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繾綣的火燃盡香煙,煙屁股燙到了徐頌寧的指尖,她回過神來,將殘余的部分扔進了煙灰缸里。
照片擺回了原本的位置上。
路小萌第二天幫忙打掃干凈屋子,拆了一只向日葵插在花瓶里,給徐姐的房子增添幾分人氣兒。她知道徐頌寧平時賴床,也沒有去喊她,悄悄地走了。
機長的時間也很寶貴,不是在飛就是調整作息,她沒有主動聯系宋清岸和項昀,宋清岸倒是偶爾給她發幾條消息閑聊,項昀一直是沉默的狀態。
馬上就要過年了,今年她依舊是一個人。
工作群里也很熱鬧,“地中海”闊氣地在群里發了個大紅包,大家開心地搶著紅包,發著祝福。
“地中海”給徐頌寧發了一個私包,并附上一句話。
“除夕快樂小徐同學,加班辛苦。”
徐頌寧收了,百度了一段致謝詞,感謝領導這一年來的照顧。
“小徐同學,不要以為我這個中老年人看不出來,你這是復制的吧?”
徐頌寧笑了起來,收拾東西出門上班。
機場一路上都是喜氣洋洋的氣氛,旅客行色匆匆,趕著回家過年。
正好遇到一隊機組人員,站在最前頭的人,徐頌寧一眼就認出來了,正巧項昀抬頭,兩人眼神匯聚,不打招呼都不行了。
“項機長,這么巧,你也上班?”
徐頌寧長發輕松地挽在腦后,一個毛茸茸的熊貓發夾夾住,萌萌的熊貓臉朝著項昀笑。
“徐…小姐,真巧。”
徐頌寧被他的停頓逗笑,“你不會也想叫我徐姐吧?也不是不行,我占個便宜。”
項昀的冷面終于有所松動,嘴角也揚起了笑意,這些天他過于緊繃,兩人也不是多深的交情,但只這么交談幾句,他的精神突然放松了。
“回程的時候,不知道能不能碰上徐小姐指揮。”
“那就看項機長的運氣了。”徐頌寧眨了眨眼。
“好。”項昀點頭,接著嘆氣,“我的運氣好像一直不是很好。”
“怎么會?”徐頌寧笑彎了眼,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落平安噢,項機長,我先去忙了。”
項昀的肩膀發燙,只因被徐頌寧拍了一下。
“大哥,今天怎么飛?”副飛走過來,想搭項昀的肩膀,卻被他躲過。
“去深圳我主飛,回來你主飛,有問題嗎?”項昀冷淡地問。
“沒問題。”副飛不在意地擺手,和誰飛、怎么飛他都比較隨意,何況是經驗豐富的項昀,他更沒什么擔心的,只想趕緊飛完,回家過節。
“誒,昀哥,今晚飛機零點到上海,正好趕上新年呢,你住酒店還是回家?你家人應該等著你吧?”
“嗯,回家。”項昀回答,抬起長腿就往前走,把副飛甩在身后,免得他再不識趣地追著問。
過年白天的飛機多,晚上就少了,大多數都趕回家了,誰都不想在飛機上過年。
項昀的飛機在起飛機場延誤了快一個小時,導致旅客們都很焦躁,脾氣一個賽一個差。
“這都延誤在這么久了,怎么還不飛快點啊?”
“都計劃好了落地安排,我可不想在飛機上過新年啊!”
“服務員!我說了要毯子,你怎么還沒送過來?”
“服務員”——空姐表情快碎了,這位乘客剛要完橙汁,又要毯子,她還沒給其他乘客發完飲料,乘客又吼起來了。
“您稍等,我馬上就去給您拿。”空姐維持著標志的笑容。
剛走到乘務長身邊,就聽到那位客人罵了一句難聽的話,眼眶頓時紅了。
乘務員拍了拍她的手,接過毛毯送過去,安撫了幾句,但乘客完全穩不住情緒,她只好連通了駕駛艙廣播。
“項機長,很抱歉打擾你們,因為延誤,客艙有些情況,您能發個機長廣播嗎?也許機長的廣播比我們的安撫要有用。”
“沒事,交給我。”項昀應下。
乘務長狠狠地松了一口氣,“麻煩了。”
這邊通話剛掐斷,客艙里就響起了呲呲的電流聲,隨著電流聲響起的是項昀沉著的聲音。
“各位旅客大家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機長——項昀,很高興可以在除夕和大家一同飛向目的地上海。”
客艙里焦躁的空氣里澆了一潑水,滋滋冒著水汽。
“由于不可抗力,本次航班起飛延誤,非常抱歉。全體機組人員會盡自己的努力,準時護送您到達目的地,希望您能夠給予一些理解。凌晨的鐘聲響起時,您可以通過機身舷窗往外看,飛機之下閃閃爍爍的星光是地面燃放的煙火,這個視角的煙花一年也只能看到一次,希望大家不要錯過這次難得的機會。我是本次航班的機長項昀,全體機組成員與您同在,祝您除夕快樂。”
“機長啥意思?”
“能準時到啊!那就好,我可和老婆說好了的,一點都不能晚的。”
“從飛機上看煙花?我從沒有看過誒,好期待啊。”
“機長聲音好好聽啊!好可靠!哎,也不是那么煩躁了,飛機本來也是零點才到上海,能準時到就好。”
客艙終于恢復了平靜,要到毯子的乘客也爭分奪秒地閉上了眼,臨睡前,他戳了戳隔壁的同事,“零點記得喊我起來看煙花啊!”
“膠澳9777,聯系塔臺118.3,再見,除夕快樂。”
“塔臺118.3,膠澳9777,除夕快樂!”
“南航3138,上海進近,雷達看到,下到高度4800,報告意圖。”
“下到高度4800,申請36L降落,南航3138。今天飛機應該挺少,不用排隊吧?”
“預計36L降落,不用排隊,南航3138。”
“謝謝徐姐!新年快樂…啊不對,還有幾秒呢,先除夕快樂吧!南航3138。”
“除夕快樂。”
徐頌寧看了一眼時間,馬上就零點了,某位機長的飛機還沒出現在她的扇區,看來是錯過了。
“10!9!…”
“3!2!…”
“1!”
和倒計時一起擠進播道的是男人沉穩的聲音。
“新年快樂,上海進近你好,民航1894,高度5400。”
“新年快樂,項機長,雷達看到。”徐頌寧揚起笑,“民航1894,下到高度3600米,預計降落36R跑道。”
項昀坐在副駕駛位,聽到她的聲音,嘴角跟著揚起,兩人心照不宣地想起了機場的會面。
“我靠,昀哥,這個女進近認識你嗎?怎么聽出你的聲音的?一天聽那么多機長說話,居然還能認出來是你?”主駕駛驚訝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