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神魔戰(zhàn)場，萬年不變的焦土，連風刮過都帶著一股燒糊的硫磺味，嗆得慌。凌霄，
名號響徹三十三重天外天，跺跺腳能讓整個仙界抖三抖的至尊戰(zhàn)神，
此刻正百無聊賴地踩在魔尊蚩九幽那巨大、猙獰的頭顱上。那頭顱堅硬如神鐵，
足以硬抗星辰撞擊，此刻卻在凌霄的腳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蚩九幽殘存的獨眼瞪得溜圓，瞳孔里倒映著凌霄那張寫滿“好煩”的俊臉，
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憋屈。“我說老蚩啊，”凌霄慢悠悠地開口，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穿透了戰(zhàn)場上尚未散盡的慘嚎和能量亂流的嘶鳴，“你就這點能耐？我還沒熱身呢，
你就趴下了？能不能給點力，給點驚喜？這無敵的日子，也忒無聊了點吧？
”他腳尖碾了碾那猙獰的魔角，語氣帶著濃濃的失望，仿佛在抱怨一盤沒放鹽的菜。
蚩九幽喉嚨里“嗬嗬”作響，想罵娘，卻連一絲魔氣都提不起來，只剩下無邊的恐懼和屈辱。
這位魔界至尊，統(tǒng)御億萬魔軍，令無數(shù)仙神聞風喪膽的存在，在凌霄面前，
脆弱得像個剛捏好的泥偶。“唉……”凌霄長長地、無比惆悵地嘆了口氣，
那嘆息聲里蘊藏的寂寥，比這戰(zhàn)場最深處的虛空還要空曠。他環(huán)顧四周，
目光掃過那些僥幸殘存、正驚恐后退的魔將們。那些平日里兇焰滔天的魔頭，
此刻對上他懶洋洋的視線，如同被滾油潑中的螞蟻，連滾帶爬地嘶嚎著后退，
瞬間逃得無影無蹤。偌大的戰(zhàn)場，頃刻間只剩下他一人，踩著魔尊的頭顱，
對著滿目瘡痍和死寂發(fā)呆。“無敵……真他娘的無聊透頂！”他低聲咒罵了一句，
腳尖隨意一挑。魔尊蚩九幽那龐大如山的頭顱，連同他殘存的不甘與怨念，
像個被頑童踢飛的破皮球，劃過一道長長的拋物線，帶著凄厲的破空聲，
精準無比地砸進了仙界南天門外，那象征著天庭威嚴與潔凈的瑤池仙水里。“噗通！
”巨大的水花沖天而起，清澈的池水瞬間被染成了墨綠和腥紅交織的詭異顏色。
池中悠閑游弋的仙鶴嚇得魂飛魄散，潔白的羽毛沾滿污穢，撲棱棱地四散驚飛。
周圍侍立的天將、仙女們個個面如土色，呆若木雞。凌霄看都懶得看自己造成的混亂，
身形一晃，已然出現(xiàn)在三十三重天外那宏偉肅穆的凌霄寶殿之上。他連通報都省了，
一步便跨過九重玉階，直接杵在了那高高在上的天帝寶座前。寶座上，
頭戴十二旒冕、身著九章華服的天帝，臉上的威嚴還沒完全繃住，嘴角正不受控制地抽搐著。
顯然，瑤池那邊的“盛況”已經(jīng)實時傳入了他的法眼。“陛下，”凌霄開口，
聲音平淡得像在討論今天天氣如何，“仗打完了，魔尊腦袋我給您送瑤池洗洗，當個景兒吧。
另外，我申請下凡。”“下凡？”天帝眼皮猛地一跳，
強行壓下差點脫口而出的“你又想禍害哪兒去？”的質問，努力維持著天帝的威儀，
干咳一聲，“愛卿啊，你乃天庭柱石，萬界安危系于一身，豈可輕離……”“無聊。
”凌霄言簡意賅地打斷他，眉頭微蹙，“再待下去，我怕我忍不住把天捅個窟窿解悶。
”天帝被他這直白到近乎威脅的“無聊”噎得差點背過氣去。他太了解這位爺了，
他說的“無聊”，那是真能無聊出驚天動地的大事來的！想想上次他無聊，
直接跑去把天外天混沌海里那頭沉睡了百萬年的老魔鯤給揪出來當魚釣，
攪得三十三重天晃悠了好幾個月……“咳咳！”天帝又重重咳了兩聲，腦筋飛轉，
“愛卿勞苦功高，確需休憩。只是下凡……凡間濁氣深重，
恐污了愛卿仙體……”“我封印神力下去。”凌霄眼皮都不抬，
語氣隨意得像在說“我出門遛個彎兒”。“封印神力？！”天帝失聲驚呼，隨即意識到失態(tài)，
趕緊壓低聲音，“愛卿，這……這如何使得？萬一……”“沒萬一。”凌霄語氣篤定，
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漠然，“能傷到我的東西，還沒生出來。就這么定了。找個窮山溝，
