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三月桃花開得正盛,我跪在正堂冰冷的青石板上,看著夫君沈景行摟著表妹柳如煙的腰。
"夫人,煙兒身子弱,你就讓她做個妾吧。"他的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來。
我低頭看著膝下的血跡,那是跪了兩個時辰磨破的。"夫君若是喜歡,納了便是。
"柳如煙嬌滴滴地靠在他懷里:"姐姐真是善解人意。"我沒說話。因為我知道,
這不過是個開始。嫁入沈府三年,我從將軍遺孤淪為商賈之婦。父親戰死沙場后,
繼母便把我許給了沈家。說是高嫁,其實不過是用我的嫁妝填補她兒子的虧空。
沈景行起初對我還算客氣。直到半年前,表妹柳如煙來京投親。"姐姐,我給你熬了燕窩。
"柳如煙端著碗進來,笑容甜美。我接過碗,聞到一股淡淡的麝香味。這東西,
會讓女子難以受孕。"多謝表妹。"我仰頭喝盡,看著她眼中閃過的得意。晚膳時,
沈景行又提起納妾的事:"如煙知書達理,做個側室委屈她了。""不委屈的。
"柳如煙紅著臉,"能陪在表姐夫身邊,煙兒心滿意足。"我夾了口菜,
慢條斯理地說:"既如此,擇日不如撞日,明日便辦了吧。"兩人都愣住了。
大概沒想到我會這么爽快。"只是——"我頓了頓,"妾室進門需要正妻敬茶,
表妹可要給我磕三個響頭。"柳如煙臉色一白。當夜,我聽到隔壁傳來的動靜。墻很薄,
每一聲都格外清晰。我點起燈,翻開賬本。沈家的生意,大半都是靠我的嫁妝撐起來的。
這三年,我幫他打理鋪子,讓沈家的財富翻了三倍。而他們不知道的是,所有的賬目往來,
我都留了底。2納妾的日子定在三日后。這幾日,柳如煙格外殷勤。早上給我請安,
晚上給我捶背,活像個孝順的妹妹。"姐姐,這是我親手繡的帕子,送給你。
"她遞過來一方錦帕。我接過細看,上面繡著并蒂蓮,針腳細密。只是這蓮花的顏色,
怎么看都像是在嘲諷。"表妹手巧。"我把帕子收起來,"對了,你的庚帖呢?
納妾也需要的。"她臉色微變:"我、我的庚帖丟了。""丟了?"我挑眉,"那可不行,
沒有庚帖,如何入族譜?"沈景行這時走進來:"不過是個妾,何必這么多規矩。
"我站起身,理了理衣裙:"夫君,規矩就是規矩。若是壞了規矩,
日后沈家還如何在京中立足?"他想說什么,被我打斷:"夫君忘了?沈家能有今日,
靠的可是規矩二字。"這話說得不輕不重,卻讓他噎住了。沈家原本只是個小商戶,
是靠著我的嫁妝和人脈,才有了如今的地位。"我去戶部查查。"我轉身要走。
柳如煙急了:"姐姐!"我回頭看她:"怎么?表妹有話說?"她咬著唇,
眼眶紅了:"姐姐是不是不喜歡煙兒?""喜不喜歡不重要。"我淡淡道,"重要的是,
沈家不收來歷不明的人。"當晚,我讓人去查柳如煙的底細。成親三年,
我在京中也有了自己的人脈。特別是幾位將軍夫人,看在先父的面子上,對我頗為照顧。
消息很快傳回來。柳如煙根本不是什么表妹,而是青樓出身,因為長得像我,
被人買來送到沈景行面前的。有意思。我把消息壓下,什么都沒說。納妾那日,
我穿了一身石榴紅的衣裙,釵環璀璨。柳如煙穿著粉色衣裙,嬌嬌怯怯地站在堂下。
"給姐姐敬茶。"她雙手捧著茶杯,正要遞過來。我抬手制止:"慢著。""怎么了?
"沈景行皺眉。我從袖中取出一張紙:"這是從戶部查到的。柳如煙,原名小蝶,
揚州瘦馬出身。三個月前被人買下,送來京城。"3滿堂寂靜。
柳如煙手中的茶杯"啪"地摔在地上,茶水濺了一地。"你胡說!"她尖叫著撲向我。
我側身避開,看著她狼狽的樣子:"青樓的調教果然不錯,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裝得真像。
"沈景行臉色鐵青:"你早就知道?""知道又如何?"我理了理被弄亂的發髻,
"夫君既然喜歡,我成全便是。只是這來歷,總要說清楚。
""畢竟——"我看向在場的賓客,"沈家也是要臉面的。"今日來觀禮的,
都是京中的商戶。聽說沈家要納一個青樓女子為妾,紛紛交頭接耳。沈景行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最在意的就是臉面,如今被我當眾揭破,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來人,把她拖出去!
