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初·虛假的華幕九月,暑氣未消,蟬鳴粘稠地裹挾著校園里新鮮而躁動的空氣。
9號宿舍樓的陳舊木門,在一股毫無預兆的蠻力撞擊下,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狠狠砸在斑駁的石灰墻壁上,震落幾縷浮塵。這粗暴的開場,
瞬間撕裂了樓道里彌漫的、混合著消毒水與舊家具氣味的沉悶空氣。緊隨其后的,
是一股濃烈到近乎攻擊性的香氣——廉價化工原料模擬出的所謂“香奈兒五號”的甜膩感,
如同劣質香水炸彈,蠻橫地入侵每一個角落,與殘留的消毒水味劇烈碰撞、攪拌,
最終融合成一種令人皺眉反胃的、渾濁而廉價的氣息。站在這片渾濁香氛風暴中心的,
是陳臻瑤。她像一位終于抵達專屬舞臺的主角,帶著一股刻意營造的、睥睨一切的氣場。
腳下,是一個碩大得與她纖細身材不太相稱的行李箱。箱體表面,
密密麻麻地鑲嵌著廉價的塑料“水鉆”,在走廊頂那盞光線慘白、嗡嗡作響的日光燈下,
這些“寶石”閃爍著刺目而俗氣的光點,企圖模仿鉆石的璀璨,
卻只流露出一種粗劣的塑料感。她旁若無人地將一副墨鏡推上鼻梁,鏡腿歪斜,
鏡片上還沾著幾枚清晰的指紋。
鏡框上那個故意設計得與“Gucci”極度相似的“Gueei”標識,
像一道蹩腳的傷疤,暴露著它低劣模仿者的身份。肩上隨意甩著一個褪色的帆布購物袋,
上面印著一個碩大、變形、邊緣模糊的“H”字母,廉價的帆布材質和粗糙的印刷工藝,
將那份強撐的“奢侈感”撕得粉碎。然而,當她漫不經心地抬手,
用染著艷麗廉價甲油的手指,輕撩額前被汗水微微濡濕的碎發時,
一個瞬間攫住了所有人的視線——她纖細手腕上,
那塊光澤溫潤、線條簡潔流暢的阿瑪尼經典女表。它安靜地棲息在那里,
如同沙礫中一顆真正的珍珠,散發著內斂而高級的光澤,
與她周身喧囂的廉價感、刻意感形成了尖銳到令人窒息的對立。那是她考上大學時,
在外地工作的哥哥咬牙送給她的畢業禮物,是她所有“行頭”中唯一貨真價實的硬通貨,
是她在精心構筑的浮夸謊言世界里,唯一勉強真實的錨點。每次說謊前,
她的指尖總會無意識地摩挲過冰涼的金屬表殼,仿佛在汲取某種虛幻的勇氣和底氣。“嘖,
煩死了!”她拔高的聲線帶著一種精心設計的慵懶與抱怨,目光如同探照燈,
傲慢地掃過局促不安的新室友們,最終精準地落在靠窗下鋪、正低頭安靜看書的蘇晴身上。
她撇了撇嘴,紅唇勾勒出一個夸張的委屈弧度,仿佛承受了天大的不公。
“本來爸媽答應得好好的,畢業就送我川崎H2R當禮物,”她的尾音刻意拖長,
帶著一種“勉為其難”的優越感,“結果呢?考到這——么遠的‘破’地方!我爸說算了,
