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蘇霧眠看著那份蓋好章的和離書,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
任瑤笙竟真做到了。
很好。
接下來他們一家三口好好的,而她蘇霧眠,自今日起,只為自己而活。
“霧霧,你最想要的禮物是什么?”沈硯舟突然湊過來,眉頭微蹙,“我怎么不知道?”
他說著就要伸手拿,她眼疾手快地收起來。
他挑眉:“你跟我也有秘密了?”
蘇霧眠扯了扯唇:“你不也瞞著我,讓別人懷孕三個月了,才被我撞見?”
他臉色驟變,下意識看了一眼任瑤笙,聲音壓低:
“不是說好不再提這件事了嗎?我跟你解釋過為什么留下這個孩子……”
他頓了頓,語氣忽然軟下來:
“之所以瞞著你,是怕你離開我。”
怕她離開?
可是,沈硯舟,你最怕什么,就最容易失去什么。
任瑤笙突然紅了眼眶:“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那晚以身為沈將軍解藥,更不該被沈老夫人發(fā)現(xiàn)懷孕……我從未想過要破壞你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說著,眼淚要掉不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硯舟立刻轉身去哄她,語氣溫柔得不像話:“胡說什么,這怎么能怪你?”
蘇霧眠看不下去,轉身就要走。
他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追上來問:“霧霧,你要去哪?”
“出去辦點事。”
他皺眉:“外面要下大雨了,我送你去。”
說完,他又回頭對仆人交代:
“瑤笙不能碰冷水,房間里多放幾盆炭火,要最好的金絲炭,而且她最近胃口不好,燉的湯別太油膩……”
整整一炷香的時間,他事無巨細地叮囑,生怕遺漏半點。
蘇霧眠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他。
終于,他交代完,坐上馬車。
蘇霧眠望著他,忽然笑了:
“沈硯舟,你以后一定會是個好父親。”
沈硯舟一怔,似乎沒料到她會說這句話。
他抓住蘇霧眠的手腕,語氣帶著幾分隱忍的痛苦:
“霧霧,只有你肚子里生出來的孩子我才認,你明知道我身不由己,別這么說,好不好?”
他的掌心還是那么暖,可她已經(jīng)感受不到溫度了。
蘇霧眠沒應聲,只是沉默地看向窗外。
馬車內瞬間一片死寂。
為了緩和氣氛,沈硯舟岔開話題開了口:
“霧霧,這么大的雨,你要出去辦什么事?”
她剛要回答,外面有個婢女來報,看到是任瑤笙手下的人,沈硯舟叫停了馬車。
婢女說任瑤笙的肚子突然很疼,沈硯舟心里浮現(xiàn)出任瑤笙帶著哭腔可憐巴巴的樣子。
他臉色瞬間變了:“我現(xiàn)在馬上過去!”
隨即立馬看向她:“霧霧,你自己走過去行嗎?”
“嗯。”她平靜地應了一聲,下了馬車。
暴雨瞬間澆透了她的全身,她站在路邊,看著他的馬車絕塵而去,突然笑了。
本來只差一點,你就能知道我去干什么了,沈硯舟。
風雨太大,路上幾乎沒什么人了,蘇霧眠獨自走在暴雨中,傘被狂風吹折,雨水混著淚水模糊了視線。
等她終于走到官府時,整個人已經(jīng)狼狽不堪。
她將保護得很好的和離書遞過去,紙張一點都沒濕。
官吏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和離書:
“一個月內,若是你們夫妻沒有人提出異議,那和離書就正式生效。”
“好,多謝。”
走出官府,雨已經(jīng)停了。
蘇霧眠抬頭看著突然放晴的天空,感覺心情好了幾分。
看來和離后的日子,也會如今日這般,日日泛晴。
回到將軍府時,院子里只有下人在掃地。
她走到任瑤笙的屋子外,果然聽到了沈硯舟溫柔的聲音:
“從前有一個小和尚喜歡挑水喝……”
他在給任瑤笙講故事。
蘇霧眠腦袋昏昏沉沉的,直接回到旁邊挨著的自己寢屋睡覺。
不知道睡了多久,喉嚨干得像是著了火。
“水……”她喊了好幾聲,卻只聽見隔壁房間傳來的聲音。
“沈將軍,真希望孩子以后像你,又好看又聰明……”任瑤笙的聲音甜得發(fā)膩。
“不準妄自菲薄,”沈硯舟輕笑,“像你也很好,你善良,溫柔,純真……”
哪怕看不見,蘇霧眠也能想象到任瑤笙此刻羞紅的臉。
他們就像一對真正的夫妻,在為即將出生的孩子編織美夢。
她掙扎著爬起來夠桌上的茶壺,卻因為渾身無力而打翻了它們。
茶壺摔得粉碎,她蹲下去撿,卻又因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地。
手掌被碎片扎得鮮血淋漓,她咬著牙,一點點清理干凈。
她此時渾身滾燙,像是發(fā)燒了。
而在這個她無措清理地上碎片的時候,隔壁的笑聲從未間斷。
重新躺回床上,蘇霧眠突然想起那年她生病發(fā)燒給夫子告假,沒去學塾。
沈硯舟急得翻墻進蘇府,就為來看她一眼。
那時候他紅著眼睛說:“霧霧,你難受我比你更疼。”
現(xiàn)在呢?沈硯舟,你還記得這句話嗎?
眼淚無聲地滑進枕頭里。
她閉上眼,任由黑暗吞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