我是千年蓮花妖,為了報當年的救命之恩,我嫁給夫君當做妻子。夫君在我幫助下,
成為了狀元郎。他成為狀元郎回來,身邊多了個嬌艷的公主。同時,他還給了我一封休書。
1嗩吶鑼鼓震天響。狀元府的紅綢刺得人眼暈。蓮生一身素凈青布裙。
被這喧天喜氣擁在廊下。心口像揣了只活蹦亂跳的兔子。她的狀元郎。
她用了半身蓮心滋養才助他文氣沖天的夫君李硯。今日就要榮歸故里。五百載雪峰孤寂。
唯有他當年小手的溫熱。是她甘愿囚于人間煙火的唯一牽絆。大門洞開。
紅袍金冠的李硯被眾人簇擁進來。豐神俊朗。蓮生唇角剛勾起。目光卻倏地釘死在他身后。
鳳冠霞帔。氣勢逼人。那是公主趙翎!流言原來是真的。李硯目光掃過她。竟飛快躲閃。
像被燙到?!吧徤!崩畛幝曇舾蓾绾暗[。
他當著滿堂賓客、公主侍從、婆婆張氏和兄嫂的面。從袖中抽出一紙薄箋?!靶輹?!
兩個毒字像冰錐。狠狠扎進蓮生眼里?!澳阄倚郧椴粎f,今日…”話未說完。
張氏尖利打斷:“狀元夫人?我兒如今是天子門生!你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東西!
公主殿下在此,還不快接休書謝恩?別耽誤硯兒和公主前程!”諂笑與貪婪。
比北境萬年凍土更寒。蓮生血液凝成冰渣。渾身失去知覺。眼前熱鬧景象旋轉褪色。
唯有那紙休書。白得亮眼。白得猙獰。“接呀!呆站著裝什么死!
”張氏刀片般的聲音刮過耳膜。絕望冰封天地!后院傳來急促咳嗽和拐杖杵地悶響。
被小廝架著的枯瘦身影挪到正廳前。久病的老太爺李守義!他渾濁眼中厲光乍現。
枯瘦手猛拍門框?!芭荆 眽鹤∷行鷩?!“混賬!”李守義渾身發抖。指著兒子。
聲音嘶啞如炸雷:“吾媳蓮生!犯了七出哪一條?說!”滿堂死寂。李硯臉紅轉白。
嘴唇哆嗦。張氏李勇王氏像被掐住脖子的雞。趙翎嘴角那抹矜持冷笑。徹底僵住?!盁o子?
你們成婚不到三年!善妒?蓮生何曾對你說半個不字?盜竊?淫佚?口舌?惡疾?
”老人厲目掃過張氏兄嫂。最后釘在趙翎臉上。聲音陡然拔高:“還是你們覺得!攀龍附鳳!
富貴逼人!連李家讀書人的臉面和脊梁骨!都要賣進糞坑?!”每一個字都抽在李硯臉上!
趙翎眼神變得陰沉凌厲。如毒蛇纏住李硯。李硯在父親怒目和公主逼視下。面無人色。
抖如篩糠。他不敢看蓮生。顫抖的手伸向休書。幾番想抓住又縮回。最終!在滿屋目光中。
狼狽地將休書塞回袖中。“父親息、息怒…是孩兒糊涂了…”聲音低如蚊蚋。只剩懦弱狼狽。
深夜。狀元府燈火闌珊。李硯將公主安頓在奢華的“棲鳳閣”。
再沒踏入蓮生偏僻的西苑一步。風雪敲打窗欞。蓮生枯坐冷榻。如一座冰雕。
桌上燭火映不出她眼中暖意。2“吱呀!”一聲輕響?;鸺t影子竄上窗臺。
化作嬌俏玲瓏的紅衣少女。狐妖阿貍!阿貍挨著蓮生坐下。尖下巴擱在姐姐肩上。
聲音卻帶著冰錐寒意:“姐姐!留著負心漢做什么?讓我去!
”小巧指尖“噌”地彈出一寸幽藍爪刃!“保證神不知鬼不覺!讓狗東西魂飛魄散!