越破越好，越?jīng)]人認識我越好。”他想了想，又補充一句，
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對未知“驚喜”的期待，
“最好能窮得讓我體驗一下什么叫……吃不上飯。”話音未落，
他周身那令諸天星辰都為之黯淡的浩瀚神光驟然收斂、坍縮，
仿佛被一只無形巨手強行摁回了體內深處。
一層無形的、卻堅固到足以隔絕天道感應的封印枷鎖瞬間成形。
他刻意壓制了自己的神軀強度，連帶著那份睥睨萬界的絕世風華也一同斂去。
此刻站在天帝面前的，只是一個看起來格外高大挺拔、五官深刻俊朗的年輕男子，
穿著普通的玄色勁裝，除了眉宇間殘留的一絲揮之不去的疏離和淡漠，再無半分戰(zhàn)神威儀。
甚至，仔細看去，那過分俊美的臉上，還被他刻意弄出了點長途跋涉的疲憊和風霜之色。
天帝看著他這瞬間“泯然眾人”的模樣，張了張嘴，最終只化作一聲無奈的長嘆。
他揮了揮手，一道微光閃過，凌霄的身影瞬間從凌霄寶殿消失。
“禍害凡間去吧……總比禍害天界強……”天帝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喃喃自語，
“但愿凡間的百姓……道心堅韌些。”第二章“轟隆隆——！
”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了濃墨般的夜幕，緊隨其后的炸雷震得腳下的大地都在呻吟。
冰冷的雨水，像是天河決了堤，瘋狂地傾瀉下來，打在泥濘不堪的山路上，激起渾濁的水花。
凌霄站在一條荒僻山道的岔路口，渾身濕透。玄色勁裝緊緊貼在身上，
勾勒出流暢的肌肉線條，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不斷滴落。他微微仰頭，
任由冰冷的雨水沖刷著臉龐，感受著那久違的、屬于凡塵的冰涼觸感。“嘖，
凡間的雨……倒是有點意思。”他低聲自語，聲音被淹沒在嘩嘩的雨聲里。沒了神力護體，
這雨水的冰冷和重量感，竟讓他感到一絲新奇。他邁開步子，
沿著一條被雨水沖刷得幾乎看不出痕跡的、通往山林深處的小徑走去。泥漿沒過腳踝，
每一步都留下一個深深的印子。走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
一座破敗得幾乎與周圍荒山融為一體的建筑輪廓，在密集的雨簾和蒸騰的水汽中隱隱浮現(xiàn)。
那是一座道觀。或許，稱之為“道觀遺址”更為貼切。
殘破的院墻是用粗糙的碎石和黃泥勉強壘起來的，上面爬滿了濕漉漉的苔蘚和不知名的藤蔓，
好幾處豁開了大口子，風雨毫無阻礙地灌入。院門歪歪斜斜地掛在一側，
仿佛一陣稍大的風就能把它徹底吹跑。道觀的主體——一間低矮的正殿，
屋頂?shù)拿┎菰缫迅癄€發(fā)黑，被雨水泡得沉甸甸地塌陷下去，露出幾個猙獰的大窟窿。
雨水如同小型瀑布，毫無憐憫地從這些窟窿里灌進殿內。整個道觀，
在狂風暴雨的肆虐下瑟瑟發(fā)抖，像一頭瀕死的、蜷縮在荒山里的老獸。凌霄站在院門口，
雨水順著他的額發(fā)流下，滑過眼角。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這破敗的景象，
心中卻涌起一股奇異的……滿足感？“窮山溝，破道觀……嗯，不錯，符合要求。”他抬步，
跨過那幾乎不存在的門檻，走進了院子。院子里同樣是泥濘不堪，積著深淺不一的水洼。
唯一還算完整的西廂房，窗戶紙糊得歪歪扭扭，被風吹得啪啪作響，
透出一點極其微弱的、昏黃的燈光，在風雨飄搖中頑強地亮著，如同風中殘燭。
就在凌霄踏入院子的瞬間，西廂房那扇吱呀作響的破木門猛地被拉開了。
一個清瘦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手里舉著一盞光線微弱、隨時可能熄滅的油燈。
昏黃的光暈勉強勾勒出他的輪廓——是個年輕的男子，約莫二十歲上下，
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打了好幾個補丁的青色道袍。道袍有些寬大，顯得他身形越發(fā)單薄。
他頭發(fā)用一根磨得發(fā)亮的木簪隨意挽著，幾縷碎發(fā)被雨水打濕，貼在光潔的額角和臉頰上。
