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看著擺在地上的四只傻狍子，孫秀芹也愣了神。
眼下，村里都是集體干活兒。
家里養(yǎng)的牲口，那都是公家的。
平日里，想要吃肉，得拿糧票去換。
但尋常家里，幾口子掙工分，也就勉強(qiáng)混個溫飽。
平日里別說肉了，就連白面都是緊俏貨。
過年的檔口，家里也就湊活著換二兩肉，聞個油腥。
平常日子，這些東西比糧食還金貴呢！
但此刻，眼前就擺著幾百斤狍子肉，孫秀芹如何能不激動？
一旁的張老漢見此一幕，忍不住搖了搖頭。
老實(shí)說，陳建軍家算是不錯的了。
陳大柱加上陳建軍，兩口子壯勞力，還有孫秀芹平日里幫隊(duì)里養(yǎng)豬，一家人的日子不說多么富裕，但絕對超過不少村里人了。
可偏偏陳大柱沒點(diǎn)男人樣，家里點(diǎn)東西，都送給二柱子家，弄得自己家里老婆孩子都得跟著餓肚子。
“軍兒他娘，別愣著了，幫著軍兒把袍子抬回去吧！”
“這兩頭雄狍子得拿去換錢，我?guī)Щ厝ィ硗鈨深^給你們了！”
聽見這話，孫秀芹終于反應(yīng)過來，但卻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他叔，這不好咧！”
“咱家娃兒跟著你進(jìn)山，混口吃的就夠了，這都是你打回來的，咱可不敢貪心嘞！”
孫秀芹雖然眼睛都移不開了，但她也明白一頓飽跟頓頓飽的區(qū)別。
再怎么說，沒張老漢帶著，陳建軍也弄不會這些吃的。
她今天要是收下這些東西，張老漢怎么看她？
村里人過日子，過得就是個人情。
“張叔，我娘說的對！”
陳建軍也趕忙開口，前世他畢竟活了那么多年，這點(diǎn)人情世故還是懂的。
“我也不跟您客氣，娘，你把這小的拿回去，我?guī)蛷埵灏咽Ｏ碌乃突丶遥龝壕突貋恚 ?/p>
孫秀芹趕忙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樣分倒也合適。
但張老漢卻擺了擺手，拍著陳建軍的肩膀開口。
“軍兒，老叔不是跟你客氣，這頭大的你拿走，剩下的我明兒送屯子上去，換了錢，到時候咱再說！”
陳建軍還想要推辭，卻被張老漢一把打斷。
“甭掰扯了，給老叔搭把手，把這先送回家！”
“娃兒他娘，你先帶著袍子回去吧！”
陳建軍看了自己老娘一眼，微微點(diǎn)頭，孫秀芹這才扛起那母狍子，往家里走去。
背上一百來斤，壓彎了她的腰，但她卻感覺自己終于揚(yáng)眉吐氣了。
回去的路上，碰到村里人，不少人都跟著看起了稀奇。
“柱子媳婦兒，你這哪兒來的袍子？”
“這大狍子，夠吃一年了吧？”
村里人七嘴八舌，嗓門兒大的沖天，很快，不少人都知道了大柱子家媳婦兒，扛了一頭袍子回來。
“這咱家軍兒弄回來滴嘞！”
每每有人問起，孫秀芹總是不自覺的提高了聲音，自豪的介紹著。
等孫秀芹回到家里，身后已經(jīng)跟著一群男女老幼。
這年頭，家家戶戶都沒肉吃，公家養(yǎng)的豬，都是到了年底才會宰殺，那檔口也不是誰家都換的起豬肉的。
再說了，公家每年殺豬也都有數(shù)，大部分都得上交。
平日里村里人想要吃肉，只能拿錢去供銷社買，但這年頭，錢可稀罕著呢。
農(nóng)村人不像城里，有工資，能做點(diǎn)小買賣兒。
農(nóng)村都是在地里刨活兒的，公家的地，刨出來的也是公家的，不能隨便買賣。
農(nóng)村家里那點(diǎn)錢，都是從牙縫里摳出來攢下的。
讓他們拿錢出來，比要他們命還難。
看著孫秀芹肩上的狍子，鄉(xiāng)親們臉上滿是羨慕。
一路上各種夸獎，臊的孫秀芹都有些抬不起頭來，但這一次，她心里卻格外滿足。
陳大柱聽見外面吵鬧，慢悠悠的走了出來。
一眼看見孫秀芹肩上的狍子，他瞬間愣在原地。
“秀芹，這你從哪兒弄的？”
孫秀芹將狍子丟在地上，擦了擦額頭的汗，大冷天的，她的臉上都好似泛起了一層霧氣。
“這是軍兒進(jìn)山里打回來的！”孫秀芹老老實(shí)實(shí)的開口。
白天陳建軍沒有去隊(duì)里上工，陳大柱已經(jīng)念叨了一天了，但孫秀芹當(dāng)時沒敢將進(jìn)山的事兒告訴陳大柱。
陳建軍是他們家里唯一的男丁，進(jìn)山那是拿命玩兒，陳大柱要是知道了，肯定得打她。
眼下陳建軍安然無恙，還弄回這么大一只狍子，她也終于敢開口了。
豈料陳大柱聽見這話，頓時臉色一沉。
“好啊，我說那混小子今天怎么沒去上工呢，敢情跟著去山里去了？”
“這么大的事兒，你都敢瞞著我？”
“進(jìn)山那都是沒活計(jì)的人才干的事兒，你敢咱家娃兒去山里刨活兒？你個憨貨......”
陳大柱一邊說著，眼睛四處尋摸著，抄起門口一根扁擔(dān)便沖了上來。
孫秀芹見狀，趕緊往后躲。
“娃兒長大了，這不是弄回來吃的了嗎？”
“弄吃的去哪兒不好？你讓他跟著張老憨兒進(jìn)山？你知不知道張老憨兒那是瓜慫一個，絕戶嘞，你讓咱娃兒也跟著他送去嗎？”
陳大柱一邊喊著，就朝著孫秀芹沖了上去。
眼看著那扁擔(dān)就要落在孫秀芹身上，忽然一只手抓住了扁擔(dān)。
陳大柱扭頭，便看見陳建軍惡狠狠的盯著他。
不等他開口說話，陳建軍一把搶過扁擔(dān)，照著陳大柱的腿便砸了下去。
也好在陳大柱反應(yīng)快，堪堪躲了過去。
“小王八犢子，你要造反啊！”
陳大柱一臉驚恐，他也沒料到自家娃兒真敢跟自己動手。
而且，他感覺得到，剛才那一下，他要是沒躲開，他這條腿就廢了。
“你再敢打我娘，老子廢了你！”
陳建軍惡狠狠的盯著陳大柱，兇狠的目光，如同一只野獸。
前世，他挨的打比孫秀芹還多。
他很清楚陳大柱這貨典型就是耍威風(fēng)，人越多，他越想耍。
畢竟村里人都笑他窩囊廢，也只有在老婆孩子面前，他才有點(diǎn)男人樣了。
“你個小王八蛋，忘了是誰的種了，敢跟我稱老子？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陳大柱說著，試探性的站起身，一雙眼睛掃過周圍的鄉(xiāng)親，鼓足勇氣開口。
“你來試試！”陳建軍握緊了扁擔(dān)，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但那雙眼睛卻滿是兇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