找不到閻王告狀!”蓮生眼睫微顫。冰冷手指撫上胸口。那里曾為救李硯剜下本源蓮瓣。
“阿貍?!甭曇糨p如雪落。“那年冰河。我根須被剜斷。靈魄將潰。
是他…一個小小的人兒…把我從寒氣里捧出來。救了我的命?!薄岸髑椤赜谛悦?/p>
”阿貍尾巴炸開: “恩情?就是讓他為了攀高枝踩你往上爬?還拿你蓮瓣討好新歡?
姐姐醒醒!”蓮生只是搖頭。目光落向遙遠的、少年溫熱的手。
“嗒…嗒…”清晰腳步聲在廊下響起。帶著刻意從容。沉重的雕花木門被無聲推開。
夜風卷著昂貴龍涎香吹入冷室。門外站著趙翎!褪去華服。只著金線繡鳳的云錦常服。
她臉上堆滿虛假的“懇切”與“無奈”?!吧徤憬??!壁w翎一步跨進門檻。反手關上門。
聲音柔如淬蜜的軟劍:“深夜叨擾了?!彼裏o視阿貍炸毛敵意。目光掃過寒酸房間。
落在蓮生蒼白絕美的臉上。帶著居高臨下的憐憫?!敖憬隳殖幚桑彼齼炑欧髁朔饕滦?,
“本宮與他…心意相通。他是狀元郎,國之棟梁?!薄翱山憬隳恪痹掍h一轉。帶著鉤子,
“終究不是此道中人。若因這點糾葛誤了他的前程,豈非兩敗俱傷?姐姐心里也苦吧?
”蓮生只是靜靜看著她。如同黑暗中的冰蓮。趙翎笑意不變: “本宮知曉你的情意,
也體恤你的不易?!彼龔男渲腥〕鲆痪砻鼽S色的帛書。輕輕展開一角。
露出戶部的朱紅大印和下面驚人的數額?!斑@是十萬兩金票,可在全國通兌。本宮給你,
”她語氣加重。帶著不容置疑的誘惑,“只要你點個頭,體體面面地離開這狀元府,
與硯郎一刀兩斷。這黃金,足以保你后半生縱情山水,逍遙無憂。何苦在這兒…彼此折磨,
強扭的瓜,它不甜哪!”黃金?蓮生唇角終于牽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
清冷的眸光像雪山深處永不融化的寒冰。穿透了趙翎臉上所有的偽善。“公主殿下,
”她開口。聲音毫無波瀾?!包S金萬兩也好,榮華富貴也罷,皆是殿下所賜。蓮生的去與留,
”她一字一句。清晰而平靜,“只憑夫君一言、李家雙親一諾。殿下若覺蓮生礙眼,
不妨再去問問李硯?!彼⑽⒋鬼??!八粼賹懶輹?,蓮生自會接下?!毖酝庵?。
公主的手。還伸不到李家的家務事里!趙翎嘴角那柔和的弧度瞬間拉平。
如同驟然凍結的冰面。懇切和無奈在她眼中被一種被冒犯后的陰鷙與狠毒取代。
幾乎要噴薄而出。她死死盯著蓮生平靜得近乎挑釁的臉。鼻翼微微翕張了兩下。最終。
那“柔美”的笑容如同貼上去的面具再次展開。卻冰涼徹骨。
“好…”趙翎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毒蛇般的絲滑?!昂芎?。
姐姐倒是個執拗性子。看來…這夫妻緣分。終究是強求不得啊。”她最后剜了蓮生一眼。
那眼神里的冰錐直戳人心。猛地轉身。金線繡鳳的裙裾如翻滾的陰云。
卷著濃烈的龍涎香和更濃郁的惡意。摔門而去。只留下那虛假的話尾。
在冰冷的空氣里兀自彌漫…“來日方長。姐姐。”阿貍猛地從榻上跳下。呲著尖牙。
沖著緊閉的房門低吼。毛茸茸的尾巴幾乎要豎成一根紅纓槍。“她就不是個好東西!姐姐!
