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阮念之醒來時,是在醫院。
傷口纏上紗布,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消毒水氣味。
阮念之啞著嗓子問:“你好,請問是誰送我來的醫院?”
昏迷前腦子一直昏昏沉沉,她到現在也不確定看到的那抹驚慌是真是假。
聽到阮念之的問題,正在換藥的護士朝她笑了笑:
“是沈先生,他抱著你一路從老爺子那里跑過來,嚇得醫院里的人還以為是出了什么大事。”
阮念之愣怔片刻:
“真的是沈樺?”
“是啊。”
像是怕她不信,面善的護士又將手邊的登記表拿給她看。
蒼勁有力的筆觸,一看就知道是他。
合上登記表,阮念之心尖滑過一陣暖流,那人竟然真的是沈樺。
“那他現在怎么不在?”
“他去了哪?”
“有沒有留下什么話?”
連珠似的問題像炮彈似的襲來,護士握拳抵在唇邊偷笑,耐心解答:
“沈先生守了你一夜,因為家里有急事這才走了。”
她說到一半,歪頭想了想:
“走的時候,他還說反正留下來也沒他的事,還不如去旅游。不過等你結婚那天,他一定回來隨份子。”
擁簇在心口的陰云散開,阮念之差點笑出聲。
如果沈樺知道新郎是他的話,一定會驚掉下巴。
在醫院療養的這幾天,顧淮之和許清歡的風言風語就沒斷過。
“聽說了嗎?前兩天許小姐過生日,顧少爺包下整條金融街的LED告白。”
“何止啊,昨天的拍賣會上,為了博美人一笑,大手一揮就是點天燈。”
“今天早上還有人看到,兩人裹得嚴嚴實實的出現在產科醫院......”
圈子里的共同好友替阮念之打抱不平:
“念念,顧淮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當初不是他大張旗鼓四處宣揚要娶你嗎?”
看著落在床單上的光暈,阮念之忽然笑了。
當初,當初,還真是既美好又殘忍的字眼。
出院回到家,阮念之便將書房角落的檀木箱子搬了出來。
打開蓋子,隨手翻了翻,里面全都是有關顧淮之的東西。
褪色的水墨畫、過時的袖口、甚至他腕表上掉下來的一顆微不足道的鉆石。
顧淮之不要的東西,她卻一直視若珍寶。
上百封的情書,掂在手上既輕又重,最后掃了一眼,合上箱子落鎖。
“去顧家,也該物歸原主了。”
一路疾馳到顧家,顧淮之人卻不在。
管家大叔說,少爺和許小姐去郊區采風了。
阮念之并不關心他的去處,直接讓保鏢把箱子放下,轉身要走時耳邊想起兩道熟悉的聲線。
“淮之,你對我這么好,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回報你了。”
是許清歡。
緊接著是一道寵溺的男聲:
“清歡,我為你做這些是不需要回報的,你開心我就開心。”
“可,可......”嬌滴滴的女聲略顯遲疑,“可念念怎么辦,她喜歡你這么多年,選的人肯定也是你。”
說到最后,許清歡的聲音染上哭腔。
急得顧淮之立馬安慰:
“別哭別哭,我是不會被念念搶走的,清歡,自從你在大火中救了我之后,我的心里便再也裝不下其他人。”
聽到這句話,阮念之瞬間僵在原地。
大火?
從大火中將顧淮之就出來的人不是她嗎?
那天禮堂失火,濃煙滾滾,本來已經逃出生天的阮念之得知顧淮之還在里面后,又不顧阻撓地折返回火場。
將人救出來后,阮念之便徹底暈厥過去。
昏倒前,她見到的最后一個人是許清歡,難不成她就是趁這個機會冒名頂替的?
身形不穩,后退幾步撞到了高凳上的花瓶。
清脆的破裂聲后是慌亂的腳步聲。
“怎么會是你?”
對于阮念之的到來,顧淮之很是意外。
看著他那張愁眉不展的臉,阮念之忽然覺得很可笑。
上一輩子他傾盡所有也要跟許清歡遠走高飛,可到頭來,他竟然連愛上她的理由都是如此單薄無力。
她忍了又忍,幾乎要將真相和盤托出。
但片刻后,還是將心緒強壓住,說與不說,對她而言都已經無所謂了。
“我來還東西。”
阮念之側身,露出身后的紫檀木箱子。
顧淮之臉色驟變:
“這是什么?你的嫁妝?”
言語中的嘲諷之意溢于言表,一旁的許清歡更是攥緊拳頭在憋笑。
“顧淮之,你到底是哪里來的自信,這是—”
她的話沒說完,便被顧淮之抬手打斷:
“念念,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我現在喜歡的是清歡。”
“如果你取消婚約,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但如果你非要逼迫我的話,我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你。”
阮念之被他的話氣得發抖。
這個世界上想要娶她的人從這里能排到法國,怎么到他這里,倒像是成了甩不掉的狗皮膏藥。
“我選的不是你—”
“哎呀—”
同時發出的兩道女聲交疊在一起。
但顯然,顧淮之的注意力已經全部轉移到癱軟在地的許清歡身上。
兩人離著幾步的距離,但許清歡還是怯生生地來回躲避阮念之的目光,好像她是被她嚇壞了一樣。
察覺到許清歡的情緒,顧淮之狠狠瞪了阮念之一眼:
“帶著你的箱子,還有你的人,趕緊滾。”
說完,便彎腰將地上的人抱起,頭也不回地往室內走。
阮念之站在門外,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將人攬入懷抱緊,輕撫慢哄:
“不怕不怕—”
這般輕柔的語調和寬厚的掌心,她也曾擁有過。
從不質疑真心,但真心瞬息萬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