他的臉很干凈，帶著一種山野間特有的清秀，眉毛修長，眼睛很大，
此刻因為驚訝而瞪得更圓了些，像受驚的小鹿。雨水順著屋檐流下，在他身前形成一道水簾。
“誰……誰在那兒？”年輕道士的聲音帶著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種少年人特有的清亮，
在嘩嘩的雨聲中顯得有些微弱。油燈的光暈搖曳著，終于照清了站在院中泥濘里的凌霄。
當看清對方高大挺拔卻渾身濕透、形容有些狼狽的樣子時，
年輕道士眼中的警惕瞬間被驚訝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取代。“哎呀！這么大的雨！
”他驚呼一聲，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一步就跨出了門廊，
完全不顧那傾盆而下的冷雨瞬間打濕了他單薄的肩頭和后背。他快步走到凌霄面前，仰起頭，
那雙清澈的大眼睛里映著油燈微弱的光，滿是關切。“這位道友，你……你怎么淋成這樣？
快進來避避雨！”他語氣急切，帶著不容置疑的真誠，伸手就去拉凌霄的胳膊。那手勁不大，
甚至有些涼，卻帶著一股不由分說的溫暖力量。
凌霄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和觸碰弄得微微一怔。他已經(jīng)記不清有多少萬年，
沒有人敢這樣毫無顧忌地靠近他，更別說主動伸手觸碰了。那些仙神妖魔，
哪個不是隔著老遠就戰(zhàn)戰(zhàn)兢兢，大氣都不敢出？眼前這小道士的舉動，笨拙、直接，
甚至有點冒失，卻像一顆小小的石子，投入了他那沉寂了萬古的心湖，
漾開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他任由對方拉著自己的胳膊，
被半拖半拽地帶進了那間同樣漏雨、但好歹能遮點風的西廂房。門在身后關上，
隔絕了外面肆虐的風雨聲，但房頂漏雨的地方滴滴答答，敲打著屋里幾個接水的破盆爛罐，
演奏著一曲獨特的“室內交響樂”。房間很小，幾乎一覽無余。一張吱嘎作響的破木床，
一張瘸了腿、用石頭墊著的舊木桌，墻角堆著些柴禾和雜物。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霉味、香燭味，還有一種……淡淡的咸菜味。“快擦擦，別凍著了！
”年輕道士手忙腳亂地從床鋪底下翻出一條半舊的、還算干凈的布巾，塞到凌霄手里。
他自己也淋濕了，薄薄的道袍貼在身上，顯出清晰的肩胛骨輪廓。他渾然不覺，
只是關切地看著凌霄。“在下林清弦，是這青云觀的……嗯，觀主。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雖然這觀破了點……就我一個人守著。
道友怎么稱呼？從哪兒來？怎么大半夜在這荒山里？”“凌霄。”他言簡意賅，
用布巾隨意擦了擦臉上的雨水。目光掃過這間四處漏風、家徒四壁的屋子，
最后落在那張破木桌上。桌上放著一盞油燈，一個豁了口的粗陶碗里，
放著兩個干巴巴、顏色灰暗的窩窩頭，旁邊還有一小碟黑乎乎的咸菜。
這就是林清弦口中的“飯”？凌霄的視線在那兩個窩窩頭上停留了一瞬。
林清弦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臉上頓時浮現(xiàn)出窘迫的紅暈，
他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那個……道友見笑了。觀里……實在是清貧了些。
今天……今天還沒來得及去山下化緣，就剩這點干糧了。”他猶豫了一下，
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伸手拿起一個窩窩頭，掰成兩半，
將其中明顯大一些的那半遞向凌霄，臉上努力擠出輕松的笑容：“道友別怕，雖然我窮，
但多養(yǎng)你一個，也就是多雙筷子的事兒！來，先墊墊肚子，等天晴了，我去想辦法！
”他頓了頓，又小聲補充了一句，帶著點安撫的意味，“咸菜……管夠！