她明早肯定要作妖!干脆我現在就去…”“阿貍?!鄙徤皇禽p輕喚了一聲。
帶著一種脫力的疲憊。“隨她去吧?!彼虼巴獬脸恋难┮?。
庭院里那株唯一被她用微薄妖力催開、在寒風中瑟瑟綻放的梅。像極了很多年前。
那個孩子小心翼翼將她放在上面取暖的干枯梅枝。那點微末的溫暖。終究要消失了。
3“啪嚓!”熱氣騰騰的濃湯從昂貴的金邊蓮花碗里潑濺而出。
滾燙的汁水盡數潑灑在蓮生素色的裙擺上。瞬間洇開大片深色的濕痕。隔著薄薄的衣料。
燙得她皮肉生疼。大半碗乳鴿湯湯底。油膩腥膻。還點綴著零星的藥材碎屑?!鞍?!
”趙翎捏著嗓子發出一聲做作的驚呼。手中的玉碗“恰好”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她看著自己繡著金鳳的云錦衣袖被濺上幾點油污。嫌惡地蹙起眉。
對著聞聲趕來的李硯和他身后的張氏、王氏瞬間變臉。
換上一副受驚又委屈的嗔怪:“蓮生姐姐。你怎么這般不小心!我不過是看你坐得遠。
想遞碗湯給你暖暖身。你…你反倒毛手毛腳地撞上來!看。燙著我事小。這身御賜的云錦。
可是陛下新賜。染了油漬。如何穿回去面圣?”張氏一個箭步沖過來。
先不管不顧地查看趙翎的袖子。嘴里立刻像機關槍似的發射:“作死了你這賤蹄子!
眼睛長在頭頂上了?還是存心要害公主鳳駕受驚?這貴重的料子是你賠得起的嗎?
沒規矩的下賤胚子!”王氏也趕緊幫腔。尖酸刻薄:“就是!野生的就是野生的。
當了幾天狀元夫人連人樣都學不會了!公主殿下抬舉你。你倒蹬鼻子上臉!
”李硯站在張氏身后。目光掃過蓮生被燙紅的手背和濕透冰冷的裙裾。
又看了看趙翎袖口那幾點幾乎看不見的油星。
再看看地上那只被蓮生下意識護住湯碗而燙得蜷縮起爪子的雪貂“小雪”齜著牙嗚咽。
眉頭擰成了死結。他想開口說什么。嘴唇動了動。卻在對上趙翎冷然掃過的目光時。
猛地被燙到一般閉上了嘴。最終只是煩躁地轉開了臉。
對著地上的碎瓷片煩躁地揮手:“還不快收拾干凈!杵著等什么?
”蓮生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一半是被燙的。一半是氣的。她看著眼前顛倒黑白的表演。
看著趙翎眼底那抹隱藏極深的得意??粗鴱埵虾屯跏蠍憾九で拿婵?。最后。
看向那個曾將她從風雪中抱起、如今卻任由她被惡意潑污而一言不發的“夫君”。
心像是被丟進數九寒冬的冰湖深處。她一聲未吭。彎腰去拾那滾燙的碎瓷片。
指尖觸碰灼熱的湯汁。針刺般的痛楚傳來?!班粏琛 毙⊙┰绫荒峭腼w來的湯嚇炸了毛。
眼見主人受辱。小獸再也忍耐不住。靈巧地躍上桌面。后腿猛地一蹬!“嘩啦…!
”趙翎面前那只盛滿熱湯的碗應聲而倒。溫熱的湯汁潑了她裙擺一小片!“啊!
”趙翎尖叫一聲。“畜生!該死的畜生!”張氏瘋了一樣撲過來。蓮生猛地伸手。
死死按住暴怒欲撲的小雪。將它緊緊護在懷里。瓷片尖銳的邊緣割破了她的手指。
鮮紅的血珠和油膩的湯汁混在一起。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她抬起頭。
額前的碎發因為彎腰有些凌亂。遮住了眼底最后一點微光。只余一片沉靜的冰原。
她抱著小雪。挺直脊背。從李硯身邊。從張氏和王氏惡毒的咒罵聲中。
從趙翎裝腔作勢的嫌惡目光下。一步步走了出去。濕透的裙擺貼在腿上。冰冷粘膩。
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廊下的風裹著雪沫迎面吹來。冷得刺骨。身后。
是張氏、王氏圍著趙翎“鳳體”、“御賜華服”的驚惶聒噪。是李硯不耐的呵斥下人的聲音。
庭院里的春雪漸漸消融。露出凍得板結的黑土和枯草。唯獨在假山石后的避風處。
蓮生用殘存妖力護住的一方小小蓮池邊。幾朵新結的、小小的雪蓮苞頑強地頂著寒露。
散發著極淡卻純凈的寒光。那是她在此處唯一的慰藉。是她寄托鄉愁的本源烙印。4“咦?
