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教坊司,日夜期盼尹澤迎娶我過門的那天,我終于要和姜柔逃出這個鬼地方了。
本以為是黑暗中等待黎明,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等待我的卻是更深的黑暗。日期將近,
我無意中聽到了姜柔和尹澤密謀,要套出我家僅存的秘寶,然后將我害死,另娶姜柔。
我假意配合,但暗中謀劃。我要讓他們知道惡人自有惡人磨。1「阿昭,耐心等我,
我馬上就要說服父親了,此生不負(fù),唯你一人。」我點了點頭,撲在尹澤懷里,
身上那些未愈合的傷口鉆心地疼,我不自覺地倒吸一口氣。他關(guān)切地問我:「阿昭怎么了?
是哪里不舒服嗎?」我強忍著擠出一個微笑,搖了搖頭。被抄家后,誰不是避之不及,
尹澤卻未悔婚,我已經(jīng)感激不盡。他父親恐被牽連很難說動,人之常情,我不想再讓他掛心。
天晚了,我目送他歸去,忽聽雨聲大作。他偷偷出來見我,定未帶雨具,恐他淋雨生病,
我就趕緊拿起一把傘追了出去。到門口,雨聲漸小,看來暴雨將停,我正要轉(zhuǎn)身回去,
卻聽見馬車內(nèi)二人聲音。尹澤說:「這是你要的藥膏,白瓶止痛祛疤,黑瓶則讓傷口潰爛,
可別弄錯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冰冷回道:「知道了。為我家沉冤平反之事怎么樣了?」
熟悉的聲音,是姜柔。人如其名,她一向溫柔沉靜,典型的大家閨秀。我們相識數(shù)年,
她這種語氣卻是我從未聽過的。尹澤柔聲道:「柔兒,我們一步一步來,先成婚,
我們夫妻一心共度難關(guān),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怎會忘記,定不負(fù)你所愿。」
姜柔憤怒地說道:「當(dāng)初我就是受你甜言蜜語的蠱惑,否則也不會與你合謀陷害姒家,
導(dǎo)致現(xiàn)在也被牽連,成婚和沉冤平反都是你欠我的!」尹澤忙回道:「是是是,柔兒,
我欠你的愿用一輩子來還。」姜柔似掙扎著說道:「放開我!」尹澤說:「我不放!柔兒,
我心悅于你,此生唯你。」然后馬車?yán)飩鱽斫釈扇醯目蘼暋S致兂蓩纱S曷暆u響,
雷聲大作,蓋住了他們接下來的聲音,不用聽我也已明了。我呆愣在原地,任暴雨傾盆而下,
卻沒有撐傘。想為他人撐傘,自己卻渾身濕透。以為自己拿著可以遮風(fēng)避雨的傘,
卻不知傘中藏著殺人的刀。2不一會兒,姜柔來敲我的門,假意給我上藥,
想讓我身上的傷口潰爛。她說兩瓶藥功效一樣,給我一瓶,我假裝不小心打碎白色瓶子,
只留下黑色那瓶。然后稍一用力把她按在床上,佯裝好心先給她上藥,
一邊看著她嘴角疼得抽動,一邊對她說:「姜柔,我出嫁你隨我去尹家太委屈了,
我要讓尹澤為你也尋一好人家,我們一天出嫁,不能讓旁人看低了你。」既然他們陷害我家,
還要欺我辱我。那我就將計就計,讓他們嘗嘗自食惡果的滋味。我出身侯府嫡女,
深受父親寵愛,生性刁蠻灑脫,喜歡騎馬玩樂,不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女子,
所以沒什么朋友。姜柔性子軟弱,一日被人欺負(fù),我看不過出手相助,
她就順理成章成了我的朋友。姜柔的父親也因此受我父親幫扶而升了官,雖不及侯府,
但在朝中也有了一席之地。一日,姜柔帶了一個魯班鎖給我,數(shù)日我都沒有解開。
我急著問她解法,她告訴我是尹澤做的,只能問他。我就趕緊寫了一封書信給尹澤,
結(jié)果他回我一謎語。我絞盡腦汁終于解出,是約我在校場相見,我趕緊帶著魯班鎖騎馬趕去。
不巧半路被盜賊所擄,沖出一蒙面人欲救我,身材頎長,身形瀟灑。但我不小心墜馬昏迷,
醒來一睜眼是尹澤。我感謝他救了我,從此與他結(jié)緣,我們?nèi)顺闪伺笥选?/p>
