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冰冷,粘稠,帶著城市垃圾場特有的、令人作嘔的腐爛甜腥味,狠狠砸在林默的臉上、身上。每一次沉重的撞擊都像鈍器夯進肉里,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視野被血水和雨水糊住,一片猩紅的模糊。他蜷縮在泥濘里,像一條被遺棄的、瀕死的野狗,連掙扎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操!這廢物還挺能扛?”一個粗嘎的聲音在滂沱雨聲中格外刺耳。
緊接著,一只沾滿污泥的廉價運動鞋重重踩在了林默的頭上,用力碾了碾。他的臉頰被迫更深地陷進冰冷污穢的泥水里,雨水混著泥漿嗆進口鼻,窒息感火燒火燎。
“林默,別他媽給臉不要臉!”踩著他的人彎下腰,那張被雨水沖刷得扭曲的臉上,一道猙獰的刀疤從嘴角延伸到耳根,隨著獰笑扭曲蠕動,“陳少說了,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乖乖把那點破錢交出來當‘孝敬’,再把你那病秧子妹妹……嘿嘿,送到陳少那兒‘照顧照顧’,以后這條街,還能賞你口飯吃!”
刀疤臉的聲音像毒蛇的信子,鉆進林默被疼痛和雨水麻痹的耳朵里。
妹妹!
這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瞬間燙穿了林默被毆打到麻木的神經。一股混雜著滔天憤怒和徹骨絕望的血氣猛地沖上喉嚨口。他喉嚨里發出嗬嗬的、野獸般的低吼,用盡全身殘存的力量猛地向上掙扎了一下。
“我操!”刀疤臉猝不及防,被他頂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頓時惱羞成怒,“給老子摁住他!”
旁邊幾個淋得透濕、同樣一臉戾氣的混混立刻撲上來,死死壓住林默的四肢和身體。冰冷的泥水灌進他的口鼻,窒息感如同冰冷的鐵箍扼緊咽喉。
“錢?醫藥費?”刀疤臉站穩腳跟,更加暴怒,他抬起腳,這一次是狠狠跺在林默的側肋上!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撕裂雨幕,清晰地傳入林默自己的耳中。劇痛!那是足以讓人瞬間昏厥的、骨頭斷裂的劇痛!仿佛有一把燒紅的鋼刀捅進身體,在里面瘋狂攪動。林默眼前猛地一黑,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所有的力氣隨著這一腳徹底消散,像被戳破的氣球。他只能徒勞地張大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只有冰冷的雨水瘋狂地灌進去。
“你妹妹那個癆病鬼的命,值他媽幾個錢?”刀疤臉俯下身,那張因暴戾而扭曲的臉幾乎貼到林默臉上,唾沫星子混著雨水噴濺出來,“陳少看得上她,是你們林家祖墳冒青煙!不識抬舉的東西!弄死了你,再把你妹妹抓過去,一樣!”
刀疤臉的話,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林默的心臟,比肋骨折斷的痛楚更甚千倍萬倍。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頭,他“哇”地噴出一口鮮血,猩紅的顏色在渾濁的泥水中迅速暈開,又迅速被更大的雨流沖淡。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從四面八方洶涌而至,吞噬著他的意識,身體正在飛速地變冷。
要死了嗎?
就這樣……結束在臭氣熏天的垃圾堆里?
小雨……哥沒用……哥護不住你……哥……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深淵的前一瞬,頭頂厚重的、被城市霓虹染成暗紅色的雨云,毫無征兆地被一道無比刺眼的光芒撕裂!
那光芒不是閃電,它熾白得如同太陽核心的碎片,帶著一種近乎神圣的毀滅氣息,瞬間將整個污穢的垃圾場照得亮如白晝!光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撕裂空氣的尖嘯聲緊隨其后,如同億萬根鋼針同時刺穿耳膜!
轟——!!!
一聲天崩地裂般的巨響在極近的距離猛烈炸開!
大地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劇烈地上下顛簸!林默感覺自己像一片狂風中的落葉,被一股難以抗拒的沖擊波狠狠掀飛出去,重重撞在一個散發著惡臭的垃圾堆上。壓在他身上的混混們更是如同被颶風卷起的破布娃娃,慘叫著四散拋飛。
垃圾、碎石、泥漿被狂暴的氣浪卷上天空,又噼里啪啦地砸落下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在頭顱內瘋狂回蕩,過了好幾秒,林默嗡嗡作響的耳朵里才重新灌入暴雨傾盆的嘩啦聲,還有混混們痛苦的呻吟和驚惶的咒罵。
“媽的……什么鬼東西?!”
“隕……隕石?!”
“操!差點砸死老子!”