”那笑容干凈又純粹，帶著一種未經(jīng)世事的赤誠，在昏黃的油燈下，
竟比任何仙界的明珠都要耀眼幾分。凌霄看著他遞過來的那半個粗糙的窩窩頭，
再看看林清弦那雙寫滿了真誠、甚至帶著點“別嫌棄”的懇求的清澈眼眸。
一種極其陌生、極其細微的情緒，像初春剛破土的嫩芽，
悄無聲息地在他沉寂了萬古的心田里，頂開了一絲縫隙。他沉默地伸出手，
接過了那半個窩窩頭。入手微涼，堅硬粗糙。“多謝。”他低聲道，聲音有些沙啞。
林清弦見他肯接，臉上的笑容瞬間明亮起來，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他拿起剩下的半個小窩窩頭，又夾了一小筷子咸菜，坐在桌邊小口小口地吃起來，吃得很香，
很認真，仿佛那是人間至味。凌霄拿著那半個窩窩頭，沒有立刻吃。
他的目光越過林清弦清瘦的肩頭，投向門外依舊肆虐的狂風暴雨，
投向那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夜幕。這凡塵，這破道觀，這小道士……似乎，
和他預想中的“無聊”，有那么一點點不同了。第三章雨，不知疲倦地下了一整夜。
直到天色微明，那令人心悸的轟鳴才漸漸止歇，只剩下淅淅瀝瀝的尾聲，
敲打著殘破的屋瓦和院中積水的洼地。林清弦起得很早。他輕手輕腳地推開吱呀作響的房門，
生怕驚擾了還在“沉睡”的凌霄。其實凌霄在他起身的瞬間就醒了，只是閉著眼，
聽著那道清瘦的身影在狹小的空間里忙碌。林清弦先查看了幾個接水的盆罐，
小心地把積滿的雨水倒掉，又找來一些破舊的瓦片和茅草，
試圖去堵房頂上那幾個最顯眼的窟窿。他搬來一張搖搖晃晃的破凳子，踩上去，踮著腳，
伸長手臂，動作有些笨拙。清晨微冷的空氣里，他單薄的背影顯得格外認真而執(zhí)拗。
凌霄睜開眼，無聲地看著。看著林清弦因為夠不到而微微蹙起的眉頭，
看著他被雨水打濕又沾上泥灰的道袍下擺，看著他專注而略顯吃力的側臉。“唉，這屋頂，
真是越來越漏了。”林清弦小聲地嘆了口氣，從凳子上跳下來，拍了拍手上的灰，
目光轉向墻角那堆昨天淋了雨、顯得格外潮濕沉重的木柴。他走過去，蹲下身，
拿起一把刃口都磨鈍了的柴刀，又拖出一根粗壯的濕木墩子。“得先把柴劈出來，
不然等下生火做飯都成問題。”他自言自語，挽起袖子，露出兩截細瘦但線條流暢的小臂。
他深吸一口氣，雙手緊握柴刀，高高舉起，對著那濕漉漉的木墩子中心，用盡全力劈了下去！
“鐺——！”一聲沉悶的鈍響。柴刀被堅硬的濕木狠狠彈開，
只在木墩表面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白印。巨大的反震力讓林清弦虎口發(fā)麻，
整個人都跟著晃了晃，差點向后跌倒。“嘶……”他倒抽一口冷氣，甩了甩震得發(fā)麻的手腕，
看著那紋絲不動的木墩子，清秀的臉上寫滿了挫敗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這鬼天氣，
柴都泡透了，真難劈……”他揉了揉手腕，再次舉起柴刀，咬緊牙關，
準備和這頑固的濕柴繼續(xù)搏斗。就在這時，一道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
凌霄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起身，走到了他身邊。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伸出手，
從林清弦手里接過了那把沉重而鈍口的柴刀。林清弦愣了一下，仰頭看他：“凌道友？
你醒了？這個……我來就行，濕柴難劈得很，別傷著你手……” 他語氣里帶著關切，
顯然把凌霄當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落難公子哥。凌霄沒有看他，
目光落在那濕漉漉的木墩子上。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柴刀，
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太輕，太鈍，手感差到了極點。這玩意兒，
