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訓練場的燈光在黃昏中顯得格外刺眼。蘇墨單膝跪地,汗水順著臉頰滴落。雙臂微微發抖,指尖凝結的冰霜正在緩慢融化。
白羽站在三米開外,長劍斜指地面,銀色面具反射著冷光。呼吸平穩如常,仿佛剛才那場激烈的對戰只是熱身。
“再來。”蘇墨咬牙站起,體內靈能再次流轉全身。他能感覺到,經過這兩天的對戰,自己對冰屬性內勁的掌控更加純熟了。
白羽沒有回應,只是突然消失在原地。蘇墨瞳孔驟縮,本能地向左側閃避,但白羽的劍鋒如影隨形,冰冷的劍尖抵在了他的咽喉處。
“太慢。”白羽的聲音透過面具傳來,“你的內勁運轉有2秒的延遲。”
華苼在一旁同樣狼狽,墨鏡早已碎裂,乳白色的雙眼布滿血絲。烏鴉的速度配合赤麟的防御,讓他疲于應對。此刻他正躺在地上大口喘息,胸口劇烈起伏。
“不打了!”華苼舉起雙手投降,“你們......太欺負人了。”
青鸞站在場邊,記錄著每個人的表現。她看向蘇墨的目光中帶著一絲贊許:“兩天時間,從三十秒到能堅持兩分鐘,進步很大。”
白羽收劍入鞘,轉身走向場外:“記住,屬性內勁要融入呼吸之中。”
蘇墨握緊仍在發抖的右手,沉默點頭。這兩天的殘酷對戰,將他和頂尖戰力的差距赤裸裸地展現在眼前。
白羽的每一劍都精準無比,仿佛能預判他的每一個動作。而烏鴉和赤麟的配合更是天衣無縫,華苼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
“收拾裝備,明早六點出發。”青鸞合上記錄本,“第三防線的情況比你們想象的更嚴峻。”
......
黎明時分,五輛軍用裝甲車停在千機壘外。車身上覆蓋著特殊的防腐蝕涂層,輪胎比普通車輛大了兩倍,底盤加裝了厚重的護甲。車頂的自動炮臺在晨光中泛著金屬光澤。
蘇墨撫摸著裝甲車的外殼,指尖傳來粗糙的觸感。這種軍用車輛是專門為荒野區設計的,能抵御普通異獸的襲擊。
“上車。”青鸞拉開中間那輛車的車門,“我們走地下隧道,十個小時后到達第三防線。”
軍用裝甲車的內部出乎意料的寬敞,六人落座后仍有活動余地。
烏鴉和赤麟坐在前排,白羽獨自占據一個角落,長劍橫放在膝上。蘇墨和華苼坐在中間,透過防彈玻璃觀察窗外飛速后退的景象。
裝甲車駛入一條傾斜向下的隧道,四周的燈光逐漸被黑暗吞噬。車內的氣氛沉默而壓抑,只有引擎的轟鳴聲在狹小的空間內回蕩。
“第三防線現在什么情況?”許久之后,華苼打破沉默。
青鸞調出一幅全息地圖:“三天前的異獸潮突破了第二道壕溝,摧毀了17座自動炮塔。軍方損失了三個連隊,我們千機壘戰部陣亡66人。”
地圖上,第三防線呈現出巨大的弧形,由三道鋼鐵城墻組成。最外圍的城墻上布滿了焦黑的痕跡和巨大的爪痕,幾處缺口被臨時焊接的金屬板封住。
“腐蝕異獸?”蘇墨注意到城墻上的腐蝕痕跡。
“C級異獸,噴吐的酸液能溶解鋼鐵。”烏鴉插話道,黑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凝重。
裝甲車突然劇烈顛簸,隨即開始爬坡。隧道盡頭顯現出一道印有鮮紅'三'字的厚重閘門。
“到了。”青鸞站起身,“做好心理準備。”
閘門緩緩升起,刺眼的陽光照進來。蘇墨瞇起眼睛,當視線恢復清晰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呼吸一滯。
第三防線比他想象的更加龐大。高達三十米的鋼鐵城墻向兩側延伸,一眼望不到盡頭。城墻上密布著自動炮臺和身穿外骨骼裝甲的士兵。天空中有無人機群巡邏,形成嚴密的防御網。
但最震撼的是城墻外的景象——焦黑的土地上散布著無數異獸的殘骸,有些還在冒著青煙。
更遠處,一道深達十米的壕溝內堆滿了尸體,有異獸的,也有人類的。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焦臭味和血腥味。
“這......”華苼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這得死了多少人啊?”
