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潘蘭花一咬牙，不就是道歉嗎？有什么不行的？
她一把奪過聽筒，趕緊道。
要不然打電話貴著呢，多花好幾毛錢。
“姐，你讓萱萱聽著?！?/p>
“你和白成仁一起?！?/p>
“沒問題?！?/p>
白芙蓉把線拉長，遞到陸明萱手里。
陸明萱眼神閃爍，畏畏縮縮，“喂，二舅，二舅媽。”
聲音不似平時那么清脆響亮。
潘蘭花笑了笑，“萱萱吶，二舅媽那時候就是有口無心一說，你別往心里去啊，二舅媽知道萱萱你最乖了，最棒了?！?/p>
“潘蘭花，我警告你，我還在旁邊聽著?！?/p>
一聽白芙蓉的話，潘蘭花臉一垮，本想著給小孩子道歉，隨意糊弄糊弄不就過去了嗎？沒想到白芙蓉這么狠的。
她臉色逐漸變沉，將聽筒遞給白成仁，“你來?！?/p>
“我說了，要你們一起，你沒聽懂嗎？”
潘蘭花只能咬著牙，和白成仁跟孫子似的站一起，規規矩矩的。
“對不起，萱萱，是我們錯了，不該亂說話，我們身為長輩沒有長輩的自覺，還胡說八道……”
白芙蓉就在旁邊聽著，他們不能不敢有半點的摻水，萬一再一耽擱，把白芙蓉弄不耐煩了，工作就沒了。
一年賺好幾百的工作重要，還是臉皮重要，孰輕孰重，她再清楚不過了。
陸明萱聽完，小臉沒什么表情，但是心里卻舒坦了許多。
記憶中二舅和二舅媽你一言我一語，在她面前十分猙獰的臉好似在漸漸遠去，越來越遠，直到模糊不清。
等到兩人說話，她剛開口，“沒……”
白芙蓉一把掛了電話。
“嘟嘟嘟?！?/p>
聽到座機里的短音，潘蘭花一臉難以置信，而白成仁則是便秘一般的表情。
兩人反應過來，瞬間暴跳如雷，“媽，她就這么掛了？工作的事呢？”
白母撥弄著佛珠，哀嘆，“山高皇帝遠，我哪管得了這么多？這又不像是之前在明城，我還能去找她，去她院里罵一罵。難不成我還買張火車票過去啊，那不更加虧得大？”
“媽！”
“蘭花，你自己也想想辦法，每天在家，好工作能上門？”
白母搖搖頭，走了。
潘蘭花氣得目呲欲裂，當初把她騙進門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
說白成仁再不成事，有個有能力又嫁得好的姐姐。
現在呢，一下子就撇清了？
陸明萱還呆呆的，直到白芙蓉蹲下來，她訥訥道，“媽媽，沒關系，我還沒說完呢……”
白芙蓉又捧住她的臉，語重心長道，“萱萱，不是所有的道歉都值得被原諒的，有的人傷你太重，你可以選擇不原諒，有的人并不是真心實意道歉，純粹是被好處牽扯，你也可以選擇不原諒?！?/p>
陸明萱似懂非懂，但她只知道她那天快樂極了。
等她回家，她就記在了日記本里。
“1988年3月12日，星期六，天氣晴，今天是植樹節，媽媽陪我種了一棵樹，我有一個很愛很愛我的媽媽……”
楊采蓮心軟了，還是決定回家了，幫馮大志穩定好大后方。
婆婆和她吵吵鬧鬧多年，到底也叫一聲“娘”，她放不下。
如果她不在的這段時間真出了什么事，她也良心不安。
她要走，白芙蓉還怪不舍得的，畢竟是來這里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回去一定要去醫院好好檢查?！?/p>
白芙蓉再度叮囑她。
女人總是對身體的疼痛很能忍，但等到忍不下去的時候，往往就來不及了。
“知道了。”楊采蓮也努力憋住不哭。
她在鄉下也有朋友，但是和芙蓉妹子不一樣，只有芙蓉妹子告訴她，比起丈夫，比起婆婆，更重要的是自己。
自己身體健康，開心快樂，活得長久，才能成為一棵大樹，長長久久地庇護孩子們。
她有三個呢，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她哪放心的下？
當了媽媽以后，甚至比以前更怕死。
回去第一時間，她就要去鄉鎮醫院檢查。
家屬院來了許多人都來送楊采蓮，有的是一面之交，有的是萍水相逢，都只是淡淡說幾句。
驟然，人群里出現了一張陌生面孔。
一個年輕女人，穿著白色布拉吉，頭發油亮，盤在后面，要不是牽著個小女孩，真看不出年紀。
楊采蓮有點納悶，也不知道這是誰家的。
那女人擠過人群，走了過來，沖著楊采蓮笑道，“楊姐，我是大志朋友馮光的媳婦兒，我叫郁紅霞?！?/p>
“馮光？”楊采蓮對這人有所耳聞。
當時大志剛到研究院的時候，就遇到了這位老鄉，兩人又同姓馮，馮光給了大志很多幫助，電報里，大志經常提這位老鄉。
只是近幾年就不怎么提了，楊采蓮還以為是和馮光鬧了什么矛盾，不過他工作上的事，她也不怎么過問。
每次電報按字收錢，得省著點，楊采蓮都只和他聊婆婆和孩子們的事。
看到她，馮大志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出于女人的直覺，楊采蓮警覺了，“你在研究院住，我怎么沒見過你？”
“沒有在研究院住，我從外邊過來的，報的大志哥名字進來的?！闭f這話的時候，郁紅霞有些驕傲。
“外邊？”楊采蓮記得馮光和馮大志一樣，也是研究員啊，他的妻女怎么會在外邊??？
正想多問幾句，馮大志接過行李，忙道，“我送你去火車站吧？”
“等一下，我還有點事和芙蓉妹子說?！苯柚@個由頭，她把白芙蓉拉到了一邊，白芙蓉挑眉，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也覺得那女人有些張揚。
兩人裝著說著話，視線的余光卻看著馮大志。
馮大志咬著牙，把郁紅霞叫到一邊，“你怎么來了？”
郁紅霞眼一瞬就紅了，“大志哥，你這是在怪我？”
“沒……沒有……”馮大志就見不得女人哭。
他媳婦兒每次和他訴苦都沒哭。
他不知道楊采蓮怕他擔心，每次都是背著他哭的。
所以昨天她哭得那么厲害，他才會那么慫，他以為她嘴上念叨，其實沒太往心里去。
大大咧咧的性子怎么可能往心里去呢？
“你幫我這么多，供我和亞男吃和穿，弟妹要走了，我一個女人也是該來感謝感謝弟妹。感謝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還能這么寬宏大量?！?/p>
“噓！”馮大志真是快急死了，生怕楊采蓮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