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這些是需要您處理的文件。”
和青年純粹的黑眸對上,鹿星有些慌亂的轉移了視線,將懷中抱著的文件放下。
“還有審訊室那邊,關押進來的那批X組織成員已經審不出什么了,再審下去恐怕就要出人命了,我是想問您,接下來該怎么處理他們。”
“嗯……”沈渡沉吟片刻道:“留下和裴修關系最近的幾個,其他人直接按正常流程進行服刑改造吧。”
鹿星沒有問為什么,只是一味的記筆記。
鋼筆筆尖落在筆記本上,發出沙沙聲響。
突然,那動靜戛然而止。
咖啡色眸子悄悄瞧向正在看文件的青年。
鹿星糾結半晌,終于問出了幾日來一直想問的一個問題。
“典獄長大人,最近您是不是對那個裴修太上心了……”
見沈渡抬眸看過來,他趕緊解釋。
“我知道您是為了能盡快完成任務,只是…只是……”
“我從沒見過您對哪個罪犯如此特殊過,竟然連續幾日都去禁閉室看他……”
這簡直是何等的殊榮。
連他……連他想多見典獄長大人幾面都還要想盡理由呢。
沈渡有些詫異鹿星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在他記憶里,鹿星從來都是一個做好分內工作不會多管閑事的讓人省心的好助理。
但他也沒有多想,淡淡道:“尋常方法對這種人沒用,只有我親自出馬。”
鹿星當然是相信沈渡的能力的,聽沈渡這么說,倒是松了口氣。
連日來心里的一點不舒服一下子煙消云散。
娃娃臉上揚起無害的笑,重重點了點頭。
比起來時的拘謹,離開時一身輕松,走路似乎都帶風。
他不知道的是,只能沈渡親自出馬使的不是別的手段,而是美人計。
從裴修那人的好色程度來說,美人計似乎是唯一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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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繁星點點,如銀輝般灑落在整個島嶼之上,仿佛給這座島嶼披上了一層神秘而迷人的面紗。
今晚的海浪異常洶涌,一波又一波地猛烈拍打著海岸,發出陣陣咆哮聲,震耳欲聾。
即使是位于監獄頂層的套房,也能清晰地聞到那股海風帶來的咸咸氣息。
沈渡靜靜地靠在窗邊,凝視著遙遠的海面,他的目光穿越黑暗,仿佛能看到那波濤洶涌的海浪在遠處翻騰。
與此同時,他的腦海內正回放著某人今天的狀態。
【禁閉室內一片漆黑,很難感受到時間的流逝,只能通過小方窗外的天色變化來判斷大概的時間】
【裴修睡到每日唯一的飯點時間準時醒來,補充過能量后,便一直靠坐在墻邊發呆】
【只要門外有一丁點動靜,都會引起他的注意,哪怕那只是巡邏人員的常規巡邏】
【不知過了多久,他坐不住了,起身來到門口的小方窗前,注視著越來越暗的天色,眸子中的光亮也隨之逐漸消沉】
【他知道,他今晚等不到你的出現了】
“想念嗎?”
“一直出現在生活中,唯一能交流的人消失了,會想念嗎?”
“想念一點點累積,會變成愛意嗎?”
沈渡有些好奇。
絕望和欲望都是可以人為控制的,唯有愛,是最復雜,最令人難以捉摸的東西。
這個命題,現實世界中的他二十多年都沒有參透。
沒有人會愛他。
那些很膚淺的感情,瞬息萬變。
沒有人會永恒的愛他。
他也無法保證,能在模擬世界中讓人百分百愛他。
“愛是復雜的,并不只是一味討好和付出就能獲得愛。”
“愛可以是絕望,是欲望,是恨意,是愧疚,是感動,是憐惜,是心軟……是任何濃厚的情緒糅雜在一起,當對一個人出現無法解釋的復雜情感時,那可能就是愛吧。”
唯有父母子女的愛,是最純粹的。
想到現實世界,以及這個世界自己的父母,沈渡陷入了沉默。
“統子,記得下次給我隨機到孤兒開局的詞條天賦。”
如果注定會失去,那不如從一開始就不曾擁有。
反之,擁有過再失去,那就離絕望的深淵更進一步。
系統突然被cue,還有點懵。
【啊?哦,好。】
第二天,沈渡沒有出現。
第三天,沈渡還是沒有出現。
一開始裴修還坐在小方窗旁邊掰著手指數日子,后來意識到自己在干什么蠢事后,果斷回到床上,閉上眼不聞世事,連飯點都不再起來。
送飯的警員連著兩日將分毫未動的飯菜從禁閉室內拿出來。
擔心典獄長重點關照的罪犯出現什么生命危險,特意將這件事告訴了沈渡。
沈渡讓他不用管,照常送飯就行。
琢磨著時間差不多了,消失了七天的沈渡滑動著輪椅,出現在了禁閉室外。
以往,裴修雖然也會裝出毫不在意,可總是會有一點細微的動靜。
比如翻個身,坐起來,或者換個姿勢。
但今天沒有任何動靜。
明明聽見了輪椅的聲響,可是仍然躺在床上,閉著眼一動不動。
就連打開門鎖,光亮傾瀉進室內,都不為所動。
直到沈渡操控著輪椅來到床前,撲面而來的冷香鉆入鼻尖,男人的睫毛才有細微的顫動。
“聽說你兩天沒有吃飯,我給你帶了一頓大餐。”
裴修沒有睜眼,沒有任何反應。
沈渡繼續說:“想死也要吃飽了再死,這一口飽飯,是世界上許多孩子到死都吃不上的。”
“戰爭是殘酷的,戰爭讓人吃不飽飯。那些正在經歷戰亂的人,遠比躺在床上等死的你要痛苦絕望許多。”
“當然,或許他們無比痛恨你,巴不得你餓死才好。”
比起發起戰爭的人,他們同樣痛恨唯恐天下不亂以戰爭斂財的X組織。
見男人眼皮動了動,沈渡沒有再多說,放下餐盒便轉身離開。
過了一會兒,有兩名巡邏的獄警路過,還在聊著關于近來的世界戰局。
“局勢越來越動蕩了,目前有更多的國家正在淪陷,雖然只是一些沒有自保之力的小國家,但不知道什么時候火就會燒到我們身上來……”
“雖然以我們國家的強大,當然是不怕打仗,只是打起來的話,遭殃的還是貧苦百姓啊……”
裴修輕輕睜開眼,神色復雜的聽著門外的對話。
“對了,典獄長大人離開這幾天,好像就是去島嶼外面處理一些事情了,聽說新抓回來幾個重點罪犯,還受了點傷,不知道傷得重不重?”
“是啊,你說大人怎么受了傷還跑來禁閉室這邊啊,也太敬業了……”
禁閉室內,裴修神情怔了怔,驀地坐了起來。
看著腳邊的幾個鐵皮餐盒,眸光閃過愧疚、抱歉、擔憂等復雜的情緒。
他知道,沈渡這是在點他。
可是沒有X,也會有千千萬萬個組織。
會有無數理由挑起戰火。
事實是不會被改變的。
世界上最難被阻止的,是人的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