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日》第一章:書脊上的呼吸九月的午后,圖書館頂樓的陽光把宋硯的后頸曬得發暖。
他正對著《西方哲學史》第七版發怔,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書頁邊緣,
忽然聽見斜后方傳來紙張翻動的輕響。抬眼望去,穿白色連帽衫的男生正單手支頤,
指尖捏著本《洛麗塔》,書頁在他指縫間像蝴蝶翅膀般顫動。那是許隨,
新聞系大二的風云人物。宋硯記得上周在食堂見過他,彼時許隨正把籃球往肩上一扛,
領口被汗水洇出淺灰的印子,周圍女生的笑聲像撒了把碎銀。此刻這人卻蜷在靠窗的位置,
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指尖突然頓住——他抬眼望過來,眼尾微挑,
唇角還沾著沒擦干凈的奶茶漬。宋硯慌忙低頭,喉結滾動時撞響了桌上的玻璃杯。
冰水晃出漣漪,在筆記紙上暈開墨色的“存在主義”。他聽見自己心跳如鼓,
想起昨夜在宿舍刷到的那條匿名帖:“許隨在操場裸奔?別信,他脫了上衣練引體向上而已,
腹肌線條絕了……”此刻那人的衛衣袖口滑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淺淡的青黑色紋身,
像片即將飄落的鴉羽。“同學,借支筆?”許隨的聲音帶著懶洋洋的尾音,
突然湊近的氣息拂過宋硯后頸。他轉身時撞進對方懷里,鼻尖蹭過許隨衛衣上淡淡的皂角香,
看見對方指尖正捏著自己的鋼筆——那支刻著他名字的銀灰色鋼筆,此刻正被許隨握在掌心,
指腹摩挲著筆脊上的凹痕。“宋硯。”許隨忽然念出他的名字,尾音在舌尖打了個卷,
“哲學系的高嶺之花,果然連鋼筆都這么性冷淡。”他說著把筆遞回來,
指尖卻故意擦過宋硯掌心的繭子,“每天泡圖書館,不累么?”宋硯后退半步,
撞翻了身后的椅子。金屬椅腿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周圍人紛紛側目。
他彎腰撿筆時看見許隨的運動鞋正抵著自己的牛津鞋,淺灰的鞋頭蹭過他褲腳,
像某種隱秘的觸碰。喉間發緊,他忽然想起昨夜夢里那個模糊的影子——也是這樣的皂角香,
混著汗味,在他頸間落下滾燙的吻。“許同學。”宋硯強迫自己抬頭,
卻撞進許隨似笑非笑的眼神里。對方指尖還捏著《洛麗塔》,書頁恰好翻到那句“我望著她,
望了又望”,陽光從他發梢漏下來,在睫毛上凝成細小的金粉。
宋硯忽然注意到許隨左手無名指上的銀戒,內側刻著細小的字母,像某種私密的暗號。
“借你的筆寫個東西。”許隨忽然拉過宋硯的筆記本,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
宋硯看見他手腕內側的紋身漸漸清晰——是行拉丁文,“Cor cordium”,
心之所屬。筆尖頓在紙頁上,許隨忽然抬頭,睫毛在陽光下投出扇形的影,“明天下午三點,
頂樓陽臺,帶包煙。”筆記本被推回來時,紙頁上歪歪扭扭畫著只叼著玫瑰的烏鴉,
旁邊是許隨潦草的字跡:別告訴別人。宋硯指尖劃過紙面,油墨還未干透,
在指腹留下淺灰的痕跡,像許隨衛衣上的汗漬,又像昨夜夢里那人指尖的溫度。
閉館時夕陽把書架染成金紅色,宋硯收拾書包時看見許隨的《洛麗塔》還留在桌上。
翻開扉頁,忽然掉出張電影票根——是上周六的《畢業生》,
座位號恰好是他常坐的靠窗位置。票根背面用鉛筆寫著行小字:“你總穿深色襯衫,
像只隨時要飛走的烏鴉。”走出圖書館時晚風掀起他的襯衫下擺,
宋硯忽然想起許隨彎腰撿筆時,領口露出的鎖骨——那道淺褐色的疤,像片被揉皺的楓葉。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鋼筆,筆脊上還留著許隨指尖的溫度,忽然聽見前方傳來許隨的笑聲,
混著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響。抬頭望去,許隨正倚在籃球架旁,衛衣帽子被他扯下來,
露出汗濕的發梢。他忽然轉身,朝宋硯的方向晃了晃手中的煙盒,
