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篤、篤、篤......”
深夜,陳家溝,大雪封山。
寒冷的夜晚,總顯得格外寂靜。
山坳里,一棟破舊的土坯房內(nèi)。
一家人窩在窄小的炕上,捂著破舊的薄被子,瑟瑟發(fā)抖,火灶里已經(jīng)只剩下零星的炭火,寒風(fēng)凜冽,好似要將這搖搖欲墜的破屋吹塌了。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大娃兒,快開門啊!”
渾厚老態(tài)的聲音傳來,炕上陳大柱趕忙坐起身,套上衣服。
冷風(fēng)驚動了一旁好不容易睡著的老婆孩子。
“誰啊?”孫秀芹給兩個孩子掖了掖被子。
“爹來了!我去看看!”
孫秀芹聞言,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大半夜的,肯定又是來弄吃的嘞!”
“少胡說,你也趕緊起來,爹大半夜的過來,肯定凍著了,把炕暖一暖!”
陳大柱沒好氣的數(shù)落著。
“家里柴火都被二柱子媳婦兒拿走嘞,剩的那點(diǎn)柴火都是我擱屋跟前拾掇回來的,撐過這個臘月都夠懸。別費(fèi)事了,好不容易把兩個孩子哄睡著,這下炕冷了,估計又得凍一夜!”
“別廢話,爹年紀(jì)大了,這大半夜的,天寒地凍,身體受不了嘞,快去攏些柴火。”
陳大柱穿好衣服,走出門去。
孫秀芹看著炕上凍得瑟瑟發(fā)抖的孩子,忍不住落下了眼淚,但還是乖乖去抱了一小把柴火過來。
寒風(fēng)刺骨,棉被加上幾層棉衣都擋不住。
卷縮成一團(tuán)的陳建軍被凍得打了個噴嚏,悠悠醒了過來。
懷里一陣冰涼,仿佛抱著一塊冰駝子。
他迷迷糊糊的低頭看去,被子里,一個小妮子縮成一團(tuán),緊緊抱著他。
“小娥?”
陳建軍瞬間清醒過來,他抬頭打量了一眼周圍,破舊的屋里,四周貼滿了老舊的報紙,用來遮擋裂開的墻縫。
冷風(fēng)吹著,呼呼作響。
屋里中間,四塊條石圍成一圈,中間架著些柴火,一位瘦弱的婦人正蹲著燒水。
單薄的背影,看著是那般眼熟。
他低頭看了看雖凍裂,卻顯得稚嫩的手掌。
“娘!”陳建軍輕聲呼喊,婦人扭過頭,熟悉的臉龐浮現(xiàn)在眼前,陳建軍如遭雷擊。
“這是我小時候?我重生了?”
看見婦人的那一刻,陳建軍瞬間紅了眼眶。
“娃兒沒事兒,你爺來了,你先睡吧!”
孫秀芹開口說話,那熟悉的聲音,讓陳建軍心頭一震!
他更加確信,自己真的穿越了。
穿越到了自己小時候,1977年!
就在陳建軍有些恍惚的時候,外面?zhèn)鱽硎煜さ穆曇簟?/p>
“啥?爹,你還要糧食?前天不是給您送過去兩斤棒子面兒嗎?”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二柱媳婦懷孕了,眼下正是補(bǔ)身體的時候,再說了,柱子家里還有四個娃娃嘞,都得吃飯啊!”
陳建軍搖了搖頭腦袋,記憶瞬間回到過去。
他記得這一天,永遠(yuǎn)不會忘記!
