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業(yè)通知書靜靜躺在油膩的外賣包裝盒旁，像塊冰冷的墓碑，
宣告著王朗都市邊緣人的新身份。“啪嗒”，一滴菜湯不偏不倚，
正好砸在“解除勞動關系”那幾個加粗的燙金字上。很好，精準。王朗把筷子丟在桌上，
塑料盒里的半份炒面如同被暴風雨肆虐過的碼頭，狼藉不堪。窗外霓虹閃爍，
映著他二十平蝸居唯一的窗口，像一張巨大且嘲諷的彩色人臉。
空氣里彌漫著廉價油漬和絕望發(fā)酵的酸味。手機振動，屏幕亮起，
一條銀行催繳賬單信息不請自來。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渾濁的空氣，
恨不得整個城市都吸進去再重重咳出來。就在這時，毫無預兆，
一個冰冷、毫無感情起伏的電子合成音直接在他腦顱內(nèi)炸響：【叮！
檢測到極致生存欲望與高強度社交壓力，“懲惡揚善（物理版）”系統(tǒng)綁定成功！
綁定者：王朗。】王朗嚇得一激靈，差點從吱呀作響的椅子上摔下來。
【新手任務發(fā)布：尋找邪惡氣息源頭，進行“缺德”物理批判（語言/意念形式皆可），
任務目標：宏泰科技公司副總經(jīng)理張強。成功獎勵：100功德點。
功德點實時兌換現(xiàn)金比例：1:1000（人民幣）。】系統(tǒng)？功德點？1:1000？
一連串問號如同卡在喉嚨里的魚刺，讓他憋得滿臉通紅。但緊接著，
“1功德點 = 1000元”這行字像強力磁鐵一樣吸住了他所有的懷疑與恐懼。
黑屏的手機屏幕倒映出他此刻的臉——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眼底燃起近乎瘋狂的亮光。窮，
真的能讓一切荒誕瞬間合理化。他騰地站起。半個小時后，
王朗站在了宏泰科技裝修得锃光瓦亮的總部前臺，熟悉的壓抑感撲面而來，
夾雜著高級香水和無塵空調(diào)機芯的風。但他現(xiàn)在心態(tài)完全不同了。
兜里揣著一張嶄新的、僅剩二十五塊六毛的銀行卡，和一個能讓他懟人發(fā)財?shù)摹叭钡隆毕到y(tǒng)。
他感覺自己像個揣著大殺器回到新手村的滿級刺客。“王朗？
”一個熟悉又刻薄的聲音穿透大廳的空氣，像一把生銹的鋸子在拉扯神經(jīng)。“還真有臉回來？
”張強，宏泰那位以鼻孔看人聞名、發(fā)際線戰(zhàn)略性后退至后腦勺的副總，正踱步而來。
他腋下夾著個真皮公文包，肥碩的肚腩撐得西裝扣子岌岌可危，
光滑的腦袋在頂燈光線下泛著不健康的油光。那雙小眼睛瞇著，充滿了不加掩飾的鄙夷。
“賴著不走，是想像狗一樣跪下來求個掃廁所的位子？”張強踱步過來，
皮鞋踩在光潔的地面上聲音格外響亮，“像你這種廢物，就該滾去垃圾堆里分類自己！
”他聲音很大，引得前臺幾個小姑娘也偷偷瞟來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假裝忙碌。
王朗的心臟在胸腔里擂鼓。就在昨晚，聽到這種話，他可能只敢把指甲狠狠掐進掌心。
但現(xiàn)在，一股全新的、近乎野蠻的力量在他體內(nèi)奔涌。他微微抬起頭，
地落在張強那光可鑒人的頭頂中心點——那是僅存的幾根倔強頭發(fā)精心梳成的“地中海橋”。
他喉嚨很干，聲音卻出奇地清晰平穩(wěn)，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像在討論天氣：“張總，
關心我的前途前，您是不是該先操心一下自己頭上那幾根命懸一線的毛？