夕陽在他指間凝成一點猩紅,像顆跳動的心臟。宋硯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再次響起,
比任何時候都清晰——那是欲望破土而出的聲音,帶著青草的腥甜,在九月的風里輕輕搖晃。
圖書館頂樓的燈次第亮起,宋硯低頭看著筆記本上那只叼玫瑰的烏鴉,
忽然想起許隨指尖劃過他掌心的觸感。那不是錯覺,他清楚地記得許隨指腹的紋路,
像某種隱秘的地圖,在他皮膚上烙下淺淡的印記。而他此刻攥緊筆記本的手,
指尖還沾著許隨留下的油墨,像沾著那人身上的皂角香,揮之不去。夜色漸濃時,
宋硯在宿舍樓下看見許隨正倚著樹抽煙。明滅的火星在他指尖跳躍,映得他眼尾發紅。
看見宋硯走來,他忽然笑了,把煙掐滅在樹干上,指尖擦過宋硯的手腕:“明天記得帶煙,
我討厭薄荷味。”說完轉身離開,衛衣下擺掃過宋硯的手背,帶著夜露的涼意。
宋硯望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洛麗塔》里的句子:“人有三樣東西是無法隱瞞的,
咳嗽、窮困和愛。”此刻他心跳如鼓,像要撞破胸腔——原來欲望也是無法隱瞞的,
它藏在指尖的觸碰里,藏在眼尾的余光里,藏在每一次刻意的偶遇里,像懸在頭頂的太陽,
明明滅滅,卻從未真正落下。這是九月的第一個黃昏,宋硯站在路燈下,
看著許隨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鋼筆,筆脊上的凹痕還在,
像刻著某人的名字。而他知道,從今天起,
有些東西已經悄然改變——在圖書館頂樓的陽光里,在指尖相觸的瞬間,
在那句“明天下午三點”的邀約里,青春的欲望正撕開一道口子,讓光與影同時涌進來,
把他的世界照得透亮,又照得斑駁。夜風掀起他的襯衫,
宋硯忽然想起許隨手腕上的紋身:“Cor cordium”。心之所屬。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將歸向何處,但此刻,他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
正為那個穿白衛衣的男生而加速——那是欲望的聲音,也是青春的聲音,在九月的夜里,
輕輕叩響了他封閉已久的心門。
《懸日》第二章:煙圈里的刺青宋硯盯著便利店貨架上的煙盒,
指尖在“紅塔山”與“利群”之間徘徊。許隨說討厭薄荷味,
他便刻意避開所有帶涼感的包裝,
最后選了盒磨砂質感的“南京”——煙盒上的辟邪紋案像極了許隨小臂上的鴉羽,暗沉沉的,
卻在光線下泛著細碎的金芒。午后的頂樓陽臺浸在蜜色陽光里,風掀起宋硯的襯衫下擺,
他數著心跳等到第三十七聲,才看見許隨叼著根未點燃的煙晃過來。衛衣換成了黑色,
領口松垮地露出半片鎖骨,那道楓葉疤在陽光下泛著淡粉,像朵倔強的花,
開在蒼白的雪地里。“來得挺早。”許隨伸手奪過宋硯手里的煙盒,
指尖擦過他掌心時故意停頓半秒,“南京?你倒是懂。”他抽出一根銜在唇角,
打火機的藍光映得眼尾發紅,忽然湊近宋硯耳邊,“知道為什么叫辟邪么?因為這城里的鬼,
比人多。”煙味混著皂角香涌進鼻腔,宋硯往后退時撞在陽臺護欄上。
許隨的指尖抵著他手腕,觸感像片被曬暖的玉石,
卻在觸到他脈搏時輕輕掐了掐——不是疼痛,而是某種帶著侵略性的標記。
宋硯看見許隨喉結滾動著吐出煙圈,白色霧靄在兩人之間彌漫,忽然想起昨夜夢里,
同樣的霧氣里,這喉結曾抵著他的唇。“上周六的電影。”許隨忽然開口,
指尖彈了彈宋硯的筆記本,“你坐我前排,低頭時后頸的絨毛會沾著陽光,
像只隨時要飛走的鳥。”他說著翻開筆記本,指尖停在那只叼玫瑰的烏鴉上,
“我畫得怎么樣?比你課本上的存在主義有意思多了吧?”宋硯的耳尖發燙。
他想起那天散場時,前排穿深色襯衫的身影起身,陽光從那人發梢漏下來,
在自己膝蓋上投下細碎的影——原來許隨也在看他。喉間發緊,
他忽然想起許隨留在《洛麗塔》里的電影票根,背面的字跡在深夜的臺燈下,
曾被自己反復摩挲到起毛。“為什么選我?”宋硯聽見自己的聲音發顫,
卻還是抬眼望向許隨。對方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眼尾的痣像顆未落的淚,
偏偏唇角勾起的弧度帶著玩世不恭,“因為我總坐靠窗的位置?
