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捧著裝豆漿的塑料袋往回走時,晨霧正順著她發梢往下淌。
她指尖被紙杯焐得發燙,系統007的電子音突然在腦海里炸響:“宿主當前心動值監測中——顧承硯晨起偶遇場景觸發,實時心動值+3,當前累計17%。”
“叮鈴——”
身后傳來電動車的清脆車鈴,她下意識側身,正撞進助理小唐懷里。
對方手里的咖啡杯晃了晃,褐色液體在杯口漫出一圈,滴在她淺藍色睡褲上,暈開個深色圓斑。
“林小姐!”小唐手忙腳亂去掏紙巾,金絲眼鏡滑到鼻尖,“對、對不起,我趕時間沒看路……您怎么穿成這樣就出門了?”他的目光掃過她松松垮垮的珊瑚絨睡袍,喉結動了動,“顧總說過公寓有專人配送早餐,您……”
“我想自己買。”林疏桐后退半步,避開他遞來的紙巾。
豆漿的熱氣裹著豆香鉆進鼻腔,她望著小唐西裝褲腳沾的草屑,突然注意到他另一只手里還提著份未拆封的三明治,“小唐哥這么早?”
小唐的指尖在咖啡杯壁上敲了兩下,玻璃與陶瓷相碰的輕響里,他說:“顧總昨晚在辦公室待到凌晨兩點。”見林疏桐睜圓了眼睛,他又補了句,“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我給送醒酒湯時聽見他說‘蘇小姐’。”
“蘇小姐?”林疏桐的手指猛地攥緊塑料袋,豆漿杯被捏得發出輕響。
昨夜的記憶突然涌上來——顧承硯在飯局上替她擋了三杯紅酒,指腹擦過她唇角酒漬時,低笑說“像極了”;而她當時滿心想著系統任務里“白月光不勝酒力會咬唇”的提示,連他眼底翻涌的暗色都沒看清。
“林小姐?”小唐的聲音拉回她的神智,“您臉色不太好。”
“沒事。”林疏桐低頭去看睡褲上的咖啡漬,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可能沒睡好。”她突然抬頭,晨光穿透霧靄落在她發頂,那撮倔強的呆毛翹得更明顯了,“小唐哥,顧總辦公室在哪層?”
小唐的瞳孔微微收縮:“林小姐,顧總交代過——”
“我知道他說過替身不能進公司。”林疏桐打斷他,聲音軟得像團棉花,“可我想給他送熱牛奶。”她舉起手里的塑料袋,豆漿已經涼了,“他胃不好,昨晚喝了酒,熱牛奶能護胃的。”
小唐望著她泛紅的眼尾,突然想起上周顧承硯摔碎的那套蘇若雪同款骨瓷杯。
當時滿地碎片里,男人蹲下身時背影像座崩塌的山,說:“以后別讓她碰這些。”
“林小姐,電梯在這邊。”小唐推了推眼鏡,轉身時喉結又動了動,“但您只能待十分鐘。”
顧氏集團頂樓總裁辦公室的門虛掩著。
林疏桐站在門前,聽見自己心跳聲比電梯運行的嗡鳴還響。
她抬手敲門,指節剛碰到門板,門就被從里拉開——是小唐,他沖她做了個“請進”的手勢,又退到走廊盡頭,身影很快被玻璃幕墻的反光吞沒。
辦公室里有股冷掉的黑咖啡味。
林疏桐踮著腳往里走,繞過滿地散落的文件,終于在大班椅后看見了顧承硯。
他伏在桌上,左手還攥著鋼筆,右手邊的筆記本上字跡潦草,最末一行被重重劃掉,只余下“像雪”兩個字。
晨光從落地窗斜斜切進來,照見他眼尾的紅痣。
那紅痣比昨夜更艷,像滴沒擦干凈的血。
林疏桐放輕腳步走到他身邊,聽見他均勻的呼吸聲里混著極輕的鼻音——他連西裝外套都沒脫,領帶松松垮垮掛在頸間,露出鎖骨處淡青色的血管。
她把保溫桶輕輕放在他手邊,金屬與木桌相碰的輕響里,顧承硯的睫毛顫了顫。
林疏桐下意識后退半步,卻撞翻了桌邊的馬克杯。
陶瓷碎裂聲里,顧承硯猛地抬頭,眼底的紅血絲像張網,“若雪?”
