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在昏暗的書房里亮著刺眼的白光,上面是老趙發來的最后一條信息,帶著一絲專業人員的興奮和探究欲:
“懋欽,臥牛背那片地邪門了!剛調了地質微震記錄,過去三個月,就在你說的中心點附近,監測到七次異常低頻震動,震源深度…淺得離譜!不到三十米!能量模式不像天然地震,倒像是…地下有東西在‘撞墻’!非官方勘探記錄沒查到,但這事兒我幫你盯緊了,有發現隨時…(信息中斷)”
信息到這里戛然而止。時間是昨天下午四點十七分。
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我的心臟。老趙不是個拖沓的人,他承諾“隨時聯系”,卻一夜杳無音信。我立刻回撥電話,聽筒里傳來冰冷的女聲:“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關機?老趙的手機從不關機,尤其是在跟進重要線索時!
我猛地站起身,書房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桌上的鉛盒散發著幽幽的寒意,虎口的灰線灼痛感驟然加劇,像是在呼應著某種巨大的災厄。
沒有絲毫猶豫,我抓起車鑰匙沖出門。必須立刻去老趙家!
車子在早高峰的車流中艱難穿梭,焦躁如同火焰灼燒著我的神經。老趙住在南城一個老舊的機關家屬院里。停好車,三步并作兩步沖上他住的四樓。
防盜門緊閉。我用力敲門:“老趙!趙建國!開門!”
門內死寂一片。一股極其淡薄、卻令人作嘔的…鐵銹混合著某種內臟腐敗的腥甜氣味,透過門縫絲絲縷縷地飄了出來!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讓開!” 一個警惕的聲音從身后響起。是聞聲而來的小區片警,還有兩個穿著物業制服的人。
“我是他朋友!聯系不上他!里面可能有情況!” 我急促地說道,同時亮出了自己的“顧問”證件(某些特殊部門掛名的虛銜,有時管用)。
片警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又湊近門縫聞了聞,臉色瞬間變了。他立刻通過對講機呼叫支援,并示意物業拿備用鑰匙。
門被打開的瞬間,那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混合著內臟的惡臭,如同實質般撲面而來!饒是我見慣了各種場面,胃里也是一陣翻江倒海。
客廳的景象,讓隨后趕到的警察和物業都忍不住干嘔起來。
一片狼藉!
鮮血!大量的鮮血!墻壁、地板、天花板…到處都濺射著呈噴射狀的、已經半凝固發黑的血跡!家具被掀翻,文件紙張散落一地,上面也沾染著血手印和拖拽的痕跡。
而在客廳中央,用鮮血涂抹著幾個歪歪扭扭、充滿瘋狂和怨毒的大字:
“多管閑事!戾王醒了!下一個就是你!?。 ?/p>
字跡猙獰,散發著濃烈的惡意,仿佛是用垂死之人的最后力氣和恨意書寫的!
老趙…不在客廳。
血跡的拖拽痕跡,一直延伸到緊閉著房門的臥室。
支援的刑警很快趕到,封鎖了現場。法醫和技術人員戴著口罩手套,神情凝重地進入。我作為“第一發現人”和報案者,被帶到門外臨時詢問。
“你和死者什么關系?最后聯系是什么時候?” 一個中年刑警目光銳利地盯著我。
“朋友。昨天下午四點左右,他給我發信息,說幫我查點地質方面的事。” 我強壓著心中的怒火和冰冷,盡量保持平靜,“之后電話就關機了。我擔心出事,過來看看?!?/p>
“地質?查什么?” 刑警追問。
“西山北五環外,臥牛背那片待開發的林地,查微震記錄和非官方勘探?!?我沒有隱瞞,指向性明確,“他最后的信息說監測到異常低頻震動,震源很淺,不像天然地震?!?/p>
刑警飛快記錄著,眼神更加銳利:“臥牛背林地?那片地…最近不太平。死者有沒有提到具體發現了什么?或者…得罪了什么人?”
“他沒細說。只是說事情很邪門。” 我頓了頓,補充道,“至于得罪人…老趙是搞技術出身的,性格耿直,在文物局工作,接觸的多是考古勘探項目,應該沒什么私人恩怨。”
這時,臥室的門被法醫打開了。即使隔著一段距離,我也能看到里面的景象比客廳更加觸目驚心!