川崎太扎眼,等畢業直接給我提輛寶馬X系得了。喏,現在只能先開開家里的舊車練練手,
憋屈死了!”她的話語像精心排練的臺詞,
每一個音節都試圖傳遞著“富家千金屈尊紆貴”的信息,目光卻在蘇晴沉靜的臉上逡巡,
捕捉著預期的羨慕或驚訝。蘇晴只是微微抬了下眼,鏡片后的目光平靜無波,
隨即又落回書頁,這無聲的反應讓陳臻瑤精心鼓脹的氣球微微泄了一絲氣,
她有些煩躁地踢了踢那個鑲滿假鉆的行李箱。
夜晚·混亂的“戰場”與偽裝的疲憊對陳臻瑤而言,夜晚才是她真正宣告存在的戰場。
宿舍的燈光熄滅不久,她便開始行動。劣質的LED化妝鏡發出刺眼的白光,
映照著她年輕卻已習慣被厚厚粉底覆蓋的臉。她熟練地勾勒著夸張的眼線,
刷上濃密的睫毛膏,再疊加一層又一層色彩濃艷的眼影,
直到那雙原本清秀的眉眼被徹底淹沒在人工的“魅惑”之下。最后,
她換上那雙十厘米高的、仿冒某著名“紅底鞋”品牌的爆款高跟鞋。
鞋跟敲擊在冰冷的水泥樓梯上,發出空洞而響亮的“噠噠”聲,一聲聲,敲打著深夜的寂靜,
最終消失在樓梯拐角那片濃稠的黑暗里,仿佛奔赴一場神秘而重要的約會。
宿舍終于獲得了短暫的寧靜。蘇晴在均勻的呼吸聲中沉入淺眠,直到凌晨兩點零七分,
一陣刺耳的聲音精準地劃破寂靜——鑰匙在銹蝕的鎖孔里生澀地轉動、刮擦,
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摩擦感。緊接著,門被猛地撞開,
人窒息的混合氣味如同浪潮般洶涌撲入:廉價香煙的嗆人煙霧、劣質酒精揮發后的酸腐氣息,
混雜著隔夜外賣餿掉的油膩味、某種不知名香水的殘留甜膩,
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陌生人的汗味。陳臻瑤踉蹌著跌進屋內,幾乎站立不穩,
她粗暴地踢掉腳上那雙所謂的“戰靴”,鞋子歪斜地倒在門邊,鞋跟上沾著不明的污漬。
蘇晴被這巨大的動靜驚醒,迷迷糊糊地下床想去廁所。盥洗區只有一盞昏暗的聲控燈亮著,
光線慘淡。她看見陳臻瑤正背對著她,站在洗手池前,
動作近乎粗暴地用浸透卸妝水的棉片擦臉。
鏡子里映出一張疲憊不堪卻又帶著病態亢奮的臉:厚重的妝容在卸妝棉的擦拭下化開,
露出底下缺乏血色的皮膚和濃重的黑眼圈。更觸目驚心的是,當她抬起手臂擦拭脖頸時,
一道新鮮的、邊緣微微外翻、正滲著點點血珠的抓痕,赫然盤踞在她纖細的手腕上方,
像一條猙獰的蜈蚣,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眼。“臻瑤?
”蘇晴的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和一絲緊張,她走近兩步,“你……你的手怎么了?受傷了?