還是因為……”“因為你像塊冰。”許隨忽然掐滅煙頭,指尖按在宋硯手背上,
溫度透過皮膚傳來,燙得他瑟縮了下,“所有人都覺得你該端端正正坐在神壇上,
可我就想看看,冰化了是什么樣子。”他說著扯過宋硯的手腕,指尖劃過他掌心的繭子,
“每天翻那么多書,這里會不會夢見字?比如……我的名字。”風忽然變大,
吹亂許隨額前的碎發。
宋硯看見他手腕內側的刺青在陽光下清晰起來——“Cor cordium”,心之所屬。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指尖,輕輕碰了碰那行拉丁文,像觸碰某種禁忌的秘密。
許隨的身體忽然繃緊,卻沒有躲開,只定定地看著他,眼瞳里映著晃動的樹影,
還有自己微微發顫的倒影。“許隨。”宋硯忽然念出他的名字,尾音比平時多了絲氣音,
“你手腕上的刺青……”“想知道含義?”許隨忽然抓住他的指尖,按在自己鎖骨的疤痕上,
“先告訴我,你昨夜夢見了什么。”他的聲音低下來,帶著尼古丁的沙啞,“別裝了,
我看見你在圖書館躲我時,耳尖紅得像滴血。”宋硯猛地抽回手,后背抵著護欄,
心跳聲震得他耳膜發疼。他想起昨夜的夢——許隨的皂角香混著汗味,指尖劃過他后頸,
在他耳邊低笑,說“宋硯,你這里很燙”。此刻眼前的人睫毛上凝著陽光,
鎖骨的疤痕隨著呼吸輕輕起伏,偏偏眼底藏著促狹的光,像早就看穿了他所有的偽裝。
“沒什么。”宋硯別過臉,卻看見許隨從口袋里掏出張紙條,正是上周那則匿名帖的打印件,
“你……”“別緊張。”許隨把紙條揉成一團,隨手扔進垃圾桶,“我只是想告訴你,
那天在操場,我故意脫了上衣。”他說著逼近半步,兩人的鞋尖相抵,“就想看看,
有沒有人會盯著我的疤看——比如你,哲學系那位總穿深色襯衫的高嶺之花。
”遠處傳來下課的鐘聲,驚飛了樹上的麻雀。宋硯看著許隨轉身時揚起的衛衣下擺,
忽然想起他筆記本里夾著的那張舊照片——模糊的光影里,穿白襯衫的少年倚在籃球架旁,
手腕上還沒有那道鴉羽刺青。而此刻這人指尖夾著煙,背影在陽光下拉出長長的影,
像道懸在他心尖的刺,明明滅滅,卻怎么也抓不住。“明天同一時間。”許隨忽然回頭,
指尖彈了彈煙盒,“帶包新的,這盒被你摸熱了。”他說著笑起來,眼尾的痣跟著揚起,
“別遲到,我討厭等人——除非是你。”風掀起宋硯的筆記本,
那張叼玫瑰的烏鴉畫像被吹得嘩嘩作響。他彎腰去撿,
卻看見許隨留在護欄上的煙頭還在冒煙,火星明明滅滅,像顆跳動的心臟。
指尖觸到煙盒上許隨留下的體溫,他忽然想起許隨說“冰化了是什么樣子”——或許此刻,
他掌心的汗,便是答案。暮色漸濃時,宋硯站在宿舍鏡子前,解開襯衫領口的紐扣。
后頸的皮膚在燈光下泛著薄紅,像被誰輕輕吻過。他想起許隨指尖的溫度,
想起那句“心之所屬”,忽然伸手摸向自己的鎖骨——那里什么都沒有,
卻仿佛留著某人指尖的印記,燙得他縮回手。手機忽然震動,
彈出條匿名消息:“聽說哲學系宋硯天天泡圖書館,原來是在等新聞系的許隨——別裝了,
上周六《畢業生》,你們坐前后排吧?”宋硯盯著屏幕,指尖在鍵盤上懸了又懸,
最后刪掉所有字,只回復了個句號。窗外的懸日正在落下,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宋硯望著自己映在墻上的輪廓,忽然想起許隨畫的那只烏鴉——叼著玫瑰,
卻長著雪白的翅膀。或許有些欲望,本就該像懸日般,在落與不落之間,留一道曖昧的光,
讓所有未說出口的心事,都藏在煙圈里,隨著風,輕輕飄向對方的天空。這一晚,
宋硯又夢見了許隨。這次他沒穿衛衣,只穿件白色背心,小臂的鴉羽刺青在月光下泛著微光。
他說“宋硯,摸摸看,這是我十八歲紋的”,指尖卻先觸上宋硯的唇。
薄荷味的吻混著尼古丁,像場突如其來的雨,澆滅了他所有的偽裝——原來冰化了,是燙的,
燙得他想抓住眼前的人,再也不放手。黎明前的黑暗里,宋硯睜開眼,
發現自己攥著許隨留在他筆記本里的電影票根。票根上的字跡早已暈開,
卻在他掌心烙下淺灰的印子,像許隨衛衣上的汗漬,又像昨夜夢里那人指尖的溫度。他知道,
有些東西一旦開始,便再難停下——就像懸日落下后,總會有新的光,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悄悄亮起。《懸日》第三章:雨幕里的刺青暴雨來得毫無征兆,砸在圖書館頂樓玻璃上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