連給他修指甲都嫌不夠格。但他什么也沒說。握著柴刀的手腕隨意地一翻，
手臂以一種看似極其輕松、毫無煙火氣的姿態(tài)揮下。沒有蓄力，沒有呼喝，
甚至連一絲破風聲都沒有。“嗤啦——！”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異常清晰的裂帛聲響起。
那根讓林清弦使出吃奶力氣都劈不開的粗壯濕木墩子，如同被無形利刃切割的豆腐，
從正中心被無聲無息地、完美地劈成了兩半！斷口平滑如鏡，甚至能反射出清晨微亮的天光。
兩半木墩子順著光滑的切面，緩緩地向兩邊滑倒，“啪嗒”兩聲輕響，倒在地上。
林清弦的嘴巴瞬間張成了“O”型，眼睛瞪得溜圓，直勾勾地盯著那光滑如鏡的切面，
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奇跡。他猛地抬頭看向凌霄，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
“凌……凌道友？！你……你怎么做到的？！”他結結巴巴地問，聲音都變了調。
他看看地上的兩半木頭，
又看看凌霄那張平靜無波、甚至帶著點“這有什么好驚訝”的淡漠俊臉，
再看看他手里那把平平無奇、刃口都鈍了的破柴刀，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凌霄隨手將柴刀丟回墻角，動作隨意得像丟掉一片落葉。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
語氣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哦，沒什么。
大概是……這木頭放久了，自己裂開了吧。
”林清弦：“……”他看著凌霄那張寫滿“我很無辜，我什么也沒干”的俊臉，
又低頭看看那光滑得能當鏡子照的木頭切面，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幾下。
這理由……還能再敷衍一點嗎？木頭自己裂開能裂成這樣？騙鬼呢！可眼前這位“凌道友”，
神色坦然，眼神清澈（雖然深處是萬年不變的淡漠），
怎么看也不像是身懷絕技、深藏不露的樣子。難道……真的是巧合？是自己眼花了？
或者……這濕柴真的被雨水泡酥了？林清弦撓了撓頭，滿腦子都是問號，
最終還是將這驚世駭俗的一刀歸結為某種難以理解的“巧合”或者“木頭內部應力釋放”。
畢竟，這位道友看起來……嗯，除了長得過分英俊、氣質有點冷之外，實在不像個高手。
他甩甩頭，暫時把疑惑拋開，看著地上劈好的柴，臉上又露出了笑容：“不管怎么說，
柴劈好了就好！凌道友你運氣真好，一來就幫上大忙了！我去生火，咱們煮點熱粥暖暖身子！
”他手腳麻利地抱起劈好的柴，走向那個小小的灶膛。凌霄站在原地，
看著林清弦忙碌的背影，看著他因為柴火問題解決而明顯輕快起來的腳步，
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嗯，這理由，挺好。他收回目光，
百無聊賴地掃視著這個狹小破敗的空間。墻角堆著幾根剛撿回來、還帶著泥水的枯枝，
長短不一，歪七扭八。太亂了。不符合他潛意識里對“秩序”的苛刻要求。他走過去，
俯身撿起那幾根枯枝。指尖隨意地在枯枝上拂過，動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沒有聲音，
沒有光芒。下一刻，那幾根原本彎彎曲曲、粗細不均的枯枝，
、粗細完全一致、如同用最精密的尺子量過、再以最鋒利的工具切削出來的——完美木柴棍！
凌霄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隨手將它們整整齊齊地碼放在墻角，
和之前劈好的柴堆在一起，形成一個小小的、棱角分明的方陣。林清弦正蹲在灶膛前，
撅著屁股費力地吹著火。潮濕的柴火不太好點，濃煙嗆得他直咳嗽。
他剛把火苗吹得旺了一點，直起身喘口氣，
眼角余光瞥到了墻角那堆碼放得如同藝術品般整齊的新柴。“咦？
”他揉揉被煙熏得發(fā)紅的眼睛，疑惑地走過去，拿起一根，翻來覆去地看。切口平滑得嚇人，