“我、我是林疏桐。”她慌忙蹲下撿碎片,指尖被劃破也沒察覺,“對不起,我只是想送熱牛奶……”
顧承硯盯著她發頂的呆毛,喉結動了動。
他伸手想去碰她的臉,中途又收了回去,垂在身側的手攥成拳,指節泛白。
林疏桐撿起最后一片碎瓷,抬頭時撞進他發紅的眼底。
他身后的落地窗外,晨霧正緩緩散開,露出鱗次櫛比的高樓。
而她突然想起系統面板上的任務進度——17%,離100%還差很多;可此刻,她更想知道,顧承硯昨夜反復念著的“蘇小姐”,究竟是白月光的名字,還是……
“牛奶要涼了。”她把保溫桶推過去,站起身時膝蓋撞到桌角,疼得倒抽冷氣。
顧承硯的目光落在她蹭紅的膝蓋上,突然伸手拽住她手腕。
他的掌心燙得驚人,像團燒得正旺的火,“以后別穿成這樣出門。”
林疏桐望著交疊的手腕,聽見自己心跳聲里混著系統提示音:“檢測到宿主異常情緒波動,是否啟動記憶屏蔽卡?”她沒回答,只是盯著顧承硯眼下的青黑,輕聲說:“你昨晚沒睡好。”
顧承硯的手指微微收緊,又慢慢松開。
他低頭打開保溫桶,熱氣騰起時模糊了視線,“誰告訴你的?”
“小唐哥。”林疏桐退到門邊,指尖攥著門把,“我該走了。”
顧承硯沒說話,只是低頭舀了勺牛奶。
乳白的液體滑進喉嚨時,他突然想起二十歲那年,蘇若雪也給他送過熱牛奶。
那時她穿著鵝黃色毛衣,發頂也有撮翹起來的呆毛,說:“阿硯,胃要暖著才不會疼。”
門被輕輕帶上的聲響里,顧承硯望著桌上的保溫桶,突然笑了。
他伸手摸向西裝內袋,那里裝著張泛黃的照片——蘇若雪站在櫻花樹下,發頂的呆毛被風吹得翹起,和剛才那個穿珊瑚絨睡袍的姑娘,像極了。
林疏桐靠在電梯墻上,望著數字鍵逐個亮起。
她摸出手機想拍張電梯里的鏡子,系統007突然說:“宿主,您膝蓋在流血。”她這才發現睡褲上多了塊暗紅,正慢慢暈開。
電梯“叮”的一聲停在一樓,她剛邁出腳,小唐從轉角處走過來,手里多了個醫藥箱,“顧總讓我給您的。”他頓了頓,又說,“還有,顧總讓我轉告您——明天早上八點,他在公寓樓下等您一起吃早餐。”
林疏桐接過醫藥箱,指尖觸到箱體時,摸到層沒擦干凈的墨跡。
她突然想起昨夜顧承硯褲腳上的墨跡,和今早辦公室里滿地的文件——那些文件上的標題,似乎都是“蘇氏舊宅翻修方案”。
她望著小唐轉身離去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眼醫藥箱,突然覺得有點冷。
風從玻璃門灌進來,掀起她的睡袍下擺,露出膝蓋上的血漬。
那血漬紅得像顧承硯眼尾的痣,又像系統面板上跳動的進度條,17%,17%,17%。
電梯門在她身后合上,鏡面里映出她發頂的呆毛。
那撮毛被風吹得東倒西歪,像朵沒開好的花,又像團燒不旺的火。
林疏桐的手指懸在顧承硯微蜷的肩背上方,猶豫兩秒才輕輕落下。
他西裝外套搭在椅背上,呢料還帶著他體溫的余溫。
她踮腳抽下外套,動作輕得像怕驚碎晨霧里的露珠——這個姿勢讓她膝蓋上的擦傷又火辣辣地疼起來,可她咬著唇沒吭聲,只將外套輕輕蓋在他微顫的脊背。
顧承硯的睫毛突然劇烈顫動。
林疏桐手一抖,外套角掃過他后頸,他整個人猛地繃緊,霍然抬頭時額頭磕在桌沿,發出悶響。
“你怎么來了?”他聲音啞得像砂紙擦過玻璃,眼底的紅血絲卻比剛才淡了些。
晨光穿過他額前翹起的碎發,在眼尾紅痣上鍍了層金,倒把那抹艷色襯得溫柔了。
林疏桐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涼的桌角。