那是什么花兒?”趙翎銀鈴般的聲音帶著故作驚奇。
這聲音在午后慵懶的陽光里顯得格外刺耳。她正依偎在李硯的臂彎里。纖纖玉指。
慢悠悠地指向蓮池方向。“狀元郎。你看。這寒冬臘月里。尋常園子都光禿禿的。
怎么你這府里。偏偏長了這么幾株。白慘慘。冷冰冰的。看著就讓人犯膈應。
莫非…是妖異之物?”她尾音上挑。帶著一絲惡意的試探。張氏端著蜜餞盤子站在一旁。
立刻堆上滿滿的笑意附和:“公主殿下好眼力!那野草早該清了。留著還嫌晦氣!硯兒。
快讓人去拔了!”蓮生站在回廊的陰影里。心猛地一沉。
她看到趙翎眼中那貓捉老鼠般的戲謔光芒。看到李硯似乎怔了一下。
又迅速換上對公主微笑的側臉。“公主說是礙眼。那便處理了。”李硯溫聲道。
拍了拍趙翎的手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討好?!安贿^是些粗鄙的花草罷了。
”“不必勞煩下人了。我看那花莖倒是纖巧別致?!壁w翎巧笑倩兮。松開李硯的手。
蓮步輕移。徑直走向蓮池。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幾朵在料峭寒風中微微顫動、仿佛凝聚著月光的小小白花。
嘴角噙著一抹冰冷的笑。伸出的手。并非折斷花莖。
而是精準地掐住了其中最大、最飽滿、靈力流轉最明顯的那朵幼嫩蓮苞下方的主莖。
就在蓮生本體本源靈息最為匯聚之處!她指甲微微用力…“咔嚓!”一聲極其輕微。
卻又無比清晰的斷裂聲在蓮生耳中炸開!她渾身的血液瞬間冰冷!
那朵凝聚了她本源精氣的雪蓮花苞應聲而落。被趙翎隨手擲在地上。緊接著是第二朵。
第三朵…纖塵不染的純白。沾染了污泥。迅速枯萎、凋零。最后一絲靈光也被北風無情吹散。
蓮池瞬間只余光禿禿的幾莖斷枝。在寒風中無助地晃蕩。蓮生臉色“唰”地慘白如紙。
一股無形的寒氣從五臟六腑深處倒灌上來。像有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脈本源。
痛得她指尖都在痙攣。眼前一陣發黑。踉蹌著扶住了冰涼的廊柱才勉強站穩。
妖靈的本源受到直接沖擊的滋味。比凡間的千刀萬剮更痛!不遠處。
小雪嗅到主人氣息的急劇衰弱。在陰影里焦急地原地打轉。發出細碎可憐的嗚咽。
黑溜溜的眼睛望著這邊。卻礙于趙翎和李硯在場。不敢上前。
李硯看著蓮生瞬間褪盡血色的臉??粗鲋戎鶕u搖欲墜的樣子。嘴唇似乎又動了動。
想開口說什么。可趙翎已若無其事地走了回來。沾染了新鮮草汁和泥土芬芳的手指。
帶著一絲輕慢拂過他的衣襟。嬌嗔道:“狀元郎。瞧瞧。幾朵野花罷了。碰一下就蔫了。
真是無趣得緊呢?!彼沉艘谎凵徤D茄凵窭锏牡靡鈳缀跻绯鰜怼?/p>
李硯那句幾欲出口的關切被硬生生堵回了喉嚨。他看著趙翎巧笑嫣然的臉。
再偷眼掃過蓮生煞白的容顏和她扶住廊柱微微顫抖的手指。終究是飛快地別開了視線。
喉結滾動了一下。擠出一個幾不可聞的單音:“嗯?!狈路饎偛拍橇钊诵募碌臄嗔崖?。
只是踩斷了一截再尋常不過的枯枝。他伸出手。自然地環住趙翎的腰。狀似親密。