每一根都像是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他猛地扭頭看向凌霄。凌霄正背對著他，負手而立，
透過破窗戶的縫隙，饒有興致地看著院子里一只在泥水里蹦跶找蟲子的山雀。那姿態(tài)，
遺世獨立，仿佛與這煙火氣格格不入。林清弦看看手里完美得不真實的柴棍，
再看看凌霄那“不食人間煙火”的背影，
又看看墻角那堆碼放整齊得令人發(fā)指的柴火堆……“呃……”他咽了口唾沫，
默默地把手里的柴棍放了回去，小心翼翼地盡量不破壞那完美的排列。算了算了，巧合，
一定是巧合！可能……是山里有什么成了精的松鼠，特別愛整齊？
林道長決定不再深究這個哲學問題，專心對付他的灶火去了。只是，
他時不時偷瞄凌霄背影的眼神里，那點疑惑和探究，越來越濃了。
這位從天而降的凌道友……好像真的有點……怪怪的？
日子就在這種“怪怪的”氛圍中一天天過去。青云觀的日子清貧得近乎苛刻。每日的食物，
除了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糙米粥，就是硬邦邦、拉嗓子的窩窩頭，
以及那一小碟仿佛永遠吃不完的黑咸菜。
偶爾林清弦下山幫山民做點法事或者采藥換回幾個銅板，才能奢侈地買回一小塊豬油，
在熬粥時用筷子頭沾上那么一點，在鍋里劃拉兩圈，就算是開葷了。
凌霄對此從未有過半句怨言。他安靜地吃下林清弦省給他的每一口食物，動作從容，
仿佛吃的不是粗糲的窩窩頭，而是仙界的瓊漿玉液。林清弦看著他慢條斯理地咀嚼，
心里那份愧疚和“一定要讓道友吃飽”的決心，就越發(fā)強烈。
他總覺得自己虧待了這位落難的“公子哥”，于是更加拼命地干活，
想方設法地想讓日子好過一點點。這天，林清弦不知從哪里淘換來一小袋珍貴的精米。
他如獲至寶，小心翼翼地倒出小半碗，準備煮一鍋稠一點的粥給凌霄補補。
他哼著不成調的山歌，蹲在灶膛前燒火，心情難得地飛揚。突然，他感覺身后有點異樣。
一回頭，差點魂飛魄散！只見凌霄不知何時站在了那個裝滿水、準備煮粥的破陶罐前。
他手里，正拿著一把劍！那把劍通體漆黑，樣式古樸到了極致，沒有任何花哨的紋飾，
劍身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深沉得令人心悸。劍刃看起來并不鋒利，甚至有些鈍感，
但林清弦只看了一眼，就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從腳底板直沖頭頂，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冰冷的手攥住了，幾乎停止了跳動！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本能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滅世神劍·寂淵！此刻，
這把曾飲盡神魔之血、斬落過星辰、令諸天萬界都為之顫栗的絕世兇器，
正被它的主人握在手里，劍尖……對準了那個裝著清水的破陶罐！“凌道友！你干什么？！
”林清弦嚇得聲音都劈叉了，幾乎是連滾爬帶地撲過去，一把抱住凌霄的胳膊，
用盡全身力氣往下拽，“使不得！使不得啊！那是劍！不是燒火棍！會砍壞的！
這罐子就這一個！壞了我們拿什么煮粥啊？！”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驚恐和不解。
這位道友腦子是不是淋雨淋壞了？怎么總干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拿劍對著水罐？他想干嘛？
劈柴劈出幻覺了嗎？凌霄被他抱得動作一頓，
低頭看了看懷里嚇得臉色發(fā)白、死死拽著自己胳膊的小道士，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寂淵劍。
他眼中閃過一絲極其罕見的、名為“無語”的情緒。他只是覺得這陶罐里的水不夠清澈，
里面有些肉眼難見的細小懸浮物。他想用寂淵的劍意震一下，讓水變得純凈些，
