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孟宴臣的插手,宋焰的處罰很快的下來了
那是周三的下午,天空陰沉,如同宋焰此刻的心情。他被叫到支隊會議室,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李局坐在主位,面色嚴肅,桌上擺著一份文件,封面是觸目驚心的紅頭文件。
“宋焰。”李局的聲音沉重,每個字都像秤砣般墜地,“根據調查組的最終報告,以及上級部門的批示,對你在廢棄化工廠火災事故中的指揮失誤,以及對設備管理上的疏忽,做出以下處理決定。”
宋焰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筆直,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他沒有出聲,也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只是靜靜地聽著。他知道z早這一刻會來,從他走出調查組會議室,感受到那份凝重的氣氛開始,他就預感到了。
“……撤銷十里臺消防中隊中隊長職務,記大過一次,調離原崗位,停職反省,等待后續安排。”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鈍刀,一下下地割在他心頭。撤銷中隊長職務,這是他用命拼出來的位置,是他引以為傲的身份。記大過,是職業生涯里抹不去的污點。調離原崗位,意味著他將離開熟悉的戰友,離開他奉獻了青春的十里臺。停職反省,更是將他懸在半空,前路未卜。
會議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李局翻動文件的輕微聲響。宋焰感覺不到身體的重量,仿佛靈魂被抽離,只剩下一具空殼。他甚至沒有去細看那份處分決定,只是接過,機械地疊好,揣進了作訓服的口袋。
“回去吧,好好反思。”李局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但更多的是上位者的威嚴與決斷,“過幾天會有正式的人事調動通知下來。停職期間,暫時不用到隊里報到。”
宋焰點頭,沒有說話,轉身離開了會議室。
消息很快在消防系統內部傳開,十里臺消防中隊更是炸開了鍋。
“焰隊真的被撤了?”李強難以置信地看著手中的內部通報,聲音發顫。
“還有大過……停職反省……”王猛的拳頭砸在桌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這他媽的,怎么會這樣?!”
他們都知道宋焰是為了救火心切,為了避免更大損失才選擇冒險。但是始終太冒進了,不聽指揮,才釀成大禍。王小虎右腿,最終還是沒能保住,進行了截肢手術。這個殘酷的事實,讓所有想為宋焰辯護的聲音都顯得蒼白無力。
宋焰把鑰匙交給了新上任的代理中隊長,他的辦公室被清空,私人物品被打包送回了家。曾經擺滿獎章和榮譽證書的墻壁,如今只剩下斑駁的印記。他仿佛從這個地方徹底消失了,只留下一個沉重的背影和一段令人唏噓的往事。
宋母不知從哪里聽說了兒子被撤職查辦的消息。電視新聞里反復播放著關于廢棄化工廠火災的后續報道,網絡上鋪天蓋地的質疑聲和問責聲,雖然沒有直接點名,但作為中隊長的宋焰,自然是輿論漩渦的中心。
宋母本就身體不好,常年操勞,積勞成疾,加上年輕時落下的病根,一直靠藥物維持。聽到兒子被撤職的消息,她整個人都懵了,像是被一道晴天霹靂擊中。她無法接受,那個在她眼中頂天立地、為國為民的兒子,怎么會一夜之間變成輿論口誅筆伐的對象,甚至被撤職?
她情緒激動,一口氣沒上來,只覺得胸口憋悶,呼吸困難。當晚,高燒不退,昏迷不醒,連夜被送進了醫院。
宋焰接到醫院電話時,整個人都是懵的。他沖到病房,看到母親面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吊著點滴,氧氣面罩遮住了她的臉,呼吸急促而艱難。醫生告訴他,是急性肺炎,加上過度憂慮引發的心律不齊,情況不容樂觀,需要立即住院觀察治療。
他站在病床邊,看著母親憔悴的臉龐,心如刀絞。他是一個消防員,無數次沖進火場,救出被困人員,守護著城市的安寧。可現在,他卻連自己的母親都保護不了,甚至因為自己的事情,讓她陷入病痛。巨大的愧疚感像潮水般將他吞沒。
他坐在醫院走廊冰冷的椅子上,消毒水的氣味濃得化不開,刺激著他的鼻腔,也刺激著他麻木的神經。他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著銀行卡里可憐的余額。停職期間,只有基本工資,母親的醫藥費,每天都在上漲。檢查費、藥費、住院費……這些冰冷的數字,像一座座大山壓下來,讓他喘不過氣。
他過去總覺得錢不是問題,憑他一身本事,到哪都能掙口飯吃。可現在,他被停職,被撤職,一身力氣無處施展,英雄氣短。他甚至開始計算,如果母親的病情持續惡化,需要更昂貴的治療,他該如何承擔?
許沁趕到醫院時,正是深夜。她接到宋焰的電話,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出是他。她匆匆趕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宋焰正蹲在病房門口,埋著頭,肩膀微微聳動。他身上的消防服皺巴巴的,沾染著煙灰和汗漬,胡子拉碴,眼窩深陷,整個人顯得異常頹廢。那份往日里刀刻般的堅毅和意氣風發,此刻被疲憊和挫敗感消磨殆盡。
“宋焰?”她輕聲叫他。
宋焰緩緩抬起頭,眼睛里布滿血絲,看到是她,勉強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還難看。“你來了。”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仿佛喉嚨被砂紙磨過。
“阿姨怎么樣了?”許沁走到他身邊,語氣里帶著焦急。
宋焰站起身,靠在墻邊,眼神飄忽,落在病房緊閉的門上。“醫生說還要觀察,急性肺炎,還伴有心律不齊。”他停頓了一下,聲音更低了,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和無助,“費用……有點緊張。”
許沁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宋焰的工資不算高,雖然平時開銷不大,但母親一旦生病,普通的積蓄根本撐不了多久。
宋焰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他避開許沁的目光,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與難堪:“許沁,你看……能不能……回孟家一趟?”
許沁的心臟猛地一抽,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她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宋焰的語氣更低了,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別扭:“我知道這很為難你。但現在……我媽這個情況,還有我這邊……你爸媽他們,總歸有些辦法。讓他們……幫幫忙,哪怕是……先借一點。”
他此刻的樣子,卑微又無助,哪里還有半分平日里頂天立地的模樣。他大概是真的走投無路了,才會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她,或者說,寄托在她背后的孟家。
讓她再去孟家?再去求那個已經明確表示不想再與她有任何瓜葛的孟宴臣?再去面對他身邊那個從容淡定的林疏桐?她的驕傲和自尊心,都不允許。
她愛他,想為他分擔一切,可是……可是這件事,她真的無能為力。她知道孟宴臣不會幫忙,她知道自己在他心里已經什么都不是。她甚至無法告訴宋焰,她已經試過了,并且被無情地拒絕了。那份羞恥,讓她開不了口。
“宋焰,”她開口,聲音有些發顫,卻帶著一股異樣的平靜,仿佛在努力壓抑著內心翻涌的情緒,“我不會回去的。”
宋焰愕然地看著她,似乎沒想到她會拒絕得如此干脆。
“為什么?”他追問,語氣里帶著一絲他從未在她面前展露過的,近乎命令的急切,“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我媽她……”
“我說了,我不會回去。”許沁打斷他,聲音提高了幾分,胸口劇烈起伏。
宋焰看著她決絕的表情,張了張嘴,似乎想再說些什么,最終卻什么也沒說出來。他只是重重一拳砸在冰冷的墻壁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空氣中彌漫著絕望和無力感,像一張無形的網,將兩人緊緊困住。他們站在醫院冰冷的走廊里,彼此的距離從未如此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