老趙的尸體…不,那已經不能稱之為尸體。
他被以一種極其扭曲、褻瀆的姿態,釘在了臥室的墻壁上!不是用釘子,而是用…幾根銹跡斑斑、形制古怪的黑色金屬長釘,深深貫穿了他的四肢和軀干!那些釘子樣式古樸,上面似乎還殘留著泥土和暗紅的銹蝕,散發出與“困龍樁”同源的陰冷怨氣!
他的胸腔被暴力剖開,內臟被拉扯出來,一部分散落在地,一部分被塞進了他自己的嘴里!雙眼被挖去,留下兩個黑洞洞的血窟窿,凝固的臉上殘留著極致的恐懼和痛苦。
而在他的腳下,用內臟的碎塊和鮮血,拼湊出了一個更加具體、也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圖案——一個猙獰的、只有上半身的巨大厲鬼形象,獠牙外露,雙手做撕扯狀!那厲鬼的輪廓,隱約帶著古代將軍甲胄的樣式!
戾王!
這就是“戾王醒了”?!
一股冰冷的殺意混合著滔天的怒火,瞬間沖垮了我的理智!我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虎口的灰線灼痛得如同烙鐵!不是為了老趙的死狀,而是為了這赤裸裸的、針對性的警告和虐殺!為了幕后黑手視人命如草芥的殘忍!
“冷靜!” 旁邊的刑警敏銳地察覺到我情緒的劇烈波動,沉聲喝道,同時一只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深吸一口氣,強行將翻騰的氣血壓下去,但眼神已經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冰。
“警官,這手法…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我聲音沙啞,指向臥室,“那些釘子…還有那個圖案…這涉及到一些…非常規的領域?!?/p>
中年刑警眉頭緊鎖,顯然也意識到了案件的詭異和棘手。他揮揮手,示意一個技術人員過來:“拍照,取證,尤其是那些釘子和地上的圖案,要最清晰的!還有,立刻查死者的通訊記錄、電腦、手機!特別是昨天下午四點后的!”
他轉頭又看向我:“張先生,你說死者幫你查‘臥牛背’林地的事?那片地現在屬于市城投集團,規劃是城市綠肺,但據說有開發商在活動…王天豪,你認識嗎?”
王天豪!王總!
“認識。” 我毫不避諱,“‘鎖龍井’項目的老板,他的工地就在臥牛背林地西南一公里左右。昨天,我才剛幫他處理了他工地上一個…棘手的問題?!?我刻意隱去了“困龍樁”和古墓。
刑警的目光瞬間變得無比銳利:“‘鎖龍井’…王天豪…臥牛背林地…老趙查微震記錄…張先生,看來你卷入的事情,不小啊。”
“我只是個解決問題的人?!?我迎著他的目光,“但有人不想讓問題被解決,甚至不惜殺人滅口,用這種方式警告所有想靠近真相的人。”
“下一個就是你?!?刑警重復著墻上的血字,語氣沉重,“張先生,你需要保護。我們會安排…”
“不需要?!?我斷然拒絕,語氣斬釘截鐵,“他們的目標是我,警方介入只會打草驚蛇,讓他們藏得更深。而且…” 我頓了頓,眼中寒光閃爍,“有些東西,警察對付不了。這筆血債,必須用‘行內’的規矩來了結!”
刑警看著我,似乎在評估我話語里的分量和危險性。最終,他嘆了口氣:“張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法律…”
“法律會制裁殺人兇手。” 我打斷他,“我會提供你們需要的證據,指向真兇的證據。但在這之前,請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把那些藏在陰影里、操控這一切的‘東西’…揪出來!否則,死的人會更多!”
我拿出手機,調出昨天在林地拍的照片,尤其是坑底那模糊的黑色石板和坑邊新鮮的探洞痕跡:“這些,是我昨天在臥牛背林地中心塌陷坑拍的。那些探洞痕跡很新,手法專業。老趙的死,很可能與他查到的微震記錄,以及…有人不想讓他繼續查下去有關。王天豪,或者他背后的人,絕對脫不了干系!”
