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月見看熱鬧的人不少,生生掐疼大腿。
“大山呀,你扔下我們母子走了,有人欺負我們孤兒寡母,你半夜可要顯顯靈……”
棉紡廠家屬大院里,鬧哄哄的。
幾位老大姐圍過來勸說。
見桂月哭的傷心,大女兒抹著眼淚扶她媽,十二歲的趙丑丫則舉著燒火棍,趁著人多,跑到沈寶田身后,掄起棍子就狠抽!
“讓你欺負我媽!”
“打死你個壞人!”
沈寶田沒防備,被抽了個正著,起身想跑。
“桂月,你敢,我,我去告你、你們棉、棉紡廠……”
沈寶田又想捂褲襠,又想捂褲兜。
“好你個沈寶田,我還以為你只是欺負我這個寡婦,原來你是瞧不起我們縣棉紡廠?!”
此話一出,吃瓜群眾頓時群怒!
已經有幾個工友圍上來,打算替桂月出頭。
桂月則趁亂,眼疾手快按住沈寶田,從他褲兜里翻出厚厚的一疊票子。
厚厚的一疊大黑十,正好三百塊錢。錢里還夾著兩張字條,一張是他家趙大山撫恤金三百元錢的收據,另一張上寫著幾行小字和一串名字。
“沈副廠長,你給送來的撫恤金,我收下!”
“滾!”
吃瓜群眾:“滾!”
沈寶田夾著褲襠,灰溜溜地往外跑。跑到門口想起自行車還在桂家門口停著,也不敢去騎,又咒罵幾句,才往鋼鐵廠家屬院的方向跑去。
十分鐘后,棉紡廠的幾個老姊妹離開,桂月坐在堂屋的椅子里。
目光冷冽地掃過一眾兒女。
左邊站著三兒一女,右邊則是趙大山一年前帶回來的一兒一女,當著她的面說是趙家堂弟的“孤兒”。
前世,桂月直到死后,飄在半空中許久,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一直被她當成外人的倆孩子,才是桂月親生的。
而家里養成吃喝嫖賭的二流子的大兒子趙成棟,被養成嬌嬌女的二女兒趙春嬌,才是趙大山和那個寡婦白月光生下的孽種。
兩個孩子是剛出生,就被掉了包。
現在打量,十九歲的趙狗蛋,眉眼分明與自己有七分相似,桂月的心就疼得發脹。
前世,這個孩子在趙大山死后的第三個月,也死在了當臨時工的工地。至于到底是什么死因,她根本就不知道,收尸是趙成棟去的。
現在想想,這件事就不對勁。
再看狗蛋身邊的小丫頭,今年已經十二歲,卻長得十分瘦小,名叫趙丑丫。
丑丫自打一年前進了這個家,懂事的讓人心疼,她總是搶著干家務活。
桂月的目光掃過去,瘦小的身子板輕微地打了個顫,然后立即去提暖水壺,熟練地倒上一杯溫水,并小心翼翼地放到桂月跟前,然后才又怯生生地退到角落里。
桂月的眼神在趙丑丫的額角停留,那里落著一寸來長的扭曲傷疤,疤痕剛剛結好,從額角到臉蛋泛著通紅。
這道疤,后來反復受傷,一直到這丫頭真的變得丑陋。
趙丑丫說是自己不小心磕的,現在想想一定是那兩個狼崽子干的。
心里又是密密麻麻地疼。
她親生的二丫頭……前世,十六歲那年被老大攛掇著嫁人,實則被老大賣給了人販子!
等她知道,這孩子已經跳了河。
前世,她糊涂。
這輩子,她不會再讓那兩個狼崽子得逞。
“老大,你去把自行車推屋里來?!?/p>
趙成棟朝趙狗蛋瞪眼,“狗蛋,你去!”
狗蛋,丑丫……她親生的孩子,連名字都不配有?!
狗蛋默不作聲地抬腳,就要去門外。
卻被桂月嚴肅的吼聲制止,“我讓你去!”
趙成棟不情不愿地出門,又嘀哩咣啷地推著自行車回來。
眾人看時,才發現那是一輛八成新的二八大杠,永久牌的。
瞧著就挺稀罕人的!
“媽,成棟上班路遠,自行車給他騎?!贝髢合钡哪樇t腫著,見了好東西,三角眼直放光。
“還有,鋼鐵廠頂班成為正式工的事,只能給成棟,他是長子?!?/p>
咳,呸!
桂月一口痰吐在地上,大兒媳炎紅愣怔,隨后退開兩步。
他也配!
“那些撫恤金,也得給我們成棟!”
想得倒挺美。
“媽,工作給大哥,自行車給我。”
二兒子趙有才頂個雞窩頭從小屋里出來,剛才家里鬧成這樣,他就一直躲在屋里睡覺,現在看到了自行車,倒是第一個往前湊。
看著二兒子一臉的理所當然,桂月心更寒。二兒子倒是她親生的,可這小子也被老大帶歪。
整天好吃懶做,高中畢業去下鄉,不到一年,就遇上了返城潮,他回來就在家里待業,趙大山活著的時候,給他找了幾個臨時工的工作,都被這小子給賣了!
賣掉工作,錢卻半分也沒見著,都被這小子混敗光了。
偏疼的兒子不得繼!
“滾,你哪那么一張大臉!”
老三倒是一直坐在角落里的矮凳上,捧著一本書在看。
他不爭不搶的,卻蔫兒壞。
前世,桂月總覺著這個老三是好的,專心學習。哪曾想,這小子偷偷退了學,從家里騙走學費、書本費,四處打咧咧,等家里想給他招工,他卻拿不出高中文憑,后來更是因為卷入了流氓案件,蹲了10年笆籬子。
這混小子,估計現在還沒退學,不過他看的也不是什么課本。
桂月走過去,扯開那本掛在外面的書皮,一本武俠小說從里面滑出來。
“媽?”
趙新成嚇了一跳,忙想去搶那本書,卻被桂月搶先拿在手里,抖得嘩啦,里面滑出幾張從畫報上剪下來的XX圖片。
“你個小癟犢子,我打死你!”
趙新成被桂月掄起的燒火棍打,滿屋子亂跑。
“媽,媽,我,我不敢了,我……是,是大哥給我的……”
又是趙成棟這個黑心肝的!
燒火棍掄起來,朝著趙成棟的后背就是一下。
雞飛狗跳!
“媽~~”
趙春嬌還沒進門,已經嬌聲嗲氣地喊媽,她和趙丑丫同歲,因為從小是家里最吃香的,不僅皮膚白皙,還比丑丫高出半頭多,才十二歲,卻已然出落得像十六七歲的大姑娘。
今天趙大山下葬出殯,他這個女兒可倒好,大清早就出了門,到這個時間才回來。
桂月一改往日看見老閨女的熱情,半個眼神都沒給她。
老三被打的嗷嗷叫,直接罰他在堂屋跪著。
“媽,我餓了,給我一塊錢,我要吃麻花。”趙春嬌說話時甚至帶著些蠻橫。
還想吃麻花?!
前世,病榻前,桂月望眼欲穿也沒見這個白眼狼來看她一眼。
就算不是親生的,她也把這孩子養大成人,后來更是為了給趙春嬌帶三個孩子,生生把自己累成了心臟病、高血壓。
白眼狼,沒良心的,還想吃麻花。
吃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