后來城中謠言四起,傳聞我未婚生子,說得有鼻子有眼,登門求娶的人一下子都沒了蹤影。
眼見我要嫁不出去,尹澤說他信我,愿意娶我。在這孤立無援之際,他一人信我,
我覺得他可能是值得托付之人。他開始與我父親走得越來越近,
花費好多時間最終獲得父親應(yīng)允,我以為我即將擁有一段美好姻緣。婚禮籌備之際,
我家突然被抄,我雖沒死但淪為官妓。姜柔家與我家親近也受牽連,和我一起到了教坊司。
而尹家卻因此得到重用,青云直上。在我淪落之時,尹澤竟未悔婚,仍愿娶我,我無比感激,
本想和他相守一生。現(xiàn)在看來,我只不過是可笑的棋子一枚。3距離成婚還有七日。
我提出同日出嫁,我們情同姐妹,如果沒有給姜柔覓得合適人家我就先不嫁了。
我想靠這一線機會抓住這個人逃出生天。姜柔因為涂了那本來準(zhǔn)備要害我的藥膏,
身上的傷口潰爛,尹澤以為我身上也是這樣,假裝關(guān)心地對我說:「阿昭,
讓郎中來為你身上的傷瞧一瞧吧,別落了疤。」我說:「先給姜柔看吧,她嚴(yán)重很多。」
我?guī)徒嵛⑽⒗乱路冻龊蟊成弦粭l慘不忍睹的傷口。尹澤帶一郎中進來,
對視之時我竟發(fā)現(xiàn)此人我認(rèn)識,是沈澈。我趕緊眼神示意,還好他未多言,和我假裝不認(rèn)識。
沈澈診治過后說草藥外敷即可,說罷起身要離開。我趕緊問道:「沈郎中,可否婚配?」
沈澈疑惑地望著我,然后搖了搖頭。尹澤看出我意,又問了沈澈家中幾口,發(fā)現(xiàn)他孤身一人,
便覺得此人甚為合適。姜柔也聽出端倪,望著尹澤說道:「我看沈郎中身家清白,
是個不錯人選。」我知道他們正在心里盤算,怎么讓我嫁給這窮郎中。但沈澈卻連連搖頭,
推辭要走。見此情景,我趕緊拉住沈澈讓他給我診脈。沈澈問我:「夫人可否有過生育?」
我知道他在怪我留給他一個孩子。沒等我說話,尹澤怒斥道:「七日后我們才成婚,
阿昭還未出閣怎么可能生過孩子,簡直一派胡言!」我趕緊圓道:「如果我家沒有被抄,
我們按時成婚,沒準(zhǔn)已經(jīng)有孩子了,有了孩子我一定會好好教養(yǎng),無論家中貧富定不會拋棄。
」姜柔突然干嘔,我們?nèi)说哪抗舛悸湓谒砩稀N亿s緊讓沈澈給她號脈,沈澈面露驚訝,
但轉(zhuǎn)瞬即逝,說姜柔并無大礙。尹澤放下心來,要送沈澈離開。我假裝摔倒,撲向沈澈,
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用力掐了一下他的胳膊。然后抬頭,直望著他的眼睛說道:「沈郎中,
明日多送些草藥來,我們身上傷口很多,需要醫(yī)治。」希望沈澈能看懂我的暗示,
他是我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4晚上我聽到有人走路的聲音,我打開門縫一看是姜柔,
就跟了上去。一只信鴿落在姜柔手上,她拆下鴿子腳上的信,放走了鴿子,轉(zhuǎn)身要回屋。
我趕緊提前藏到她房中,趁她睡下打開了信。信上說沈澈拒絕婚事,他們要另尋人選,
還有讓姜柔試圖將我灌醉套出秘寶的藏處,如果能在婚前完成,那他們二人就可以立即成婚,
擺脫我這個累贅。我看完信放回原處,躡手躡腳地走出門去。但還是不小心弄出了聲響,
姜柔被驚醒,我趕緊回到房門口假裝跌倒,捂著肚子說疼。姜柔讓我小聲點,
引來管事的又要挨打。她扶我進屋,讓我先休息一會兒,夜半沈澈被尹澤悄悄送了進來。
我與沈澈相識是一個雪夜,我遇一女子懷抱一個生病的孩子。女子稱自己沒錢,
大夫都不接診,她要去林中最心善的沈澈郎中家,或許還有機會。我剛要帶她們前去,
女子突然吐血暴斃。我只好抱起孩子去沈澈處,孩子高燒不退,病情嚴(yán)重。
我和沈澈整夜照顧,終于救下孩子一命。清早我驚醒,心想:「整夜未歸,
如果被發(fā)現(xiàn)就糟了。」我就把身上的銀子和孩子都留給了沈澈。沈澈來給我號脈,