青鸞沒有回答,只是指向城墻內側的一片白色帳篷:"那里是臨時停尸區,你們工作就在那里。雖不明白壘......莫老為何堅持叫你們來這里,但我們會盡量保護你們。”
裝甲車穿過城墻的檢查站,守衛的士兵看到千機壘的標志后立即放行。蘇墨注意到,這些士兵的眼神麻木而疲憊,有些人身上還纏著滲血的繃帶。
帳篷區比想象中更加忙碌。醫護人員穿梭其間,擔架上躺著呻吟的傷員。而在最邊緣的一片區域,整齊排列著數十具覆蓋白布的遺體。
“下車。”青鸞率先跳下裝甲車,“烏鴉、赤麟去幫忙搬運遺體。我和白羽負責警戒。蘇墨、華苼,準備入殮。”
蘇墨和華苼走向停尸區。越靠近,空氣中的血腥味就越濃重。掀開第一塊白布,下面的遺體讓蘇墨的手指微微顫抖。
那是一名年輕女性,半邊身體被酸液腐蝕得面目全非,剩下的半邊臉上凝固著痛苦的表情。她的右手緊緊握著一把短刀。
“開始吧。”華苼遞過特制的防腐手套,“這些遺體被酸液侵蝕,必須在二十四小時內處理完畢。”
蘇墨深吸一口氣,戴上手套。當他觸碰到遺體時,黑霧比以往更加狂暴地涌出,在他周圍瘋狂旋轉。這些黑霧中夾雜著絲絲血色,仿佛在訴說著死前的痛苦與不甘。
他并沒有理會,在華苼得配合下。專心的修復著遺體,一個多小時之后,蘇墨兩人看著無能為力的另一半身體,沉默了。
“對不起,我盡力了。您有沒有什么遺言。”蘇墨兩人退后一步,恭敬的鞠躬。
黑霧突然靜止了一瞬,隨后更加劇烈地翻騰起來。賬本自動浮現,上面的字跡歪歪扭扭,仿佛用盡全力寫下的:
【妹妹快跑!】
簡單的四個字和一個感嘆號,卻讓蘇墨的心臟狠狠揪緊。他看向遺體的資料卡,上面寫著“林小雨,26歲,第三防線第七巡邏小隊成員。”
“她有個妹妹。”蘇墨將遺言發送給了青鸞,“請務必找到她妹妹,確認安全。”
一縷白氣從黑霧中剝離,這次的靈能中帶著淡淡的血色。華苼吸收后,乳白色的雙眼閃過一絲痛楚,但很快恢復平靜。
而收到消息的青鸞,雖然疑惑,但還是派人去尋找。
下一具遺體是個中年男性,胸口被利爪貫穿,傷口邊緣泛著詭異的紫色。當蘇墨靠近時,黑霧竟然形成了利爪的形狀,向他抓來!
“小心!”華苼一把拉開蘇墨,“這些黑霧不對勁!”
“這些逝者的'靈'很不安。”蘇墨盯著那團躁動的黑霧,“比以往更加......絕望。”
蘇墨搖搖頭,再次靠近遺體。這次他提前運轉靈能,在體表形成一層薄薄的保護膜。當黑霧再次襲來時,靈能自動將其隔絕在外。
“您有什么遺言嗎?”半個小時后,蘇墨輕聲問道。
黑霧的躁動漸漸平息,最終在賬本上留下一行字:
【告訴隊長......東側城墻下的第三感應器......壞了......】
蘇墨將這條遺言發給了青鸞,又一縷靈能融入華苼體內。
隨著工作的繼續,蘇墨發現這些戰死者的遺言大多與防線有關——有人提醒戰友注意安全,有人記掛著未修復的設備,而更多的是簡單地問一句“我們能贏嗎?”
每一句遺言都像一塊石頭,壓在蘇墨心頭。他們全神貫注地工作著,修復著遺體,傾聽著遺言,傳遞著信息。華苼的狀態也好不到哪去,乳白色的雙眼越來越暗淡。
當最后一具遺體入殮完畢時,已是深夜。蘇墨癱坐在帳篷外的空地上,仰望星空。第三防線的夜空被探照燈切割成碎片,遠處偶爾傳來異獸的嘶吼聲。
“喝點水。”青鸞遞過一個水壺,“你是通靈者?”
蘇墨沒有回應,接過水壺,冰涼的水滑過喉嚨,卻沖不散胸口的沉悶。他看向城墻的方向:“他們到死都在想著防線。”
“這就是軍人的宿命。”青鸞坐在他旁邊,直到此時,他才明白,通靈者能知曉逝者最后的牽掛,蘇墨兩人承受的比別人太多太多了。
華苼走過來,一屁股坐在地上:“青鸞姐,你說我們會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