” 他甚至刻意頓了頓，讓每一絲嘲諷都彌漫在空氣里，“這外面太陽曬得，
辦公室里燈又這么亮……嘖，我是真擔心哪天真來個旱天雷，
就沖著您這頭號引雷針……”他聲音不大，但效果拔群。偌大的前臺區(qū)域驟然安靜了幾秒，
幾個假裝忙碌的前臺徹底僵住。張強臉上原本趾高氣揚的潮紅，瞬間退得干干凈凈，
變成一種死灰色的僵硬。他嘴唇哆嗦著，細長的眼睛瞪著王朗，像是從未認識過眼前這個人。
頭頂僅存的那縷可憐的發(fā)絲，似乎也無風自動地抖了抖。幾秒鐘后，
張強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冰冷刺骨的字：“……好！很好！” 他猛地轉(zhuǎn)身，
差點撞到一個路過的清潔工大爺，肥胖的身影帶著難以抑制的怒氣，
氣勢洶洶地消失在高層專用電梯門后。王朗站在原地，手心攥出了汗，心臟還在咚咚狂跳，
但一種奇異的舒爽感卻沿著脊椎蔓延開。第一次，他在這座摩天大樓里挺直了脊梁。
【新手任務完成！目標張強內(nèi)心破防等級：Max！獎勵發(fā)放：100功德點。
自動兌換現(xiàn)金：￥100,000。請注意查收賬戶變動信息。】幾乎是同時，
手機在褲兜里狂震起來。他飛快掏出，解鎖——短信提示，
尾號xxxx的儲蓄卡收入人民幣100,000元。那一串數(shù)字在屏幕上跳動，
清晰得讓他眼眶發(fā)熱。銀行短信提示余額變動到賬的那一刻，
王朗感覺自己像剛被高壓電流穿過了脊椎，
一股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的狂喜讓他幾乎當場跳起來。整整十萬塊！
僅僅是因為懟了張強那個頭頂反光的禿子幾句！真金白銀到賬的沖擊力，
遠比他貧瘠的想象力所能勾勒的任何暴富圖景都來得兇猛和直接。前臺區(qū)域那壓抑的空氣，
此刻仿佛成了點燃他的助燃劑，他只想放聲大笑。就在這時，
口袋里嗡嗡的手機再次震得他大腿發(fā)麻。“喂？”他下意識接通，聲音因為亢奮而微微發(fā)飄。
“王朗！！！” 一個尖利、暴怒、完全不輸廣場舞大喇叭的咆哮幾乎要掀破他的耳膜，
“你是腦袋被門板夾了還是活膩了？！那份最終版的UI定稿效果圖呢？！明天！
我說的是明天早上八點前，要看到它在甲方爸爸的會議屏幕上完美展示出來！
我他媽打給你十個電話都沒接，你是不是想上天？！！祖宗十八代的骨灰都得被你氣炸了吧！
趕緊給我搞出來！搞不出來你給我等著瞧！”一連串劈頭蓋臉的怒罵如同高壓水槍，
瞬間沖熄了王朗臉上的狂喜。電話那頭的聲音，
屬于之前一個合作項目里最難搞的甲方負責人，外號“暴躁牛魔王”的李天貴。人如其名，
暴躁易怒，言語之歹毒堪稱行業(yè)奇觀。王朗才被辭退半小時，
這家伙就像聞到血腥味的蒼蠅精準地釘了過來——離職前最后甩出的那份設計圖，
交接流程估計卡在他手里某個角落落灰了！之前的憋屈和不甘瞬間回籠，但這一次，
不再是無力的憤怒。一股冰冷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快感，
隨著系統(tǒng)冰冷的提示音在他腦海深處悄然升起：【檢測到高強度邪惡言語攻擊！
目標鎖定：李天貴。符合“缺德”物理批判標準！請宿主把握機會！
】王朗嘴角勾起一個毫無溫度的笑容，甚至連看都沒再看一眼那糟心的公司門面。
他走到電梯口垃圾桶旁，懶洋洋地把剛捏成一團的外賣單子塞進去，對著手機話筒，
聲音不大不小，語氣平淡得如同在討論今天的垃圾食品：“李總，火氣別這么大。
就您這爆血管的嚷嚷勁兒，”他刻意頓了頓，仿佛在琢磨用詞，
“小心您腳下……走夜路的時候可要留點神，別一步?jīng)]看清，直接就栽進下水道里去了，