”陳臻瑤擦臉的動作猛地一頓,身體有瞬間的僵硬。她沒有立刻回頭,
而是從鏡子的反射里瞥了蘇晴一眼。她的嘴角極其緩慢地、扭曲地向上勾起一個弧度,
那笑容混雜著極度的疲憊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炫耀般的得意?“嘖,
”她咂了一下嘴,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興奮感,“別提了,晦氣!又打起來了唄。
一群沒腦子的蠢貨在酒吧里為我爭風吃醋,媽的,酒瓶子都掄飛了!鬧到局子里,
還得老娘親自去撈人,煩死了!耽誤我睡覺!”她語速很快,仿佛在描述一場精彩的冒險,
隨手將那塊沾滿彩妝和血污的卸妝棉甩掉。
污穢的棉片精準地落在蘇晴剛剛擦拭干凈的洗漱池邊緣,留下一道刺目的污痕。
用過的化妝棉、沾滿彩妝和不明液體的紙巾,常常像被隨意丟棄的、凋零腐敗的花瓣,
散落在洗手臺、地面甚至別人的毛巾上,構成一片狼藉的“戰場遺跡”,
無聲卻強烈地宣告著她對公共空間和個人界限的徹底漠視。空氣中,
那股混合著酒精、劣質香水、煙味和血腥氣的復雜氣味,久久不散,
成為這個混亂夜晚的刺鼻注腳。蘇晴默默地看著那片污跡,
再看看陳臻瑤腕上那道新鮮的傷口,最終什么也沒說,轉身回了自己的床鋪。黑暗中,
她能聽到陳臻瑤壓抑著痛楚的細微吸氣聲,以及更加粗暴地翻找東西的聲響。
那個關于“酒吧爭風”的故事,像一層薄薄的油彩,涂抹在更深的、令人不安的真相之上。
裂痕·家的真相與倉惶的潰逃一個悶熱得令人窒息的周末午后,蟬鳴聲嘶力竭,
仿佛要將最后一絲生命力榨干。宿舍里只有蘇晴在書桌前安靜地看書。陳臻瑤一反常態,
直到下午才從她那掛得嚴嚴實實的粉色碎花床簾里探出頭。她的臉色異常陰郁,
眼底泛著青黑,昨晚的“社交”顯然透支過度。她的目光在空蕩的宿舍里逡巡一圈,
最終落在蘇晴的背影上,眼珠快速地轉動了幾下,像是在權衡著什么。
“晴晴~”一個刻意捏得又甜又膩的聲音響起。陳臻瑤蹭下床,趿拉著拖鞋蹭到蘇晴身邊,
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力道帶著點不容拒絕的意味。“幫個忙唄?求你了!”她雙手合十,
做出懇求的姿態,大眼睛努力眨巴著,試圖擠出一點楚楚可憐,
“我爸媽非讓我今天回家一趟,拿秋冬的衣服,東西可多了,我一個人根本拎不動!
陪我去嘛?好不好?你最好了!回來請你喝奶茶!”她的語氣充滿了撒嬌式的依賴,
眼神卻緊緊鎖著蘇晴,里面沒有懇求,只有一種急切和不容拒絕的強硬,
甚至暗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仿佛有什么東西在身后追趕。蘇晴猶豫了一下。
她晚上確實約了人討論小組作業。但看著陳臻瑤此刻難得的“示弱”姿態,
想到她平日展示的那些“昂貴”行頭,以及她口中那個似乎頗為優渥的家庭,
蘇晴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吧……不過得快一點,我晚上真的有事。”“放心放心!
很快的!”陳臻瑤臉上瞬間堆起笑容,但那笑容僵硬,像是硬貼上去的面具。
她立刻轉身去換衣服,動作帶著一種急迫。目的地遠比蘇晴想象的要偏遠和破敗。
公交車在擁擠的城市道路上走走停停,又顛簸了近一個小時,
才在一個灰撲撲、仿佛被現代化進程遺忘的街區停下。道路坑洼不平,
兩旁是低矮的、墻面剝落的自建樓房和小店,
空氣里彌漫著塵土和路邊小餐館油煙混合的氣味。下車后,陳臻瑤的腳步明顯遲疑沉重起來,
臉上那刻意維持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緊繃的警惕和隱隱的抗拒。
她領著蘇晴,低著頭,快速拐進一條狹窄、堆放著雜物的巷子。巷子盡頭,
一棟被歲月侵蝕得面目全非的老舊單元樓突兀地矗立著。爬山虎如同墨綠色的破敗漁網,
瘋狂地吞噬著斑駁龜裂的外墻,有些窗戶玻璃碎裂,用木板或塑料布潦草地釘著。
樓道入口黑洞洞的,一股濃烈的、混合著潮濕霉味、經年累月滲入墻壁的劣質油煙味,
以及腐敗垃圾散發出的酸餿氣浪撲面而來,嗆得蘇晴下意識地蹙緊了眉頭,掩住了口鼻。
陳臻瑤停在樓下,沒有立刻進去。她眼神閃爍不定,側著耳朵,
似乎在緊張地傾聽著樓上的動靜。就在這時,
二樓那扇油漆剝落、銹跡斑斑的舊式防盜鐵門后,清晰地傳出了激烈的爭吵聲,
音量足以穿透薄薄的門板:一個男人嘶啞暴怒的吼聲(陳父):“錢呢?!啊?!