順便……讓這米粥煮出來口感更佳一點。畢竟，這小道士難得弄點精米。
不過……看著林清弦那副“你要毀掉我們唯一財產(chǎn)”的驚恐表情，
凌霄默默地把這個念頭掐滅了。他手腕極其輕微地一抖。沒有劍光，沒有聲響。
寂淵劍那令諸神恐懼的鋒芒和足以碾碎星辰的恐怖威壓，在千分之一剎那內被壓縮到了極致，
凝于劍尖一點。一道無形無質、卻又至精至純的“震”意，如同投入水中的一顆微小石子，
無聲無息地沒入陶罐的水中。水面甚至連一絲漣漪都沒有蕩起。但罐中那些微小的懸浮物，
卻在這一震之下，瞬間化為最細微的塵埃，徹底湮滅，融入水中，消失無蹤。
水質變得純凈無比，甚至隱隱透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微弱的清靈之氣。
凌霄若無其事地收回寂淵劍。那劍仿佛從未出鞘過，依舊沉靜地待在他手中，
那令人心悸的恐怖氣息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林清弦的錯覺。“哦，
”凌霄的聲音依舊平淡無波，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茫然”，
“我只是看這水……好像有點渾，想……攪一攪。”林清弦：“……” 攪一攪？
用一把看起來能嚇死人的劍攪水？！他驚魂未定地松開凌霄的胳膊，探頭去看陶罐里的水。
水清澈見底，映著他自己那張驚疑不定、還有些傻氣的臉。他揉了揉眼睛，
再看看那把被凌霄隨意放到一邊、此刻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黑劍。
難道……剛才那心悸的感覺是錯覺？是昨晚沒睡好？林清弦再一次陷入了自我懷疑的漩渦。
他看看水，又看看凌霄那張平靜得過分、甚至顯得有些無辜的俊臉，最終只能無力地擺擺手，
心有余悸地嘟囔：“凌……凌道友，下次……下次還是我來攪吧。你那劍……看著怪嚇人的。
” 他認命地嘆了口氣，這位道友，雖然力氣可能有點大（劈柴那次），但腦子似乎……嗯，
不太靈光？算了算了，人無完人，長得好看就行。林道長又一次成功地說服了自己，
繼續(xù)蹲回去燒火煮他那來之不易的精米粥。只是，他沒注意到，在他轉身后，
凌霄看著那罐清澈的水，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似乎對自己的“成果”頗為滿意。那眼神，
仿佛在說：嗯，這水，配得上這點精米了。類似的“巧合”和“怪事”越來越多。
道觀后院有一片小小的菜地，是林清弦的命根子，種了些耐活的蘿卜青菜。
最近不知從哪里跑來幾只肥碩的山兔，專挑最嫩的菜心啃，氣得林清弦直跳腳，
做了好幾個簡陋的陷阱都抓不住這些狡猾的兔子。這天清晨，林清弦提著破木桶去澆菜，
剛走近菜地，就看到凌霄背對著他，站在地頭。幾只肥兔子正歡快地在他腳邊蹦跶，
啃著菜葉，完全不怕人。林清弦剛要出聲驅趕，
只見凌霄似乎只是不經(jīng)意地、極其輕微地抬了抬眼皮，目光隨意地掃過那幾只兔子。
沒有任何動作，沒有任何聲音。下一刻，那幾只活蹦亂跳、啃菜啃得正歡的肥兔子，
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間僵直不動！然后，在不到一息的時間里，
它們強壯的身體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精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萎縮下去！最后，
只剩下幾具覆蓋著皮毛的、輕飄飄的骨架，軟軟地癱在菜地里。一陣微風吹過，
那幾具兔子的干尸骨架，竟如同沙塔般，簌簌地化作了飛灰，徹底消散在清晨的空氣中，
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仿佛它們從未存在過。林清弦提著水桶，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他使勁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菜地里，
