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梭,半年光陰,在金融市場的驚濤駭浪與無聲硝煙中倏忽而過。當吳撒以一系列令人瞠目結舌、無可爭議的輝煌業績與翻云覆雨般的手段,正式接掌分行行長權柄之時,整個金融圈為之側目。那場在分行頂層旋轉宴會廳舉行的就職典禮,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匯聚了這座城市乃至更廣闊地域的金融巨擘與權力掮客。水晶吊燈的光芒傾瀉而下,將光滑如鏡的大理石地面映照得流光溢彩,空氣中彌漫著香檳的微醺與權力的芬芳。
吳撒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禮服,立于聚光燈下,身姿挺拔如松,氣度沉凝如山岳。他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屬于勝利者的從容微笑,應對著四面八方涌來的恭維與試探,言辭滴水不漏,盡顯掌控者的氣度。而與他十指緊扣,并肩接受這榮耀洗禮的,正是風控總監蘇瑾。
蘇瑾。
她同樣盛裝出席,一襲月白色曳地長裙,襯得她肌膚勝雪,身姿窈窕如畫中仙。曾經冰封般的眉眼,此刻被一種發自內心的、璀璨奪目的光華所點亮。她微微側首,望著身邊這個光芒萬丈的男人,唇角漾開的笑靨,純凈而驕傲,如同冰封雪蓮于暖陽下盛放,幸福的光芒幾乎要從那雙清澈的眼眸中滿溢出來。鎂光燈瘋狂閃爍,捕捉著這對璧人相依的畫面,將這一刻定格為金融界新貴的傳奇佳話。
婚禮緊隨其后,盛大卻刻意保持著一種低調的奢華。地點選在郊外一座臨湖的古堡,受邀者皆是真正核心圈層的名流,安保森嚴,杜絕了無關的窺探。沒有漫天飛舞的彩帶,沒有喧囂的樂隊,唯有悠揚的古典弦樂在古老的石壁間流淌,空氣中浮動著清雅的白玫瑰香氣。蘇瑾挽著吳撒的手臂,行走在鋪滿潔白花瓣的甬道上,每一步都踏在眾人的矚目與祝福之中。她的笑容依舊明媚,眼波流轉間,幸福滿溢。吳撒則全程溫柔地攬著她的肩,舉止體貼入微,目光落在她身上時,專注而深邃,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這一人。
然而,在這極致的繁華與幸福表象之下,一道冰冷而巨大的裂痕,無聲地橫亙著。
滿堂賓客,金融巨子云集,卻唯獨缺了蘇瑾的娘家人。那座象征著無上財富與權力的上海蘇氏城堡,對此盛事保持了徹底的沉默。沒有祝福,沒有禮物,甚至沒有只言片語的問候。蘇正廷的缺席,如同一塊沉重的寒冰,沉甸甸地壓在蘇瑾看似明媚的心湖深處。每當目光掃過那些帶著家眷前來的賓客,看到父母慈愛地凝視著女兒出嫁的眼神,蘇瑾眼底深處總會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黯然與刺痛。她挺直的脊背,那燦爛的笑容之下,藏著的是對父兄決絕離去的、無法言說的隱痛,以及一絲被放逐者才懂的孤勇。
吳撒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攬在她肩頭的手掌微微收緊,傳遞著無聲的慰藉與力量。只有他,這位剛剛登臨分行權力之巔的新貴,這位即將成為她合法丈夫的男人,深知這份看似圓滿的幸福背后,埋藏著怎樣一柄淬毒的匕首。
就在半月之前,一個陰雨連綿的深夜。蘇瑾那位驕橫暴戾的兄長蘇榮,如同幽靈般,避開所有耳目,出現在了吳撒那間尚未完全搬進行長辦公室的、略顯陳舊的臨時書房里。
沒有寒暄,沒有客套。蘇榮高大的身影帶著一股壓抑的、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般的戾氣。他直接將一份蓋著總行核心部門印章的內部文件副本,重重拍在吳撒的書桌上,文件抬頭赫然是關于分行行長任命吳撒的最終決議草案。
“吳撒,看清楚!” 蘇榮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像砂紙摩擦般刺耳,“這份東西,沒有我蘇家在總行那幾票關鍵的支持,你覺得能這么順利、這么‘無可爭議’地落在你頭上?”