前面進貨付款的時候明明卡里還有錢,現在一分都沒了!一分都沒了!錢他媽去哪了?!
是不是你又偷偷拿給你那個寶貝閨女了?!
”一個女人帶著哭腔、焦慮又無奈的聲音(陳母):“信用卡那邊又來電話催債了!臻瑤!
是臻瑤又欠款了!銀行的人說話可難聽了,說再不還就要聯系學校!臻瑤還在讀書啊!
這要是鬧到學校去,她的臉往哪擱?名聲還要不要了?以后還怎么做人?
那筆錢……那筆錢我先拿去還了臻瑤的信用卡了!誒!
這孩子……這孩子天天在外面也不知道干什么,花銷怎么那么大啊!
她哥結婚還差三十萬彩禮沒湊齊呢!家里真是……真是負擔不起了啊!
這孩子什么時候才能懂事,別這么亂花錢啊……” 女人的聲音充滿了絕望和心力交瘁。
話音未落,陳臻瑤像被燒紅的烙鐵猛地燙到,又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全身劇烈地一顫。
她猛地轉過身,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眼神里充滿了被當眾剝光的羞恥和巨大的恐慌。
她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一把死死拽住蘇晴的胳膊,
指甲狠狠地、幾乎要嵌進蘇晴手臂的肉里,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氣急敗壞的顫抖:“走!
快走!沒什么好看的!走啊!”她的聲音尖銳而破碎,完全失去了平日的腔調。
她幾乎是拖著猝不及防的蘇晴,倉皇失措地逃離了那個散發著絕望氣息的樓道口,
頭也不敢回,腳步踉蹌,高跟鞋在坑洼的地面上敲擊出慌亂狼狽的節奏。
直到一口氣跑出巷口,站在相對開闊但依舊灰撲撲的街邊,她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般,
脫力地松開手,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大口喘著粗氣,眼神空洞地望著車流,
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陽光照在她精心修飾過卻此刻顯得異常慘淡的臉上,
映出一種無處遁形的狼狽。蘇晴的手臂上留下了幾道清晰的、帶著血痕的指甲印,
火辣辣地疼。她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陳臻瑤劇烈顫抖的肩膀和那瞬間坍塌的背影,
空氣中彌漫的廉價香水味,此刻聞起來只剩下無盡的悲涼和虛假。
那個關于寶馬、關于川崎、關于優渥家庭的所有幻象,在這條充斥著油煙和爭吵的破敗巷口,
被徹底碾碎,暴露出貧瘠而沉重的真實基底。
回程·粉飾的太平與更厚的壁壘回程的公交車擁擠不堪,
彌漫著汗味、塵土味和各種食物的混合氣息,嘈雜的人聲和報站聲嗡嗡作響。
陳臻瑤緊貼著冰冷的車窗玻璃,將臉完全抵在上面,仿佛想汲取一點涼意,
又或是想把自己藏起來。她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同樣灰蒙蒙的街景,