那可連骨灰盒都省了。”電話那頭猛地一滯。下一秒，李天貴的咆哮瞬間拔高八度，
幾乎扭曲成非人的尖叫：“王朗！我X你@#$%^&*！
你小子給我等……”“嘟嘟嘟——”王朗直接掐斷了通話，順手拉黑號碼。世界清凈了。
就在他準備收起手機的那一秒，屏幕突然跳出了一則本地新聞APP的推送彈窗：【突發(fā)！
晚間八點十分左右，市中心天和百貨門前，一名中年男子不慎跌入市政檢修未關閉的下水井！
現(xiàn)場消防已展開救援，據(jù)目擊者稱，
該男子跌落前疑似情緒激動地對著電話咆哮……】文字下方，配著一張抓拍的現(xiàn)場照片。
光線昏暗，但那張驚怒交加、糊滿污泥的臉被抬上擔架時拍得格外清晰——正是李天貴！
王朗捏著手機的手指猛地收緊，屏幕邊緣發(fā)出輕微的咯咯聲。
一股難以言喻的酥麻感從尾椎骨蔓延開來。恐懼？不，太淺。興奮？也不夠準確。
那是一種更深邃的、帶著未知顫栗的掌控感。系統(tǒng)是真的。
他真的擁有了某種……難以理解的、能引動現(xiàn)實的力量。他把手機揣回口袋，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夜風帶著尾氣的味道灌入鼻腔，卻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清醒。
宏泰大樓的陰影被他拋在身后，燈光璀璨的街道在腳下鋪開。
十萬塊的到賬提示仍在腦海中燃燒，而眼前這個世界，
仿佛第一次向他敞開了某些…黑暗而誘人的后門。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
王朗就在他那狹小出租屋的單人床上醒了。十萬塊的獎金被分成了四筆，
小心翼翼地躺在三張銀行卡和一個深藏衣柜夾層的小布袋里——一夜暴富的餡餅太大，
他總疑心砸下來會把自己連窩帶人一起拍扁。他灌了半杯冰水，
壓下喉嚨深處殘留的亢奮余燼，然后習慣性地掏出了手機。手指無意識地滑動，
一個常關注的科技資訊推送博主的頭像框正閃爍著“直播中”。點開——“行業(yè)前瞻”，
一個專業(yè)范兒十足的直播間標題跳了出來。主播不是別人，
正是王朗在業(yè)內(nèi)多年不對付的老對頭，林海。此刻的林海西裝筆挺，頭發(fā)打理得一絲不茍，
正對著鏡頭侃侃而談：“…所以啊朋友們，市場永遠在考驗我們的核心競爭力。
尤其是某些缺乏底線、靠剽竊和碰瓷起家的所謂‘創(chuàng)新者’，簡直是行業(yè)的毒瘤！
像某個王某人……” 他臉上掛著斯文的笑容，眼神卻刻意掃過鏡頭，毫不掩飾其中的刀鋒，
“大家可千萬擦亮眼睛，這種貨色被宏泰掃地出門，純屬罪有應得！他們的項目，
那不是創(chuàng)新，那就是純粹的網(wǎng)絡詐騙！投一分錢都嫌浪費！”王朗握著手機，指節(jié)微微泛白。
彈幕飄過一片贊同之聲：“林哥說得對！”“抵制垃圾！”“支持林海！真技術流！
”一股冰冷的怒意順著脊椎爬升。又是他。林海一貫擅長踩低同行抬高自己，
只不過這次這臟水，潑得格外賣力。【檢測到高強度惡意誹謗攻擊！目標鎖定：林海。
符合“缺德”物理批判標準！高額功德獎勵機會出現(xiàn)！】冰冷的電子音如同最高效的催化劑。
王朗看著直播畫面里林海那張道貌岸然的臉，
還有那頭完美得沒有一絲瑕疵的濃密黑發(fā)——業(yè)內(nèi)曾私下傳言這家伙植發(fā)花了大價錢，
效果卓絕，堪稱頂流明星范本。呵。他嘴角彎起一個極淡的弧度。
昨天那個詛咒李天貴掉井蓋的惡劣念頭已經(jīng)初步兌現(xiàn)，
系統(tǒng)規(guī)則似乎更偏愛精準的、帶點具體“物理”效果的調(diào)侃？他拇指懸在直播間互動框上，