回廊的陰影吞噬了蓮生大半個身影。她指甲深深陷入冰冷的廊柱中。留下幾道細細的刮痕。
看著那幾莖斷枝在風中瑟縮。就像看到了自己搖搖欲墜的根基。小雪不知何時蹭到了她腳邊。
冰涼濕潤的鼻頭頂了頂她冰冷的手指。蓮生緩緩垂下眼簾。
遮住瞳孔深處那片幾乎碎裂的、凝結千年的冰雪荒原。原來。斷了根的感覺。是這樣的痛。
而這根。是她自己。親自捧到別人腳下的。5趙翎公主入府的“習慣”日漸增多。比如。
她偏好用特制的、混合了昂貴養顏藥材的木桶。在臥房沐浴至深夜。比如。
每次這金貴的洗腳水。都被指名道姓地命令蓮生親自處理。
昏黃的燭火在棲鳳閣奢靡的紗帳外跳動。趙翎換上了一身薄如蟬翼的絲質寢衣。
披著華貴的錦緞袍子。正懶洋洋地斜倚在美人榻上。由侍女用細膩的干布為她擦干玉足。
上等的白檀香、紫參、珍珠粉混合的藥液氣味。彌漫在整個奢華的空間里。昂貴。
卻帶著一種壓抑的芬芳。李硯穿著一身常服。坐在旁邊的紫檀木雕花椅上。手里捧著一卷書。
眼神卻有些飄忽。顯然只是做個樣子。一個小巧精致的描金木盆被侍女端了出來。
里面盛著半盆微微冒著熱氣的、渾濁的藥水。蓮生垂著眼。
被一個公主身邊趾高氣揚的嬤嬤引著進來?!胺拍莾喊?。”趙翎眼皮都沒抬一下。
用下巴隨意點了點蓮生腳前的地面。聲音慵懶而帶著慣常的命令口吻?!盃钤蛉?。
手腳麻利點。收拾干凈。”嬤嬤立刻尖著嗓子接口:“公主殿下讓你做。是抬舉你!
還當自己是尊貴的主子?府里正兒八經的下人都比你強百倍!趕緊的!
”她順勢將那盆水往前一遞。“咚”一聲。那木盆竟不是穩穩放在地上。而是半丟半摔。
盆沿磕碰在冷硬的金磚地面上。里面的溫黃液體嘩啦一下潑濺出來一小半。
瞬間在光潔的地面洇開一片濕漉漉、還浮著藥渣的污漬!幾滴水珠濺到了蓮生的鞋面和裙角。
留下幾點難看的黃斑。一股濃烈刺鼻的藥味混合著類似淤泥的異味撲面而來滿室寂靜。
只有趙翎拿起銀剪修剪指甲時。偶爾發出的細微“咔嚓”聲。李硯握著書卷的手指驟然收緊。
指節泛白。他的目光終于從書頁上抬起。落在蓮生沾了污漬的裙角和腳前那片狼藉之上。
又快速掃過她低垂的臉。他似乎想說什么。眉頭蹙得很緊。嘴唇微微張開…趙翎放下銀剪。
隨手端起旁邊矮幾上溫著的燕窩盞。拿起勺子。輕輕吹了吹。眼波流轉間。
看似不經意地瞥了李硯一眼。那一眼。平靜無波。甚至帶著點笑意。
卻像一盆帶著冰碴的雪水。兜頭澆在了李硯剛剛冒出點苗頭的勇氣火焰上。
他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嘴巴張了張。終究在趙翎那無聲的注視下。
所有即將出口的話都凍僵在了喉嚨里。他猛地低下頭。慌亂地翻動著手里的書卷。
仿佛要把自己整個人都藏進那薄薄的紙張后面。蓮生清晰地聽到了那一聲書頁翻動的脆響。
也聽到了趙翎勺子碰碗的細微叮當。她像沒聽到嬤嬤的呵斥。也沒看到地上蔓延開的污穢。
只是緩緩地、無聲地在那片濕漉漉的藥渣泥濘前屈膝。蹲了下去。
冰冷的金磚地面寒氣瞬間透過薄薄的衣料刺入骨髓。她伸出蒼白纖細的手指。
握住了同樣被沾濕的布巾一角。就在她指尖觸碰到那塊粗糙布巾的瞬間!“嗷…!