嘴角卻掛著一絲極其怪異、冰冷而僵硬的弧度,似笑非笑,更像是一種無聲的自我嘲諷。
那弧度凝固在臉上,如同戴著一副劣質的面具。蘇晴坐在她旁邊的座位,
目光不經意地落在陳臻瑤搭在腿上的手。那雙手曾經在炫耀手表時顯得那么“精致”,
此刻卻暴露無遺——精心涂抹的、艷麗奪目的廉價甲油邊緣已經斑駁剝落,
像干涸的油漆碎片翹起。更刺眼的是,幾個指甲縫里,清晰地嵌著黑色的油污和灰色的塵垢,
與她竭力維持的“精致女神”形象形成了尖銳到殘忍的諷刺。這雙手,
剛剛在逃離那棟破敗老樓時,曾死死地、帶著絕望的力道抓住她。
車廂里的沉默幾乎令人窒息,只有引擎的轟鳴和乘客的低語。蘇晴幾次想開口,想說點什么,
哪怕是一句無關痛癢的安慰。但陳臻瑤周身散發出的那股巨大而冰冷的羞恥感,
混合著強硬的憤怒,像一層無形卻異常厚重的繭,將她自己緊緊包裹,
也冰冷地阻隔著外界的一切。那層繭,比任何時候都要堅硬。然而,
這短暫暴露的、足以擊潰常人的現實沖擊,并未摧毀陳臻瑤構筑虛幻堡壘的決心,
反而像是刺激了她加固城墻的瘋狂本能。返校還不到半小時,
蘇晴放在桌上的手機“叮”地一聲脆響,屏幕亮起,
陳臻瑤剛剛更新的朋友圈:配圖:幾沓厚厚的、嶄新的百元鈔票(在過度美顏和粉色濾鏡下,
呈現出一種虛假的、近乎塑料質感的粉紅色光芒),
被刻意堆疊在一個印著巨大顯眼仿冒Logo的廉價包包上。
整個畫面充斥著一種暴發戶式的、用力過猛的“有錢”氣息。而最醒目的,
依舊是畫面中心、被精心調整角度拍攝的她腕間那塊阿瑪尼手表,
金屬表殼反射著冰冷、銳利、不帶任何感情的光澤,在這片虛假的繁榮中,
它顯得格外“真實”,也格外沉重。配文:“世上只有媽媽好~?? 媽咪最疼我啦!
開學季偷偷塞給我兩萬塊零花買新裙子,開學必須美美噠!愛您!
【親親】【親親】”文字甜膩得發齁,充滿了表演性的幸福感。
每一個表情符號都像是精心計算過的道具。
半小時前那棟散發著霉味的老樓、門后歇斯底里的怒吼、剝落的甲油和指甲縫里骯臟的污垢,
都只是一場荒誕不經的噩夢,從未發生過。此刻,這塊阿瑪尼手表,
在陳臻瑤瘋狂堆砌的虛假繁榮中,
其分量變得前所未有的沉重——它不僅是她所有物品中唯一的真品,
更是她向外界、向自己反復證明“我值得被寵愛”、“我的世界就是如此光鮮亮麗”的圖騰,
是她抵御冰冷現實侵蝕的最后一塊、也是最堅硬的冰冷基石。她用更厚、更夸張的謊言,
徒勞地填補著剛剛被殘酷撕開的那道巨大裂縫,
試圖將那個搖搖欲墜的幻象世界重新粘合起來。這塊表,既是她虛幻王冠上的寶石,
也是鎖住她沉淪的鐐銬。掠奪·NPD的饜足與邊界的踐踏在陳臻瑤扭曲的認知版圖里,
“朋友”這個概念是模糊而功利的。她眼中只有兩類存在:可利用的資源與必須踩踏的臺階。
他人的善意、情感、甚至私人物品,只要她需要,便如同她領地內的貢品,
予取予求是天經地義。
為她的私人延伸——她的床鋪永遠是宿舍最觸目驚心的角落:穿過未洗的衣物散發著汗酸味,
與吃剩外賣盒里溢出的油膩湯汁混合;開封的廉價化妝品瓶罐東倒西歪,
膏體溢出干涸;未扔的零食包裝袋下可能藏著發霉的水果核。
這一切雜亂地堆疊在床鋪、桌面甚至鄰床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