林默掙扎著,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艱難地撐起劇痛欲裂的身體,抹開糊住眼睛的血水和泥漿。視線模糊地聚焦向爆炸的中心點。
垃圾場中央,被炸出了一個巨大的、焦黑的深坑,坑的邊緣還在絲絲縷縷地冒著青煙,雨水澆在上面發出滋滋的聲響。坑底,并非預想中燃燒的隕石,而是……一個形狀怪異的、約莫半人高的金屬物體。它通體呈現出一種深邃的、仿佛能吸收光線的啞光黑色,表面布滿了復雜而流暢的幾何紋路,此刻正閃爍著極其微弱、頻率不定的幽藍光芒,像一顆垂死的心臟在茍延殘喘。
而在那深坑的邊緣,距離那神秘物體僅僅幾步之遙的地方,蜷縮著一個纖細的身影。
那是一個少女。
她穿著一身素白的長裙,此刻卻已被泥水和某種暗色的污漬浸染得斑駁不堪。她似乎昏迷著,烏黑的長發凌亂地貼在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頰上,長長的睫毛緊閉著,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她看起來脆弱得如同暴風雨中一碰即碎的琉璃娃娃,與周圍污穢的環境和那冰冷的金屬造物形成了無比詭異的對比。
她是誰?怎么會在這里?和這從天而降的東西有什么關系?
疑問如同閃電般劃過林默混亂的腦海,卻沒有答案。他甚至來不及思考,一個更兇險的聲音已經在他身后炸響。
“操!那妞兒……”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刀疤臉,一眼就看到了坑邊的少女,他腫脹的臉上瞬間爆發出一種混合著貪婪和暴戾的兇光,“兄弟們,發財了!抓住她!這妞兒肯定跟這寶貝有關系!”
刀疤臉眼中根本沒有重傷瀕死的林默,他的目光像餓狼一樣死死盯在坑邊那抹突兀的白色上。那從天而降的金屬疙瘩,還有這個憑空出現的女人,絕對藏著潑天的富貴!他舔了舔干裂帶血的嘴唇,貪婪徹底壓倒了隕石墜落的驚駭。
“上!抓住她!”刀疤臉低吼一聲,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第一個朝著深坑猛撲過去。他身后幾個剛剛爬起來的混混也如夢初醒,臉上同樣露出貪婪的獰笑,爭先恐后地跟著撲向那個昏迷的少女。
少女似乎被這兇惡的叫囂聲驚動了,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動了幾下,掙扎著想要撐起身體,但虛弱的身體只是徒勞地晃動了一下,又軟倒下去。她驚恐地抬起頭,露出一張沾滿泥污卻依舊驚心動魄的蒼白小臉,那雙剛剛睜開的眼睛,如同受驚的小鹿,茫然又無助地看向沖來的惡徒,里面瞬間蓄滿了恐懼的淚水。
林默的心臟,就在對上那雙眼睛的瞬間,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了。
那雙眼睛……那么干凈,那么脆弱,那么……像小雨在醫院里,強忍著病痛和恐懼看向他的眼神!
“小雨……”一個破碎的名字從林默染血的唇間溢出,帶著無法言喻的心痛。
妹妹病床前那張同樣蒼白、同樣充滿無助和依賴的臉龐,與眼前少女驚惶的面容瞬間重疊!
身體里早已枯竭的力量,被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本能瘋狂點燃!那是一種超越了斷骨劇痛、超越了死亡恐懼的意志!守護!
“滾開!!”
一聲如同瀕死野獸發出的嘶吼,壓過了狂暴的雨聲!林默的身體爆發出不可思議的速度,他像一顆從泥濘中射出的炮彈,猛地從垃圾堆上彈起,拖著一條斷臂和斷裂的肋骨,以一種完全不顧自身生死的姿態,狠狠地撞向沖在最前面的刀疤臉!
“砰!”
林默用盡全身力氣的撞擊,撞得刀疤臉一個趔趄,但巨大的力量差距無法彌補。刀疤臉只是晃了晃,隨即暴怒地反手一拳,重重砸在林默的太陽穴上!
林默眼前金星亂冒,整個世界都在瘋狂旋轉,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向后倒飛。
刀疤臉看都沒看倒飛出去的林默,他的目標只有那個價值連城的少女!他獰笑著,一步就跨到了少女面前,粗糙的大手帶著污穢的雨水,狠狠抓向少女纖細脆弱的胳膊!
“別碰她——!”
林默的嘶吼撕裂喉嚨!他重重摔在泥濘里,劇痛幾乎讓他昏厥,但看到刀疤臉的魔爪伸向少女,一股無法形容的悲憤和力量再次從碎裂的身體里涌出!他手腳并用地從泥水中爬起,根本不去看旁邊混混砸來的拳頭和踢來的腳,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一點——阻止那只抓向少女的手!
他像一頭徹底瘋狂的蠻牛,用盡最后的力氣,合身撲了上去!不是撲向刀疤臉,而是撲向那少女!他要用自己的身體,擋在少女和那只魔爪之間!
就在他撲到少女身前,張開雙臂,試圖用殘破的身軀將她完全護住的剎那——
噗嗤!