”一聲憤怒到極致的尖銳嘶鳴從門口炸響!一道雪白的影子如同離弦之箭!
撕破滿室的香粉味和偽善的寂靜!小雪不知何時掙脫了蓮生為防意外加在它身上的微弱禁制。
小小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速度?;饕坏缿嵟陌坠?。
直撲趙翎那只隨意搭在美人榻邊緣、裙擺垂落的腳!尖利的獸齒在燭光下閃著森冷的光!
“畜生!”李硯失聲驚呼。猛地站了起來。趙翎更是花容失色。下意識地將腳縮回!
蓮生動作比閃電更快!就在小雪鋒利的爪子即將碰到趙翎華貴絲緞裙裾的前一剎那。
她那只原本要去抓布巾的手如同幻影般探出。后發先至。
準確地、冰冷地攥住了小雪的后頸皮!那小獸在半空中徒勞地掙扎了幾下。
發出悲鳴般的嗚咽。爪子離趙翎的裙角只有毫厘之遙。黑亮的眼珠死死瞪著趙翎。
里面是純粹的、毫不掩飾的憎惡和殺意。蓮生手指冰涼。攥著小雪。如同攥著一塊冰坨。
她慢慢地抬起頭。門口廊檐的暗影處。一片衣袂無聲地隱沒在黑暗中。
一雙在黑暗中閃爍著血紅色厲芒的狐眼。正死死盯著屋內的眾人。尤其死死釘在趙翎身上。
那眼神里的殺氣和冰冷。比小雪的憤怒更熾烈百倍。是阿貍。
她的爪尖深深地、無聲地摳進了窗欞外冰冷的木頭里。留下數道幽深的劃痕。蓮生收回視線。
目光平靜地落在手中那掙扎的小獸身上。低聲道:“莫鬧?!甭曇糨p得像嘆息。
沒有半分責備。她無視所有人驟然色變的目光。抱著瞬間安靜下來的小雪。
另一只手抓起那塊濕冷沾滿藥渣的布巾。繼續一下、一下。
沉默而機械地擦拭著地面那片帶著刺鼻異味、仿佛永遠擦不凈的污跡。布巾擦過冰冷的地面。
發出單調而恥辱的摩擦聲。趙翎重新靠回軟榻。端起燕窩小口啜飲。
眼底卻分明藏著一抹驚魂未定和更深的惱恨。6“老太爺。您身子骨剛好些。這壽宴啊。
可得辦得熱鬧些。沖沖喜氣!”張氏笑得見牙不見眼。
指揮著下人布置著掛滿紅綢、燈火輝煌的正廳。今日是李守義拖著病體強撐的五十八壽辰。
自從上次他拍案力阻休妻后。趙翎似乎收斂了明面上的挑釁。但府里的權力和話語權。
早已悄然完成了更迭。李守義被隔絕在主院養病。今日也只是被下人強扶出來。坐在正位上。
臉色蠟黃。咳嗽不斷。廳內高朋滿座。觥籌交錯。本地的官員鄉紳濟濟一堂。
目光無不帶著敬畏和諂媚。
聚焦在風頭無兩的新科狀元和那位端坐在他身旁、儀態萬方的公主殿下身上。
趙翎今日身著大紅宮裝。繁復的金鳳刺繡流光溢彩。更襯得她容顏絕色。貴氣逼人。
蓮生穿著一身半舊的月白襦裙。被安排在下首最不起眼的位置。
像一抹誤入喧鬧華章的灰影子。酒過三巡。席面氣氛正酣。趙翎端起玉杯。姿態優雅地起身。
帶著完美的笑容:“今日是李太爺壽辰。本宮聊備薄禮。聊表心意。恭祝太爺松柏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