他的爺爺深夜來找他們家借糧食,說是接濟(jì)他二叔家。
但其實就是他二嬸兒鬧著要吃疙瘩湯。
這年頭,家家戶戶的日子都緊巴著呢,家里有碗糊糊(棒子面粥)吃,都算是稀罕。
疙瘩湯,那都是過年的時候,才有的東西。
但她二嬸兒懷孕了,這就是比天大的事兒。
陳建軍這輩子凄慘的很。
歸其原因,只因為他有一個窩囊爹。
為了貼補(bǔ)他二叔家,他爹根本不顧家里老婆孩子,這年頭一家人就指著他賺點(diǎn)工分,大隊里分糧食過日子。
那些糧食都有數(shù),也就夠他們一家人,緊巴著過活。
可他爹,卻將家里的糧食給了他二叔家。
導(dǎo)致他們自己家里餓肚子。
陳建軍記得,今晚他爹將家里僅有的半斤白面,都給了他爺爺。
也就是因為這件事,導(dǎo)致家里徹底斷了生計。
幾天之后,他爹便因為養(yǎng)不起兩個孩子,將他妹妹送給了別人家。
可他二叔卻還生了四個孩子,各個養(yǎng)活了,如今這已經(jīng)是第五個了。
但他爹在這之后,卻依舊還在接濟(jì)他二叔家,村里人都說他窩囊,但他自己卻美其名曰孝順。
他爹這一輩都在被二叔家吸血,直到陳建軍長大,他也隨了他爹的性格,一輩子被二叔家?guī)讉€孩子欺負(fù)。
看著身旁凍得瑟瑟發(fā)抖的妹妹,陳建軍徹底怒了。
前世的他,窩囊了一輩子,這一世,他不想再這樣活下去了。
為了自己,更為了妹妹。
他鉆出被窩,套了件衣服,便走了出去。
“爺爺,咱家里也沒糧食了,二叔家那么會生養(yǎng),讓他自己去想轍去,養(yǎng)不了生下來干嘛?”
陳建軍怒吼一聲,仿佛是要將前世受過的委屈宣泄出來一般。
堂屋里,陳大柱二人看著沖出來的陳建軍沉默片刻,隨即,陳大柱便抄起一旁的掃把朝著陳建軍身上打了過來。
“狗東西,老子平時怎么教你的?敢這樣跟你爺爺說話?”
陳建軍一把奪過掃帚,摔在地上。
“你教我什么?教我看著自家孩子都養(yǎng)不活,還要舔著臉去養(yǎng)活人家孩子嗎?”
“小兔崽子,你要造反啊!”陳長河見狀,眉毛倒豎,一把年紀(jì)的他,此刻卻顯得中氣十足。
“大柱,你屋里這娃還是不是我陳家的種了?沒大沒小,你平時怎么教的?”
陳大柱被自己老爹這么一吼,頓時如同老鼠見了貓一般,但轉(zhuǎn)過頭看向陳建軍,卻瞬間拿起威嚴(yán)。
“混小子,你要跟老子打擂臺?看我不打死你!”
陳大柱說著,就要去拿門邊的鋤頭,此刻,孫秀芹趕忙跑了出來,一把抱住陳大柱,嘴里喊著。
“軍兒,快跑,別跟你爹犟了!”
看著孫秀芹滿臉淚光,陳建軍心里知道,眼下這情況,他爹是指望不上了。
他現(xiàn)在只能靠自己。
陳建軍轉(zhuǎn)頭便沖出屋子,消失在夜色里。
他明白,今晚他爹肯定還會把糧食借出去。
他只能自己去想辦法,否則,過兩天他又得親眼看著他爹把妹妹送給別人家了。
陳建軍一邊跑,一邊回憶著小時候的事兒。
眼下他似乎只剩下一條路了,那就是跟著進(jìn)山!
這年頭,家里那點(diǎn)糧食,就靠著生產(chǎn)隊分配。
他十五歲就跟著去生產(chǎn)隊干活,如今他已經(jīng)二十了,按理來說,兩口子壯勞力,家里的日子不至于這么緊巴。
但就因為他爹把家里的糧食都給了他二叔家,一家人的日子過得還不如村里那些孤寡老頭。
反觀他二叔家里,就一個人在隊里干活兒,還能養(yǎng)活一大家子,靠的都是他們家貼補(bǔ)。
陳建軍擦了擦眼里的霧氣,心中發(fā)了狠,這輩子他就算是死,也絕不讓二叔家那幫蛀蟲繼續(xù)禍害他了。
他要活出個人樣來,為了自己,也為了他那吃了一輩子苦的老娘。
陳建軍一路跑,不多時,一棟他記憶中的木屋出現(xiàn)在眼前。
那是張老漢家里,也是他們村里唯一的獵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