刑警仔細看著照片,臉色越來越凝重。他立刻吩咐手下:“馬上聯系地質隊和文物局,調取臥牛背林地的所有地質和考古備案資料!查王天豪公司及所有關聯人員近期動向!重點排查能接觸到專業勘探設備的人員!”
他收起手機,嚴肅地看著我:“張先生,你的信息很重要。我們會全力追查。但你…” 他指了指墻上那猙獰的血字,“務必小心!保持聯系!有任何線索,立刻通知我們!”
離開老趙家那棟充滿血腥和死亡氣息的居民樓,坐進車里,我卻沒有立刻發動。冰冷的憤怒如同實質,在我胸腔里燃燒。
老趙…一個熱心、耿直的老同學,因為幫我查一點“私事”,竟遭此慘絕人寰的虐殺!那墻上的血字,地上的內臟圖案,是對我赤裸裸的宣戰!
戾王醒了?是用這種方式“醒”的嗎?用無辜者的血肉和絕望作為祭品?
不!這絕不是古墓兇煞自行蘇醒!這是人為!是那個隱藏在王天豪背后、精通厭勝邪術和奇門遁甲、手段殘忍毒辣的“地師會”干的!他們用這種極端殘忍的方式獻祭,既是為了滅口,更是為了徹底激活或控制戾王疑冢中的兇物!老趙的死,恐怕只是開始!
“地師會”…墨斗張的警告言猶在耳。這群為了利益和力量不擇手段的瘋子,已經徹底撕下了偽裝!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內容只有一張圖片。
我點開圖片,瞳孔驟然收縮!
圖片拍攝地點正是臥牛背林地的那個塌陷坑!坑底,昨天還被腐葉覆蓋的地方,此刻被粗暴地清理開了一大片!露出了下方那巨大的、布滿猙獰饕餮紋和“鬼書”符文的黑色石板!而在石板的中央位置,赫然鑲嵌著一個…活物?!
不,不是活物!那是一個人!
一個穿著現代戶外沖鋒衣、身形扭曲、滿臉驚恐絕望的男人!他的身體被硬生生地、以一種違反人體結構的角度,塞進了石板中央一個預留的、形狀怪異的凹槽里!只露出頭部和一只拼命向上抓撓的手!他的眼睛瞪得極大,充滿了血絲,嘴巴大張著,仿佛在發出無聲的凄厲慘叫!而他的身體…似乎正在被那黑色的石板緩緩地…“吞噬”?!
圖片下方,配著一行冰冷的文字:
“戾王座下,豈容窺伺?活葬于此,以儆效尤!張道長,好自為之!”
活葬!用活人來“填”墓門?!這比虐殺老趙更加喪心病狂!這是最惡毒的厭勝邪術之一——“生人樁”!以活人精魂血肉為引,強行激發或鎮壓墓穴兇煞!
照片里那個被吞噬的人…雖然面容扭曲,但我依稀認出,正是昨天在林地中,那個被我察覺到窺伺、發出“沙沙”聲的跟蹤者之一!他竟然是“地師會”的人?還是被他們抓來的替死鬼?
無論他是誰,這張圖片傳遞的信息無比清晰:
1.“地師會”已經徹底掌控(或者說,強行開啟了)戾王疑冢的入口!
2.他們行事毫無底線,視人命如螻蟻,虐殺、活葬,只為達成目的!
3.他們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我!老趙的死和這活葬的照片,就是戰書!
一股冰冷的戰意混合著滔天的怒火,沖散了最后一絲猶豫。書房里師父“十死無生”的批注,此刻反而像一盆冰水,澆滅了我所有僥幸,只剩下玉石俱焚的決絕!
我發動汽車,引擎發出低沉的咆哮。沒有回家,而是直接駛向了城市另一端——墨斗張那間堆滿古怪物件、散發著木頭和機油味道的破舊工作室。
有些仗,注定要打。
有些債,必須血償!
戾王醒了?
那就看看,是這千年兇煞的爪子利,還是我龍虎山傳承的雷法更剛猛!
“地師會”…你們想玩?
我張懋欽,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