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利刃入肉聲,清晰地穿透了暴雨的喧囂!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林默撲擋的動作猛地僵在半空。
一把閃爍著寒光的彈簧刀,從背后,精準、冷酷地捅穿了他的右胸!刀尖帶著淋漓的鮮血,從前胸透體而出,離少女驚恐失色的面孔只有不到一寸的距離!
冰冷的金屬貫穿了滾燙的血肉,帶來一種奇異的、瞬間的麻木,隨即是排山倒海般炸開的劇痛!
林默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漏氣般的聲音。滾燙的鮮血如同決堤的洪流,無法抑制地沿著冰冷的刀鋒洶涌而出。
溫熱的、粘稠的、帶著生命氣息的鮮血,瞬間浸透了少女胸前那件已經污損不堪的素白長裙。那刺目的紅,在冰冷的雨水中迅速暈染開來,如同雪地里綻開的絕望之花,觸目驚心。
少女完全嚇呆了,她那雙受驚鹿般的眼睛瞪得極大,瞳孔里清晰地倒映著林默痛苦扭曲的臉,倒映著那近在咫尺、滴著血的刀尖,倒映著那迅速在她胸前蔓延開的、屬于林默生命的猩紅。
她忘記了尖叫,忘記了哭泣,只是本能地伸出冰涼顫抖的小手,徒勞地想要捂住林默胸前那恐怖的傷口。可那鮮血,卻從她的指縫間汩汩涌出,怎么也捂不住。
林默感覺自己的生命力正隨著那奔涌的鮮血急速流逝。視野開始模糊、變暗。刀疤臉猙獰得意的臉在晃動,少女蒼白驚惶的臉在晃動,整個世界都在離他遠去。
要……死了嗎……
也好……至少……擋住了……
至少……保護了……像小雨一樣的……
黑暗,如同溫柔的潮水,徹底包裹了他殘存的意識。最后的念頭,是解脫般的平靜。
然而,就在林默的意識即將徹底沉入永恒的虛無深淵之際——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并非來自肉體的悸動,如同沉眠億萬年的古鐘被猛地敲響,以他破碎的心臟為中心,轟然炸開!
沒有聲音,卻震蕩靈魂!
緊接著,一道冰冷、精確、毫無感情波動的機械合成音,直接在他意識的最深處響起,每一個音節都清晰得如同在顱骨內直接刻印:
【警告!宿主生命體征急速衰竭!】
【檢測到強烈守護意志……】
【檢測到高度適配異性羈絆能量……】
【符合最高序列激活條件!】
【‘完美人生輔助系統’,強制綁定中……1%…30%…70%…100%!綁定成功!】
【生命維持協議啟動!緊急修復程序啟動!】
一股無法抗拒的、沛莫能御的暖流,毫無征兆地從他心臟深處爆發!那暖流并非真實的溫度,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勃勃生機,如同初春解凍的江河,瞬間奔涌向他全身每一個瀕臨死亡的角落!
右胸那致命的貫穿傷處,血肉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動感,仿佛有億萬只無形的微小手在瘋狂編織、縫合!斷裂的肋骨傳來劇烈的麻癢,如同有無數螞蟻在啃噬重組!太陽穴被重擊的眩暈、全身的瘀傷劇痛,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冰雪,迅速消融!
一股前所未有的、爆炸性的力量感,伴隨著難以形容的輕微刺痛和酥麻,從骨髓深處滋生,如同沉寂萬年的火山在蘇醒!
【生命體征穩定!基礎修復完成!】
【新手引導任務強制發布!】
【任務內容:在3分鐘時限內,清除當前所有威脅目標(數量:7)。】
【任務獎勵:新手生存禮包(內含基礎強化藥劑x1,生存點數100點)。】
【失敗懲罰:系統解綁,生命維持終止。】
冰冷的機械音落下。
林默那雙原本因失血和瀕死而黯淡無光的眼睛,猛地睜開!
瞳孔深處,一點幽藍的、如同極地寒冰燃燒般的微光,一閃而逝。
世界,在那一刻變得截然不同。
冰冷的雨水砸在臉上的觸感,清晰得如同針尖觸碰。垃圾場腐爛的氣息被分解成無數種惡臭的分子。刀疤臉粗重的喘息,旁邊混混喉嚨里發出的貪婪吞咽聲,甚至遠處城市模糊的霓虹嗡鳴……所有聲音都如同被放大,層次分明地涌入他的耳中。
更不可思議的是身體。那致命的貫穿傷帶來的劇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飽脹的力量感在血管里奔流。斷裂的肋骨處傳來穩固的支撐感,仿佛從未受過傷。力量!從未體驗過的、爆炸性的力量,蟄伏在每一寸肌肉纖維之中,蠢蠢欲動。
而那個冰冷的倒計時,如同嵌入視野的烙印:
【02:59】
【02:58】
【02: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