"他指著柳如煙。"夫君這是做什么?"我攔住他,"既然人都來了,
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的。"我轉向柳如煙:"跪下,磕頭。"她恨恨地看著我,慢慢跪下。
"砰砰砰"三個響頭,磕得額頭都紅了。"茶呢?"我伸出手。她重新端起一杯茶,
雙手顫抖。我接過茶,輕輕抿了一口:"嗯,這次沒放麝香,長進了。"一句話,
讓在場的夫人們都變了臉色。"原來沈夫人三年無所出,是有原因的。
"李夫人意味深長地說。"這種下作手段,也虧得使得出來。"王夫人搖頭。
我把茶杯放下:"既然禮成了,那就請表妹去西廂房住下吧。記住,妾室不能踏入主院半步。
"沈景行想說什么,被我一個眼神制止。賓客散去后,
他怒氣沖沖地找我:"你為什么要這樣羞辱她?""羞辱?"我笑了,"夫君,
她本就是個戲子,演戲演到你床上,還要我給她臉面?""你——""我什么?"我打斷他,
"沈景行,你以為沈家是靠什么起來的?是靠我爹的舊部,靠我的嫁妝,
靠我這三年沒日沒夜地打理。""你若是個知恩的,就該明白誰才是你該尊重的人。
"他被我說得啞口無言。當夜,他沒去西廂房,而是去了書房。我知道,這不過是暫時的。
男人的劣根性在那,遲早會忍不住。果然,不過五日,他就去了西廂房。4入夏后,
京中格外悶熱。柳如煙做了妾后,倒是安分了許多。每日規規矩矩地請安,
再不敢使那些小手段。只是沈景行去西廂房的次數越來越多。"夫人,老爺又宿在西廂房了。
"嬤嬤低聲稟報。我正在看賬本,頭也不抬:"知道了。"這半個月,
我一直在清理沈家的賬目。有些東西,是時候理清楚了。"夫人,
西廂房的柳姨娘說身子不適,請大夫看了,說是有喜了。"我手中的筆頓了頓:"多久了?
""一個多月。"算算時間,應該是納妾前就有了。"請王太醫來。"我吩咐道。
王太醫是父親的故交,醫術高明,最擅長婦人之癥。柳如煙聽說我要請太醫,
有些慌張:"姐姐,不必這么興師動眾。""怎么能不重視?"我笑著拉她的手,
"這可是沈家的骨肉。"王太醫診脈后,捋著胡須:"恭喜夫人,柳姨娘確實有喜了。
""太好了。"我轉向柳如煙,"妹妹好好養著。"她松了口氣,挺著肚子得意地看我。
我卻話鋒一轉:"不過妹妹既然有了身孕,有些話我得說清楚。""什么話?
""沈家的規矩,妾室所出只能記在正妻名下。"我慢條斯理地說,"孩子生下來,
得叫我娘。"她臉色大變:"憑什么!""憑我是正妻。"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妹妹別忘了自己的身份。"沈景行聞訊趕來:"孩子的事日后再說。""日后?"我冷笑,
"夫君是想等孩子生下來,再廢了我這個正妻?""你別胡思亂想。""是不是胡思亂想,
夫君心里清楚。"我轉身就走?;氐椒块g,我讓人把早就準備好的東西取出來。
那是一份契書,當初沈家落魄時,沈老爺為了我的嫁妝,親手寫下的。
上面清清楚楚寫著:沈家的生意,一半歸我。還有這三年來,所有的賬目往來。"夫人,
真的要這么做嗎?"嬤嬤擔憂地問。我把東西收好:"嬤嬤,有些人,不見棺材不落淚。
"5七月初七,乞巧節。京中的夫人小姐們都會去大相國寺進香,祈求姻緣美滿。我也去了,
還特意帶上了柳如煙。"姐姐真好,還想著帶我出來散心。"她挺著小腹,一臉嬌憨。
我扶著她:"妹妹有了身孕,是該多走動走動。"大相國寺香火鼎盛,人來人往。
正殿供奉著送子觀音,不少夫人在此跪拜。"沈夫人也來了?"李夫人看到我,笑著打招呼。
"李夫人安好。"我福了福身。她的目光落在柳如煙身上:"這位是?""這是妾身。
"柳如煙搶著答話。李夫人臉色微變,沒再說什么。其他夫人也都默默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