只有被啃得亂七八糟的菜葉，和幾小撮隨風飄散的灰燼……“兔……兔子呢？”他聲音發(fā)顫，
看向依舊負手而立、仿佛只是在欣賞菜苗的凌霄，
“凌道友……剛才……有兔子在吃菜……”凌霄緩緩轉過身，
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兔子？什么兔子？清弦，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眼花了？
”他語氣真誠，眼神“關切”。林清弦看看空空如也的菜地，
再看看凌霄那張“我很無辜”的臉，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沖頭頂。他猛地打了個寒顫，
手里的破木桶“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水灑了一地。他一定是太累了！一定是！
這荒山野嶺的，怎么可能有兔子瞬間化成灰？！幻覺！都是幻覺！林道長臉色發(fā)白，
魂不守舍地撿起水桶，連水都忘了澆，踉踉蹌蹌地跑回了屋里，
決定今天一定要多念幾遍清心咒。凌霄看著他倉皇逃走的背影，又瞥了一眼菜地。嗯，
菜保住了。至于兔子？打擾清弦種菜的害蟲，沒有存在的必要。他滿意地點點頭，
轉身慢悠悠地踱回了道觀。又過了幾日，林清弦下山去替一戶人家做法事超度，回來得晚了。
山路崎嶇，夜色漸濃。當他走到半山腰一處密林時，林中突然跳出三條黑影，攔住了去路。
為首的是個獨眼壯漢，臉上橫著一道猙獰的刀疤，手里拎著一把豁了口的鬼頭刀。
另外兩個獐頭鼠目，一看就不是善類。“嘿嘿，小道士，這么晚了還在山里晃悠？
身上有幾個子兒啊？借爺幾個花花？”刀疤臉獰笑著，露出滿口黃牙。
他們顯然盯上林清弦很久了，知道他常下山做法事，身上多少有點油水。林清弦心頭一緊，
下意識地后退一步，握緊了背簍的帶子，強作鎮(zhèn)定：“幾位好漢，貧道身無長物，
只有些做法事的法器，不值錢的……”“少廢話！識相點把錢交出來！
”旁邊一個瘦高個不耐煩地吼道，伸手就要來抓林清弦的背簍。林清弦臉色發(fā)白，
他知道今天恐怕難以善了。他正琢磨著是舍財保命還是拼死一搏，眼角余光卻猛地瞥見，
就在離三個劫匪不遠的一棵老槐樹后面，不知何時，
悄無聲息地多了一道熟悉的、挺拔的玄色身影！是凌霄！他什么時候跟來的？
林清弦心中剛升起一絲希望，隨即又沉了下去。凌道友雖然力氣大點（劈柴），
腦子怪點（拿劍攪水），但面對三個兇神惡煞、手持利刃的劫匪……這……這不是送死嗎？！
“凌道友！快跑！別管我！”林清弦急得大喊，聲音都變了調。
那三個劫匪也注意到了樹后的凌霄。刀疤臉嗤笑一聲：“喲呵？還有個同伙？細皮嫩肉的，
看著倒像個有錢的主兒！正好，一塊兒收拾了！”凌霄仿佛沒聽到林清弦的呼喊，
也沒看到那三個面目猙獰的劫匪。他慢悠悠地從樹后踱步出來，雙手負在身后，
徑直朝著林清弦走來。他的步伐從容不迫，閑庭信步，仿佛走在自家的后花園，
而不是面對三個持刀的兇徒。“小子！找死！”刀疤臉被他的無視激怒了，眼中兇光一閃，
掄起鬼頭刀就朝著凌霄的脖子狠狠劈下！刀風呼嘯，帶著一股血腥氣！“不要——！
”林清弦目眥欲裂，驚恐地尖叫出聲，下意識地就想撲過去擋在凌霄身前。然而，
就在那柄鬼頭刀即將砍中凌霄脖頸的千鈞一發(fā)之際！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刀疤臉的動作，
連同他猙獰的表情，他身后兩個同伙撲上來的姿態(tài)，
甚至那柄劈砍而下的鬼頭刀……所有的一切，都瞬間凝固了！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三條兇徒如同三尊被瞬間凍結的泥塑木雕，保持著撲殺的動作，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連他們臉上兇狠的表情、刀鋒上反射的月光，都凝固在了那一剎那。只有凌霄，
依舊保持著那閑適的步伐，不緊不慢地，從三個凝固的“雕像”中間穿行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