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暴雨夜離開
“沒有威脅，顧黎深，我們結束了。”
結束的話說出口的瞬間，我的心還是像被針猝不及防地扎了一下。
我和他認識二十七年。
在青春懵懂的時候就愛上他。
如今已經整整十二年。
漫長的時間幾乎要把這個男人埋進我的血肉，但此刻我不得不忍著痛把他從我的身體中剝離出來。
因為他不愛我了。
顧黎深聽了我的話，先是一愣，很快就大怒。
“陸聲聲！我是不是和你說過事不過三，你還敢跟我提結束的話，我看你真是被我寵的沒邊了，所以現在什么話都敢輕易說出口了，是不是？”
他松開懷里的孟瑤，一步靠近我。
高大的身影幾乎遮擋我頭頂上的所有光。
“你真是當顧太太當膩了，所以才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你這段時間做了多少錯事，你自己不清楚？我一二再而三地原諒你，你還不知道收斂嗎？”
錯事？
從前孟瑤沒來的時候，顧家上下沒一個人不夸我勤勞能干又體貼懂事的，那時我做什么都是對的。
孟瑤來了之后，所有莫須有的罪名都來了。
全都成了我一個人的錯。
就連我最愛的茉莉園被毀也成了我善妒的錯。
我被深深的絕望困住，只覺得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千言萬語只剩最后一句話：“顧黎深，我們，離婚。”
“好！離婚！”顧黎深大喝，“明天我們就去民政局，既然你想離，我成全你！你到時候可別哭著回頭，我顧黎深從來不吃回頭草！”
“好。”
外面不僅雨大，而且風大。
路邊的樹被狂風吹得歪斜，搖搖欲墜。
在雨中艱難行走的我同樣搖搖欲墜。
出門的時候顧黎深呵斥下人不準管我，所以連一個愿意送我離開的司機都沒有。
我拽著行李箱，一個人走在茫茫暴雨中。
冰冷的雨水浸透身上的衣衫，黏在我的傷口上，刺痛不已。
我畏懼暴雨，不是因為膽小，是我總會想起父母離世的痛苦。
他們就是在這樣的暴雨天剎車失靈出的車禍，那晚之后，集萬千寵愛的陸家千金，變成了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那時，顧黎深抱住在醫院哭到昏厥的我。
他說：“聲聲別怕，你還有我，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你，我會永遠陪著你。”
那晚他守了我整夜，一直抱著我，輕拍我的背低聲哄我。
在我最痛苦絕望的時候，顧黎深那時成了我生命里唯一的光。
我曾試圖緊緊抓住那束光直到生命盡頭。
后來每次遇到暴雨，顧黎深不管多忙都會丟下工作趕回來陪我。
“我知道聲聲害怕，如果我不回來，她會偷偷躲在被窩里哭，所以我要回來陪她。”
“我答應過她的，會永遠陪著她。”
可永遠有多遠呢？
不過七年而已。
男人的承諾只有說出口的瞬間作數，往后的每一刻都不需要承擔責任。
我并不質疑他當年的真心，但我明白，真心本就瞬息萬變。
習慣是時間熬出來的漫長毒藥，漸漸地就麻木了一個人的心。
久而久之，感情就變得麻木清淡，毫無新鮮感而言。
所以顧黎深變心了。
我連父母離世這樣莫大的痛苦都能接受，又怎么會接受不了愛的人變心這件事呢？
只是痛。
太痛了。
我在暴雨中蹲下身子，捂住隱隱作痛的心口不由得放聲痛哭起來。
我挽救不了我的婚姻，就像當年挽救不了奄奄一息的父母一般。
我痛到難以呼吸。
無法排解的情緒像是一塊巨大的塞子，堵在我的心口，讓我無處宣泄。
我只能在暴雨中痛哭。
狂風哀鳴，我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