系統007的提示音在腦海里炸響:“檢測到白月光經典動作‘晨起關懷’觸發條件,建議宿主模仿蘇若雪18歲時替顧承硯蓋外套的微表情——咬唇,眼尾輕垂,語速放緩0.3秒。”
她喉結動了動,指尖無意識揪住睡袍系帶,唇瓣被貝齒輕輕咬住。
這動作讓顧承硯的瞳孔驟縮——七年前的雪天,蘇若雪也是這樣咬著唇,把他落在教室的外套裹在他肩上,說“阿硯手好涼”。
“我只是……不想讓你太辛苦。”她聲線發顫,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小唐哥說你沒睡好,我、我煮了牛奶……”
顧承硯望著她發頂翹起的呆毛,喉結滾動兩下。
他忽然伸手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卻在觸到她腕間細瘦的骨節時泄了力。
他拽著她往懷里帶,西裝外套滑落在地也不管,下巴抵著她發頂悶聲說:“你越來越像她了。”
林疏桐的呼吸撞在他鎖骨處的銀鏈上。
那鏈子她見過——上周顧承硯醉酒時,鏈子勾住她睡袍帶子,她幫他解下來,看見內側刻著“若雪”兩個小字。
此刻鏈子貼著她皮膚,燙得像塊燒紅的鐵。
“叮——心動值+7%,當前累計28%。”系統音機械地播報,林疏桐卻覺得有團棉花堵在喉嚨里。
她想起系統面板上“100%回家”的進度條,又想起顧承硯剛才說“像她”時,指腹輕輕摩挲她后頸——和昨夜替她擦唇角酒漬的動作,分毫不差。
“顧總。”
門外突然響起小唐壓低的嗓音,帶著刻意放輕的叩門聲。
林疏桐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從顧承硯懷里掙出來。
她撞翻了桌邊的保溫杯,滾熱的牛奶濺在顧承硯手背,他卻像沒知覺似的,目光牢牢鎖在她發紅的耳尖上。
“沈小姐已經到了。”小唐的聲音透過門板滲進來,“在一樓會客室等您,說是……”
“知道了。”顧承硯應得簡短。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外套,指尖掃過林疏桐膝蓋上的血漬時頓了頓,“去處理傷口。”
林疏桐攥著醫藥箱退到門邊,手剛碰到門把又停住。
她望著顧承硯低頭整理袖扣的側影,晨光里他喉結滾動的弧度,和昨夜飯局上替她擋酒時一模一樣。
系統面板突然彈出新任務:“檢測到潛在危機人物沈知遙,觸發【替身防御戰】前置條件——宿主需在今日內與顧承硯保持5米內距離,完成蘇若雪同款‘十指相扣’動作。獎勵:記憶屏蔽卡×1。”
她摸著發燙的手機出了辦公室,電梯鏡面映出她發白的嘴唇。
轉角處的綠蘿長得太茂盛,葉片掃過她手背時,她聽見會客室方向傳來清脆的笑聲——像銀鈴撞在瓷盤上,和系統資料里“沈知遙,蘇若雪發小,暗戀顧承硯十年”的備注疊在一起,在她太陽穴上敲出鈍痛。
林疏桐低頭看醫藥箱上沒擦干凈的墨跡,忽然想起今早辦公室里“蘇氏舊宅翻修方案”的文件標題。
風從旋轉門灌進來,掀起她睡袍下擺,膝蓋上的血漬被吹得更疼了。
她望著玻璃門外的花園,晨露還掛在月季花瓣上,卻有片被揉皺的香奈兒香水廣告飄過來,背面用鋼筆寫著“承硯哥哥,我在老地方等你”——和蘇若雪留在顧承硯筆記本里的字跡,像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