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燈光沉得發白,祁夜半跪在地上,嘴角被磕破,血沿著下巴滑下來,沾在黑色衛衣上。
他笑著抬頭,看江妄,眼神還是倔。
“你就這么想確認孩子是不是你的?”他問,“那你不是很失敗?”
江妄沒接這話,只轉過身,朝黑暗中一揮手。
幾秒后,祁夜又得到了嘴硬的懲罰。
“你知道我不靠嘴確認。”他說,“我有的是辦法。”
江妄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輕巧:“但我還是想聽你說。說她沒愛過你,沒碰過你。說你只是她用來逃避的擋箭牌。”
“怎么,你在自欺欺人?”祁夜慢慢站起身,搖搖晃晃地站直了。
他笑了,笑得像是擦著邊緣火星:“那我告訴你——我老婆懷的孩子,肯定和她一樣漂亮,和我一樣帥。”
“江妄,要么你信,要么你忍。”
下一秒,江妄一拳揮過來,把他砸回地上。
地面生冷,祁夜靠著墻角喘氣,肩膀一抽一抽地發抖,卻還是咬著牙笑。
江妄低頭看他,眼里是毫不掩飾的快感。
他慢慢蹲下去,靠近祁夜,語氣輕得像在耳語:“不裝了?不嘴硬了?我問你幾個問題。”
祁夜閉上眼,不再說話。
江妄不惱,反而像貓捉老鼠一樣耐心,甚至低下頭,和他視線對平:
“你老婆私密處,有沒有一顆紅色的血痣?”
空氣凝滯。
祁夜瞳孔微縮,臉上的笑僵了一瞬。
他沒吭聲,咬著牙吐出一口血,像是笑,也像是罵:“你真他媽……惡心。”
但江妄已經得到了答案。
他滿意地站起身,抬手拍了拍西裝上不存在的灰,像是拍走了一場無趣的游戲。
“祁夜,”他說,“你任務完成了。孩子是誰的,我知道了。”
“你呢,就當今天什么都沒發生。”
“你也不想讓你老婆知道你這么廢物吧?連個秘密都守不住。”
祁夜靠著墻,臉色慘白,一句話沒回。
江妄轉身走向出口,臨走前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
“告訴你老婆,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鐵門“砰”地一聲被關上。
倉庫重新歸于死寂。
祁夜坐在地上,指節絞著血,整個人像是從骨頭里被掏空,只剩一具咬牙撐著的殼。
他動了一下,渾身像散了架。
手機在褲袋里震動,像在提醒他這個世界還沒結束。
他掏出來,屏幕上一跳一跳地亮著林雀的名字。
他咬緊牙,按下接聽鍵,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像平常那樣吊兒郎當:
“喂,老婆。”
“你去哪兒了?”林雀那頭傳來她一貫平穩的嗓音,“我等你半天沒來,結果欣欣突然跑過來找我,說是有人送她來,還給她買了玩具。”
“她現在正玩得開心呢。”
祁夜閉了閉眼,嘴角被笑意牽動,卻像是苦到極點的咬合。
“啊……不好意思,”他努力擠出一點輕松的語氣,“樂隊臨時決定今晚通宵排練,我忘了和你說……不能來接你了。”
“你聲音怎么那么啞?”
“剛唱了兩小時高音,破音了都。”他輕笑,聲音干啞,“你別等我,早點休息。”
“那你也注意嗓子。”林雀停頓了下,“……我讓欣欣跟你視頻一下?”
“不用了,”祁夜下意識說,“她肯定玩瘋了,等明天吧。”
“好。”
他掛了電話,屏幕熄滅那一刻,他的手才垂下來,整個人慢慢滑坐在地上。
另一邊,欣欣坐在地毯上,抱著新買的布娃娃,正和顧長歌玩“給小熊喂飯”。
“那我們今天,是不是也該吃飯啦?”顧長歌笑著戳了戳她的小鼻子,“帶你和林阿姨去吃糖醋小排好不好?”
林雀一愣,低頭看了眼還在拆包裝的玩具,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她蹲下來問:“欣欣,你說,是誰送你來的?”
欣欣奶聲奶氣:“是一個壯壯的叔叔,還有上次醫院里那個怪阿姨。”
林雀心頭一沉,猛地站起身。
她拿起手機撥通祁母的電話:“媽,今天不是你接欣欣放學嗎,她怎么被人送我這兒來了?”
那頭沉默了一秒,隨即說:“欣欣在你那兒?謝天謝地!我去的時候,欣欣不知道被誰帶走了,夜兒叫我別說。”
林雀臉色刷地一下白了。
她沒再多說,馬上撥給祁淵。
“你還有欣欣媽媽聯系方式嗎,祁夜出事了,你別多問,先聯系她。”
祁淵在電話那頭沉聲應下:“馬上。”
女人一開始沒接,在祁淵的連番轟炸下終于接通了。
“我、我真的什么都沒做……我只是被人威脅了...”
“誰威脅的你?”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們最后送我去的是…城郊的倉庫,讓我把你弟弟也騙了過去。”
祁淵心中一凜。
林雀這邊也越想越不對勁。
她想起祁夜電話里的聲音,干啞發虛,根本不像排練過的樣子。
“顧長歌,”她聲音發顫,“我有點事……你能不能幫我看一下欣欣?”
顧長歌還沒反應過來,她眼眶已紅:“我怕祁夜出事。”
顧長歌一怔,瞬間明白:“你放心,我看好她。”
“車鑰匙給我。”
“拿去。”他毫不猶豫把車鑰匙塞到她手里,“慢點開,注意安全。”
林雀車速開得飛快,腦海里全是祁夜那通電話的聲音。
她從沒這么怕過。
車在倉庫前停穩,她幾乎是踉蹌著沖進去。
灰塵嗆進喉嚨,她一腳踹開倉庫門的鐵板,下一秒——
她看到祁夜靠在墻角,渾身是傷,嘴角全是血,臉色蒼白得像紙。
“祁夜!”
她撲過去,一把抱住他:“你怎么了?!你醒醒!”
祁夜睜開眼,努力勾起嘴角:“……你來了啊,怎么,想英雄救美啊。”
林雀哽住,淚水一瞬間崩出來:“你撐住,我可不想暖暖的爸爸是個盒子。”
她哭得喘不過氣,抱著他一邊拍他背,一邊想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可他太沉了,她根本抱不動,只能徒勞地搖著他,哭得聲音都在顫。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
祁淵沖進倉庫,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頓住了。
林雀抱著祁夜跪在地上,哭得像個孩子。
而祁夜那張滿是血的臉,仍咬著牙輕笑,抬頭說:“哥,你怎么也來湊熱鬧。”
祁淵走過去,蹲下身,先摸了摸弟弟的脈搏,才看向林雀。
“我來抬他。我們一起。”
林雀抹了把眼淚:“好。”
祁淵將祁夜抱起來,林雀在旁邊扶著。
月光照進倉庫,他們的影子斜斜地映在冷硬的地面上,一大一小,交疊如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