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對他的了解,他一定是和別人出去玩去了,完全沒有顧及到她的感受。
她白白等了一整晚,直到天亮也沒有見到他的身影。
早上,府里的嬤嬤帶著幾個丫鬟早早地就來到了新房,她們拿著洗漱盆,邊沿搭著手巾,小心翼翼地服侍她洗手洗臉。
這些丫鬟們動作熟練,顯得非常體貼。
這種待遇,在娘家她可是從來沒有享受過。
因為她是從偏房生下來的,從小就不受重視,甚至連她的親爹在人群中都認不出她。
盡管她自小皮膚很白,長得很精致,眼睛眉毛好像畫出來的一樣好看,在許多姐妹中非常突出,但這反而讓她的境遇更加艱難,招來了不少嫉妒的目光。
更糟糕的是,她并不是正室所生的女兒,但她模樣卻比正室的大女兒還要出眾,這在府里可是一大忌諱。
所以在她三歲的時候,就被正房太太關在了一個荒涼的小院里,不允許她踏出一步。
從那時起到現在,一晃十三年過去了。
每天陪她的只有院子里的花草樹木。
偶爾正房太太或者姐妹心情不好時,便會來找她發泄幾句。
那些尖酸刻薄的話語,讓她的心靈深受創傷。
小時候有一次,她被嫡姐欺負,抓起磚頭打了一下姐姐。
那次的經歷讓她記憶猶新,她記得當時手中的磚頭重重地砸在了姐姐的身上,那一刻似乎所有的憤怒和委屈都化作了力量,但很快這份得意便被隨之而來的恐懼所取代。
結果不到一會兒,就見正房太太帶著一堆下人浩浩蕩蕩地過來,那些平日里對她指指點點卻不敢多言的小廝們,此刻跟隨著主人仿佛找到了釋放心中不滿的機會,氣勢洶洶。
拿蘸了鹽水的鞭子教訓她時,每一道抽打下來,不僅僅是在肉體上留下傷痕,更是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靈。
母親跪在地上求饒,聲音顫抖著懇請原諒,還被罵是妖姬,說是因為她迷惑了父親才有了許知春這個卑賤的孩子。
那些話語如同一把把刀子,直插她的心臟,讓她明白了在這個家庭里的地位竟是如此之低。
那次以后,許知春學乖了,雖然心里還是會有不甘和仇恨,但她漸漸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不再輕易展示給他人看。
遇到她們來找麻煩時,即使心中滿是怒火,也只能默默忍受,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個乖巧聽話的女兒,其實內心早已變得堅強起來。
“奶娘,這白綢布……”一個年長的嬤嬤輕輕地問她,聲音里藏著些許不安與試探。
許知春已經做好準備面對這一時刻,知道如果自己不表現出足夠的脆弱可能難以逃脫責難。
于是假裝哭了起來:“你明知道大爺昨晚沒有回家,你還來拿走這塊白綢布……”她頓了頓,仿佛真的受到了極大的委屈,“是想拿去給老太太看笑話嗎?你、你真是太欺負我了!”
說到這兒,眼淚終于奪眶而出,不是因為傷心難過,而是出于無奈之下的一種自我保護機制。
說完這些話后,她哭得更傷心了,眼淚吧嗒吧嗒地滴落在手帕上,每一滴淚水都映射出她內心的無助與孤獨,讓整個人顯得格外可憐。
嬤嬤被她說得一時語塞,臉上露出一絲尷尬,原本想要繼續追問的話也哽在喉嚨里,最后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沒再開口下去。
畢竟她們家這位大少爺的行為習慣,府里的人心里都有數。
他平素里放浪形骸,夜不歸宿的事情早已不是第一次發生。
這位從許家嫁過來的小姐肯定不會受到好待。
想到這兒,嬤嬤不由得嘆了口氣:“奶娘您趕緊準備一下,我們一起去給老太太請安。”
許知春抽泣著答應了一聲:“嗯。”
那聲音里夾雜著疲憊與無奈,卻又透著幾分倔強。
擦干淚水后,穿上了華美的衣裳,那是為今天這個特殊場合精心挑選的裝扮,丫鬟熟練地為她盤好了頭發。
然后小心翼翼地將一根溫潤如玉的簪子別在發間,并且插上了幾朵嬌艷欲滴的花朵作為點綴,這才攙扶著略顯疲憊卻依然保持端莊儀態的她站起來往大堂走去。
到了大堂,尊貴的老太太已經坐在了上面,她的目光中帶著審視以及不易察覺的好奇心,等待著新媳婦許知春來奉茶。
按照規矩,應該是夫妻二人一起來拜見老太太的。
這樣的場景,在外人看來或許充滿了溫馨和諧的畫面,但在許知春心中卻如同一場不得不完成的任務般沉重。
可今天卻只有她一個人出現,看得出來大家都覺得她像是沒了男人的寡婦,顯得格外凄涼。
她的腳步略顯沉重,每一步都似乎帶著無盡的孤單和無奈。
那些目光中既包含了同情,也透露出幾分冷漠。
許知春深吸一口氣,盡量保持從容鎮定。
許知春不動聲色地上前奉茶,在老太太面前跪了下來:“祝老太太福壽安康,董氏許知春向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端坐上位,面帶嚴肅地審視著這位新進門的兒媳。
而許知春的動作優雅得體,即便內心翻騰不已,但她依然維持著一個大家閨秀應有的禮儀與謙卑,不讓自己流露出任何的不安或慌亂。
進了這家門之后,她的姓也跟著丈夫改為了董氏。
這意味著她不再只是自己原來的那個獨立個體,而是整個家族的一部分。
這份新的身份讓她在無形中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同時也增添了一份歸屬感,盡管現在這歸屬感被昨晚的不幸經歷暫時掩蓋了。
老太太點頭接過茶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對她沒什么不滿,說了一些客氣的話:“昨兒晚上讓咱漂亮的新媳婦受委屈了,今天無論如何我也要叫玉晉回來。”
語氣溫和而堅決,表明了她在這個家中的權威以及對晚輩的關注與愛護。
老太太的眼睛雖然看著手中的茶杯,但那話語里的關心卻是真切無比,讓人感覺溫暖又安心。
“如果相公真的有事忙的話,我就在家里等候便是。真正的愛是不會在乎是不是整天都能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