指尖微點，
著調(diào)侃表情符號的彈幕輕飄飄地發(fā)了出去：[主播頭發(fā)打理得真亮啊~大風吹一宿都沒事吧？
不過，林大帥，直播久了可得多注意，千萬別手滑啊…萬一，我是說萬一，
頭皮繃太緊給繃滑絲了，可咋整？手動狗頭.jpg]這條彈幕在眾多彩虹屁里實在不起眼，
無聲無息地融入了信息流。直播畫面里，林海正說到激動處，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潤喉。
放下水杯時，他習慣性地抬手，似乎想整理一下額角一縷被汗水稍微濡濕的頭發(fā)。
一切都發(fā)生在那零點一秒。也許是直播間燈光太熱，也許是剛剛那一抹實在有點得意忘形。
就在林海的手指剛碰到頭發(fā)邊緣的瞬間，沒有任何預兆，也沒有任何掙扎的過程——“刺啦！
”一聲極其怪異的、類似強力膠帶被驟然撕扯開的聲響，通過麥克風傳遍了整個直播間！
剛才還在唾沫橫飛、姿態(tài)優(yōu)雅的林海，動作徹底凝固了。他的右手，像中了定身咒一樣，
僵在了半空中。手指間，
赫然穩(wěn)穩(wěn)地“托”著一個……無比光滑、甚至能反光的……銀色圓頂！
那質(zhì)地光滑得宛如鹵蛋，在慘白的直播燈光下，
閃動著異常清晰的、毫無遮擋的人造頭皮光澤。而他原本的位置上，此刻空空如也。
曾經(jīng)引以為傲的茂密黑發(fā)……現(xiàn)在正像個造型詭異的烏黑假發(fā)套一樣，被他本人攥在手里！
整個直播間彈幕瞬間清屏。死寂，絕對的死寂。
仿佛連林海那臺價格不菲的直播電腦的散熱風扇都停止了運轉(zhuǎn)。只有那張煞白的臉上，
肌肉在無法控制地瘋狂抽搐。從天堂到地獄的落差太大，他連慘叫都忘了，大腦一片空白，
只剩下握著假發(fā)套、暴露在幾十萬觀眾目光下的絕對羞恥和冰涼。幾秒鐘后，
彈幕如同海嘯般爆發(fā)，瞬間淹沒了整個屏幕。“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臥槽哈哈哈哈臥槽臥槽臥槽！！！驚天慘案！”“截圖快截圖！！！年度最慘主播誕生！
！”“神預言！那個ID是‘朗月清風’的哥們是預言帝！”“快看林海的臉！！！
絕了哈哈哈哈！！！”“@朗月清風 兄弟！你是懂發(fā)量危機的！
”直播間數(shù)據(jù)開始瘋狂跳動，實時在線人數(shù)像瘋了一樣向上飆升。出租屋里，
王朗看著手機上那凝固的、荒誕至極的畫面。
他甚至聽到了旁邊居民樓不知哪戶人家沒憋住爆發(fā)出的大笑，從開著的窗戶縫里隱隱傳來。
一種比昨日更強的電流席卷全身。他猛地將手機屏幕朝下，死死扣在桌面上，
似乎要把那巨大的、無法無天的笑聲關在里面。但關不住的是他自己胸腔里劇烈擂動的心跳。
力量感是種毒品。嘗過一次，就會不顧一切地想找下一次。功德點流水般叮叮咚咚入賬，
銀行卡余額的數(shù)字就像夏天瘋長的野草，看得人眼花繚亂。
王朗的膽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張強遭雷劈的錄像在網(wǎng)上瘋傳，李天貴掉井蓋住院，
林海假發(fā)脫落社死一夜成名，成了行業(yè)里長盛不衰的笑柄……他們的共同特點，
就是近期都和王朗“愉快”地交流過，然后精準地踩中了命運的坑。
王朗感覺自己站在了風口浪尖之上。雖然極力低調(diào)，
但總有那么些打探的目光和不善的竊竊私語圍繞著他，像陰溝里的瘴氣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