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羽先夾起一個餃子，任由孫木生在院子里如何求情都不理，“吃飯”！
其余人這才跟著動手吃飯。
孫木生早上就喝了一碗稀粥，閑逛了一天，早就餓的前心貼后背，再聽到屋內(nèi)吃餃子的咀嚼聲，他急得抓心撓肝般難受。
“娘啊，兒子餓啊，娘啊，讓我吃飯吧…”
喬羽中午吃過兩個包子，加上年歲大，吃七八個便放下筷子，見一家人臉上因為吃飽飯而開心的笑，心里有一種滿足感。
她摸了摸懷里那塊銀子，目光在孫江和孫海身上掃過，若有所思的看著王桂香， “老二家的，孫海從前那個私塾還開著嗎？那個老秀才還收不收學(xué)生？”
王桂香一怔，隨即呼出一口氣，“開著，每年秋季便收一波學(xué)生”。
婆婆問這個干啥，難道她家現(xiàn)在還有錢供孩子讀書？孩子都這么大了，再去讀書恐怕都晚了，別人家的孩子都是五六歲啟蒙，她的孫海十歲，孫江也八歲了。
還是老老實實種地吧，再過幾年說門親事，莊稼人不是都這樣生活的嗎。
只不過想起被休在家的小姑……
王桂香在心中數(shù)著日子，還有二十九天。
餃子的香味直往孫嬌嬌的鼻子里鉆，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娘真忍心讓她挨餓，娘從前認可自己不吃都要留給她這個閨女，如今怎么就變了？難道娘也嫌棄她被休嗎？
管不了那么多，孫嬌嬌只想吃餃子，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幾步便走到自己閨女身邊，“吳果兒，你個小蹄子，我真是白生養(yǎng)了你，沒良心的小崽子，你娘還餓著肚子，你怎么吃得下去，把餃子給我”。
吳果兒吃的好好的，被她娘的大嗓門嚇一跳不說，還平白被罵，“哇”地一聲哭起來。
喬羽又把孩子抱坐在自己腿上，沒好氣的瞪了孫嬌嬌，“你可真出息，跟自己閨女搶吃的”。
“她眼里就沒我這個娘，小白眼狼”，孫嬌嬌罵著還覺得不過癮，一指頭戳在吳果的腦門上。
“那你眼里有我這個娘嗎？”喬羽拍掉孫嬌嬌的手，替吳果兒揉腦袋。
孫嬌嬌剛要說有，可她不傻，這個節(jié)骨眼上有或者沒有都不能回話。
經(jīng)孫嬌嬌叫吳果的名字，喬羽這才想起，孩子的名字是不是應(yīng)該改一改了，這個名字寓意不好，本來就是吳秀才冷嘲熱諷才取的，況且已經(jīng)斷了親。
于是她給吳果兒想了個諧音，喬變成巧，巧果，孫巧果。
孫家人點頭，這個名字好聽，孫大力抱起孫巧果舉高高，“以后我們巧果就姓孫了，和舅舅一個姓”。
孫嬌嬌卻不愿意，“娘，她爹姓吳，說到底她也是吳家的閨女，以后他爹要是中了狀元，肯定虧不了自己親閨女”。
喬羽一瞪眼，孫嬌嬌便趕快閉了嘴，她有家不能回，眼下還得指望娘，可不敢惹娘生氣，不然連個替自己出頭的人都沒有。
吃過晚飯之后便是孫家人聚在一起閑聊的時間，孫大力對他們講起今日進城被布莊的人嫌棄，他當時嚇得險些尿褲子，孫家人雖然笑著，同時又在心里琢磨，如果換成他們會不會也是一樣。
他們一天只和莊稼地打交道，見得最多的就是孫家莊的人，娘是怎么做到的，被別人看不起還能把布賣出去。
難道娘就不害怕嗎？
孫大力自覺比家里人見過世面，想起白天雖然窘迫，可心里還是得意的，又想起中午的包子，從懷里掏出來遞給孫江，“你們兄弟兩個長得快，晚上餓的時候吃”。
孫江和孫海高興的接過包子，“謝謝大伯”。
兄弟兩個商議著晚上睡覺前每人吃半個。
孫小梅和孫小菊失落的低下頭，他們爹向來如此，雖然已經(jīng)習(xí)慣，可還會覺得難過。
張翠花有心想要說幾句，可她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哪有替閨女說話的底氣，孫大力的心思她懂，以后還要指望 兩個侄兒來養(yǎng)老，便悄悄扯了扯兩個閨女的衣袖，要她們兩個出去喂雞。
喬羽看似低垂著眼皮，其實她看得清楚，也明白老大家的想法，別說是這個時代，就算是現(xiàn)代，想要個兒子頂門立戶的思想依然存在。
“老大家的，給孩子拿兩個糖人，他們兄妹都有份”。
張翠花看向一旁的竹筐，的確有幾個糖人用油紙包著，她納悶，婆婆竟然讓兩個閨女吃餃子，還給買糖人，難道是彌補之前要賣小梅的愧疚？
“快謝謝奶奶”。
喬羽揮手，她能做到不重男輕女，可是卻無法改變別人這種思想，同時在心里琢磨，這個張翠花才二十幾歲，正是生育的年紀，怎么就懷不上了呢。
等有機會得給她找個大夫瞧瞧。
孫家人趁著天還沒全黑下來，又開始忙忙碌碌。
只留下喬羽一個人坐在低矮潮濕的小土房里，還散發(fā)著霉味。
喬羽走出堂屋環(huán)視孫家的房子，她的房間和堂屋連在一起，是正房，太陽升起時最先見到陽光的屋子還會潮濕，他們的偏房還不知道潮成什么樣呢。
喬羽走向東邊老大家。
孫小梅和孫小菊坐在門檻上玩石子，見她過來情緒明顯低沉，怯懦的叫了一聲，“奶”。
張翠花在黑暗的小屋內(nèi)裁布料，見到她來也是明顯一怔，“娘…”
有事？
喬羽除了嘆氣還是想嘆氣，她手里那幾兩銀子看似挺多，實際上只夠一家人暫時不餓肚子。
想要改善的實在太多了。
張翠花要做衣裳的話，只能是晚上，晚上做活就需要光亮，喬羽默默記下，明天買煤油，眼下能做的只有這些小事情，房子要蓋，孫木生要娶媳婦，孫江和孫海要上學(xué)，家里三個小孫女也要學(xué)一技傍身才行，哪一樣不要銀子。
“老大家的別做了，明天再做，天黑了傷眼睛”。
喬羽是好意，想著明天買了油燈再做不遲，張翠花卻覺得婆婆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明天和今天又有何區(qū)別，難道明天她就不用白天干活了？
喬羽回到自己房間，想要好好休息休息，卻聽到孫嬌嬌躺在床上哽咽。
“這是又咋地了？”
“別管我，反正你現(xiàn)在都不想理我了，讓我死了算了”，孫嬌嬌鼻音濃重，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喬羽摸黑坐到床邊，“娘從前對你好不好？”
孫嬌嬌翻了個身，不想看她娘。
“你在娘家十指不沾陽春水，去了婆家做牛做馬，結(jié)果呢？”
“你說這個干嘛？你是覺得我還不夠難過嗎？”孫嬌嬌立馬坐起身咆哮。
嚇醒了熟睡中的巧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