吳撒坐在寬大的扶手椅里,身體微微后仰,手指交叉放在身前,平靜地看著眼前這位不速之客,臉上看不出絲毫波瀾,仿佛只是在欣賞一場拙劣的表演。
蘇榮被他的平靜激怒,猛地俯身,雙手撐在桌沿,眼神兇狠如噬人的猛獸,鼻息幾乎噴到吳撒臉上:“別他媽給我裝深沉!我告訴你,我們能把你捧上這個位置,也能讓你摔得粉身碎骨!給你這個位置,不是因為你多能耐!是看在我妹妹肚子里那塊肉的份上!是蘇家丟不起這個人,讓她堂堂蘇家大小姐的男人,還是個上不了臺面的副手!”
他直起身,居高臨下,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刻骨的寒意:“吳撒,你給我聽好了,也給我牢牢記住!坐穩這個位置,好好待我妹妹,讓她安安穩穩把孩子生下來,后半輩子富貴無憂……那么,蘇家可以當沒你這個女婿,但也絕不會動你分毫,甚至,該有的便利,一點不少!”
他頓了頓,眼中驟然爆發出駭人的兇光,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野獸的嘶吼:“但是!如果你敢有負于她!讓她受半點委屈!讓她掉一滴眼淚!或者將來讓我知道,你接近她從一開始就包藏禍心……” 蘇榮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臉上的肌肉扭曲,一字一句,如同淬血的鋼釘,狠狠砸向吳撒:
“我蘇榮對天發誓!天涯海角,必傾盡蘇家之力,將你碎尸萬段!挫骨揚灰!讓你后悔來到這個世上!聽清楚了嗎?!”
咆哮在狹小的書房里回蕩,震得窗欞都在微微發顫。窗外,雨點敲打著玻璃,更添幾分肅殺。
吳撒靜靜地聽完這充滿施舍與血腥威脅的宣言。他緩緩站起身,身高與蘇榮相仿,但那份歷經千年沉浮、血火淬煉出的無形氣場,卻讓蘇榮心頭莫名一窒。吳撒的目光,平靜地落在蘇榮那雙因暴怒而充血的眸子上,深邃得如同不可見底的寒潭。他沒有任何被冒犯的怒意,也沒有絲毫感激涕零的卑微,只是用一種陳述事實般的、帶著金屬質感的平靜語調,清晰地說道:
“蘇瑾是我的妻子,她腹中的孩子,是我的骨血。保護她們,是我的責任,無需他人置喙,更無需以利誘之、以死懼之。”
他微微停頓,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如刀鋒,直刺蘇榮靈魂深處:“至于這個位置……”
吳撒的嘴角,勾起一絲極淡、卻冰冷徹骨的弧度。
“我吳撒想坐,便能坐得穩。蘇家的票……不過是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這一點,蘇大少,你最好也牢牢記住。”
蘇榮被那眼神看得心頭寒氣直冒,竟一時語塞,只能狠狠地瞪著吳撒,胸膛劇烈起伏。
此刻,古堡的婚禮現場,悠揚的樂聲達到高潮。司儀宣布新人交換戒指。吳撒執起蘇瑾纖細的手,將那枚璀璨的鉆戒緩緩套入她的無名指。冰涼的金屬觸感傳來,蘇瑾抬眸,望進他深邃如星海的眼底。那里有溫柔,有承諾,有無需言說的深情。
吳撒低下頭,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莊重而溫熱的吻。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個吻,不僅是對妻子的承諾,也是對半月前那個雨夜、那份以權勢與死亡為注的血色誓言的無聲回應。他吻下的,是蘇瑾的幸福與未來,亦是壓在心頭、由蘇家強權與蘇榮暴戾所化的沉重枷鎖。
金階之上,他攬著這只為他背離家族、孤勇同棲的鳳凰。前路是更廣闊的天地,亦是更洶涌的暗流與更沉重的責任。蘇家的陰影并未散去,那柄名為“碎尸萬段”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依舊高懸。而他,將以這分行行長的權杖為劍,以懷中妻兒為盾,在這繁華似錦卻又殺機四伏的現代疆場,繼續書寫屬于他的、注定無法平靜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