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歡父母的千恩萬謝聲還沒落下，走廊那頭，急診科主任李文來領著幾個科室的主任、副主任醫師，浩浩蕩蕩地圍了上來。
“老常，可以啊！”
李文來語氣里帶著毫不掩飾的贊賞。
“這臺椎管內腫瘤切除術，難度系數五顆星！你這手術做得，嘖嘖，漂亮！”
“我看啊，你這副主任的位置，穩了！”
其他幾個醫生也紛紛附和。
“是啊老常，剛才我們在觀摩室看了幾眼，那操作，簡直是教科書級別的！”
“尤其是那個顯微鏡下的剝離，精準！太精準了！”
“老常深藏不露啊！”
常平被眾人一頓猛夸，老臉更紅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他手都快擺出殘影了，聲音也有些發虛。
“各位，各位，謬贊了，謬贊了啊！”
“這臺手術……主刀真不是我。”
“我就是個打下手的。”
此言一出，走廊上瞬間安靜。
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文來臉上的笑容僵住。
“老常，你開什么國際玩笑？”
“不是你主刀，難道是天上掉下來個神仙幫的忙？”
旁邊一個年輕些的護士，剛才也在手術室里，見常平實在尷尬，小聲地，帶著點不可思議的語氣補充了一句：
“是……是小周醫生主刀的。”
“小周醫生？”
眾人更懵了。
南城第一醫院，姓周的醫生不算多。
能上這種高難度手術臺的，主治里面，一個沒有；主任里面，更是一個沒有。
這個小周醫生從哪兒冒出來的？
常平嘆了口氣，表情慚愧又帶著一絲古怪的敬畏。
“就是咱們急診科的實習生，周銘。”
“昨天開會，大家不都見過了嗎？”
“噗——”
不知道是誰沒忍住，差點噴出來。
李文來和其他幾個主任，臉上的肌肉都開始劇烈抖動。
一個實習生？
主刀完成了南一醫，乃至整個南城都數得著的超高難度椎管內腫瘤切除術？
這特么是騙鬼呢！
還是把他們當三歲小孩耍？！
“老常，這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
一個神經外科的主任黑著臉說道，語氣里帶著明顯的不悅。
常平苦笑。
他就知道會是這個反應。
換了是他，他也不信啊！
“我知道大家不信，說實話，要不是我親眼所見，打死我我也不信。”
常平深吸一口氣，語氣卻異常堅決。
“手術全程都有錄像，各位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數據室調取查看。”
“我……我先回辦公室休息一下，有點累。”
說完，他撥開擋在身前的幾個醫生，帶著一身的疲憊和復雜難言的心情，快步離開了。
剩下的一群主任、副主任們面面相覷。
去數據室看錄像？
一個實習生的手術錄像有什么好看的……
等等！
如果常平說的是真的呢？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像野草一樣瘋長。
“走！去看看！”
李文來最先反應過來，大手一揮。
烏泱泱一群白大褂，立刻改變方向，氣勢洶洶地奔赴數據室。
他們倒要看看，這個叫周銘的實習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而此刻，引起軒然大波的周銘，對此一無所知。
他已經脫下手術服，換回白大褂，回到了急診科。
看了眼墻上的時鐘，快到中午十二點了，正是飯點。
做完一臺耗時極長的顯微外科手術，對他來說，也是絕對的體力活。
現在，他只感覺饑腸轆轆。
周銘熟門熟路地走向醫院食堂。
“小周醫生來啦！”
食堂打菜的阿姨看到周銘，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花。
手上那把大鐵勺，穩如老狗，一抖都不抖，滿滿一勺紅燒肉，“哐當”一下扣進周銘的餐盤里，末了，還又悄悄添了兩塊。
“小周醫生，最近又帥了啊！”
“阿姨給你介紹個女朋友要不要？”
“就我們家鄰居的閨女，也是護士，長得可水靈了！”
周銘禮貌地笑了笑。
“謝謝阿姨，我這還在實習呢，暫時不用了。”
他端著堆得冒尖的餐盤，找了張還算干凈的桌子坐下，拿起筷子，開始大口干飯。
餓，是真的餓。
沒過一會兒，實習生方暉也端著餐盤過來了，臉上帶著幾分郁悶。
他剛才也要了紅燒肉，結果食堂阿姨嘴角一揚，大手那么一抖……
好家伙，四塊肉硬生生給他抖掉了兩塊，只剩下孤零零的兩小坨。
阿姨還一臉不耐煩地催他。
“后面還有人呢，快點快點！”
方暉再一扭頭，就看見周銘餐盤里那滿滿當當、油光發亮、幾乎要溢出來的紅燒肉。
對比不要太慘烈。
這個看臉的世界，絕望了啊！
方暉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周銘旁邊，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周銘盤里的肉。
“銘哥，今天……手術還順利吧？”
方暉扒拉著自己碗里那點可憐的米飯，沒話找話。
周銘嘴里塞滿了飯，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
“嗯，還行，不算太累。”
方暉嘴角抽了抽。
還行？
不算太累？
這話，估計整個南一醫，也就周銘敢這么說了。
換了任何一個人，獨立完成一臺椎管內腫瘤切除術，那不得吹到天上去？
“換個人來都得是發朋友圈用九宮格配長文，恨不得昭告天下那種！”
“到你這竟然只是輕描淡寫的還行？”
方暉一臉無語，輕輕吐槽。
“一臺手術而已，沒什么好吹的。”
周銘咽下嘴里的飯，淡淡地說道。
方暉：“……”
雖然感覺周銘這話逼氣十足，但他嘴上還是忍不住捧了一句：
“那是，對銘哥你來說，肯定是小菜一碟。”
眼睛，依舊死死地黏在紅燒肉上。
“對了銘哥。”
方暉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上手術這事兒，我在咱們班級群里說了，群里都炸鍋了！”
“咱們這批實習生，別說上手術臺了，好多人連正兒八經的查房都還沒輪到呢！”
周銘聞言，挑了挑眉，摸出手機，點開了那個沉寂了許久的實習生班級群。
果然，未讀消息99+。
點開一看，一水的抱怨和吐槽。
“嗚嗚嗚，帶教老師天天讓我寫病歷，手都快寫斷了，手術室的門朝哪開我都不知道！”
“樓上的姐妹，我已經連續貼了一周的化驗單了，感覺自己就是個沒得感情的貼單機器。”
“誰不是呢？我導師說，等我把科里所有儀器的說明書都背下來，就考慮讓我拉個勾。”
“拉勾？兄弟你要求太高了！我能遞個鉗子就心滿意足了！”
大家怨念的核心，主要集中在——摸不到手術臺。
就在這時，一個叫王海的同學突然在群里發了個紅包。
“兄弟們，我出息了！我今天可是上手術臺了！”
“雖然只是個清創縫合，但也是主刀縫的！【得意】”
下面立刻一堆人出來搶紅包，然后是各種羨慕嫉妒恨。
“臥槽！海哥牛逼啊！”
“才實習多久啊，就能主刀縫合了？”
“海哥你這是要起飛的節奏啊！”
“羨慕哭了，我還在給病人換藥……”
王海被捧得有些飄飄然，又在群里@了周銘。
“@周銘，銘哥，聽說你也上手術了？感覺怎么樣？交流交流經驗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