正巧姜柔又干嘔不適,開門去吐,終于讓我尋到機會。沈澈沉著臉說道:「姒姑娘,
不僅丟給我一個孩子,還要繼續(xù)耍我不成?」我拉著他懇切地說道:「沈大夫,我確實沒病。
尹澤并非真心要娶我,他和姜柔不僅合謀害我侯府被抄,
現(xiàn)在還要榨干我最后一點價值然后害我,現(xiàn)在只有你能救我。」「只要你答應(yīng)和姜柔的婚事,
那七日后我們就會同一天出嫁,到時候我逃出去一定做牛做馬報答你,孩子我也會撫養(yǎng)的。」
我一邊說著一邊跪在沈澈身前,以前都是眾人對我卑躬屈膝,如此卑微的感覺還是第一次。
沈澈冷著臉說道:「你這女子滿嘴謊言,上次跟我說的身份是假的,現(xiàn)在生病也是假的,
不知你還有多少假話。」我趕緊解釋:「我知你可能不信我,
你替姜柔診脈是不是發(fā)現(xiàn)她懷孕了?就是尹澤的孩子,一會兒你告訴她,
那你就知我說的是真話了。」沈澈若有所思,沒有回答。
但是姜柔回來他悄聲對姜柔說了什么,我猜姜柔已經(jīng)知道自己懷孕了。5第二天一早我醒來,
發(fā)現(xiàn)床邊竟站著一個小男孩,手中握著一封信。我打開信一看,是沈澈寫的,
說他不愿卷入我的是非之中,孩子也交還給我,讓我好自為之。一聲「娘」,喊得我一驚。
我趕緊捂著那個小男孩的嘴,對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忽閃著點了點頭。
我輕聲問他叫什么名字,他說叫沈?qū)ぁ!改镉H,我終于找到你了。」他說著撲到我懷中,
我一時不知所措,愣在原地。姜柔看我突然冒出來個孩子,問我是誰的,
我怕說漏嘴把我和沈澈相識的事說破。就靈機一動,抱住孩子說道:「我馬上要與尹澤成婚,
就不必再瞞,這是……」然后我羞澀一笑。姜柔誤以為是我和尹澤的孩子,鼻子都?xì)馔崃耍?/p>
趕緊叫尹澤來質(zhì)問。我躲起來偷聽二人談話,尹澤連連否認(rèn),稱從未碰過我。姜柔自然不信,
憤怒地說道:「你是不是真想娶她,然后密謀將我甩掉?現(xiàn)在都是哄騙我的?
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我要你五日之后娶我,否則我現(xiàn)在就立即告發(fā)你,
讓你不僅得不到秘寶,連現(xiàn)在得到的一切全都失去!」尹澤百口莫辯,
他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姜柔都不會相信,只能改變策略。好不容易哄好姜柔,尹澤來到我這里,
問我孩子是誰的,我哭得梨花帶雨。見我不說,他也覺得是誰的也不重要,
就十分體貼地拉住我和沈?qū)ぃ瑢ξ艺f:「無論是誰的孩子,我娶你過門就會對你們好的,
不會讓你們再受苦,我相信等你想說的時候會告訴我的。」我假裝感動撲到尹澤懷里,
抬眼正望見姜柔從門縫射進來的兇狠目光。心想:「沈澈你可害慘我了。」
尹澤還跟我說已經(jīng)給姜柔找了合適人家,姜柔已經(jīng)同意,我們可以同日成婚,
他這幾日要忙著籌備婚禮。6我和姜柔白天干著粗活,忍著欺負(fù)。
我知道她在想自己馬上就能逃出生天,而將我留在這地獄里永世不得超生。最后一晚,
姜柔拿著酒來到我房里,她問我有沒有想過成婚的樣子,我反問她。看著她憧憬的樣子,
我心想老天真的這么不公,竟如此讓惡人當(dāng)?shù)烂矗咳缓笏f起了很多我們以前的事,
但是樁樁件件現(xiàn)在想來,都是那么的不真實,他們只想利用我的身份,并未真心在意過我。
一出虛情假意的戲,我可真是太笨。我知道她想將我灌醉,任她以茶代酒,
我也順著她的心意一杯接一杯地喝。看我醉了,姜柔試探地問:「秘寶在何處?」
我眼神迷離,口齒不清地回道:「這是秘密。」「我們情同姐妹,我們分享彼此的秘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