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沈律師,我剛發(fā)了一份離婚協(xié)議給你,這是我和我太太結(jié)婚第一天就簽好的,你看看有什么問題嗎?”
謝淮禹站在落地窗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jī)邊緣。
“謝先生,協(xié)議我看過了,沒什么問題。”電話那頭傳來律師專業(yè)的聲音,“距離三年期滿還有一個月,到期后協(xié)議自動生效,直接去民政局領(lǐng)離婚證就行。”
“好的,謝謝。”
掛斷電話,謝淮禹抬頭看向墻上的婚紗照。
照片里的他穿著白色西裝,笑得心滿意足。
而站在他身邊的沈知鳶,一身潔白婚紗,面容姣好,卻連一絲笑意都沒有。
愛與不愛,一目了然。
“這一天終于快到了,你一定很開心吧。”
他輕聲自語,指尖輕輕劃過照片中女人冷艷的側(cè)臉。
大門傳來開鎖的聲音,謝淮禹迅速收回手,轉(zhuǎn)身迎上去。
“回來了。”他接過沈知鳶脫下的外套,又蹲下身為她換上拖鞋,動作熟練得像演練過千百遍。
沈知鳶揉了揉眉心,神色清冷:“下個月沈氏集團(tuán)周年慶,需要你出席晚宴。”
謝淮禹整理外套的手頓了頓,搖頭道:“我去不了。”
“為什么去不了?”沈知鳶皺眉。
謝淮禹剛要開口,沈知鳶卻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眼神冷了下來:“是因為我這段時間都在陪郁川?我們結(jié)婚第一天我就告訴過你,我有喜歡的人。你也說過不會干涉。”
謝淮禹的心猛地一疼,像是被人生生撕開一道口子。
是啊,誰家妻子新婚第一天就告訴丈夫自己有心上人,還簽了三年后離婚的協(xié)議?
他不過是如她所愿,下個月就不在這里了,所以不能參加那個晚宴罷了。
三年前,謝氏和沈氏兩大豪門公布了即將聯(lián)姻的消息。
謝淮禹從小暗戀沈知鳶,得知能娶到她后欣喜若狂。
可新婚之夜,沈知鳶卻遞給了他一份離婚協(xié)議。
“我有喜歡的人,但他家境平凡,沈家不許他娶我。”她語氣冷淡,話亦直白,“我會用三年的時間,成為沈氏家主,屆時,再無人敢反對,這三年,我們就做表面夫妻,到期離婚。”
那晚,謝淮禹如她所愿簽了字,卻在陽臺抽了一整夜的煙。
可婚后不到三個月,陸郁川就因為和沈知鳶賭氣,消失得無影無蹤。
沈知鳶瘋了一樣找他,動用了所有關(guān)系,卻始終沒有他的消息。
那段時間,她整夜整夜地不回家,回來時也總是滿身酒氣,眼神陰郁得可怕。
直到有一天深夜,她喝得酩酊大醉回來,抱住他倒在床上。
她的吻落下來,帶著濃烈的酒氣,可說的卻是——
“郁川……為什么要走?為什么要和別人在一起?你不信我嗎?”
謝淮禹渾身僵硬,心臟像是被狠狠攥住,疼得幾乎窒息。
原來……她找到他了。
可陸郁川已經(jīng)和別人在一起了。
那晚是他們的第一次,可沈知鳶抱著他,喊了一整晚別人的名字。
第二天醒來,沈知鳶看到床單上的血跡,眼神微怔,卻什么都沒說。
謝淮禹也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替她準(zhǔn)備好換洗的衣物,甚至在她出門前,還輕聲提醒她今天有重要的會議。
他裝作若無其事,可心里早已鮮血淋漓。
從那以后,他更加小心翼翼地對她好。
她胃不好,他就每天早起熬養(yǎng)胃的粥;
她工作壓力大,他就學(xué)著按摩,替她緩解疲憊;
喜歡安靜,他就從不在她面前吵鬧,連走路都放輕腳步。
漸漸地,沈知鳶似乎也把他當(dāng)成了丈夫。
她開始會在出差回來時,給他帶一份小禮物;
會在他感冒時,給他泡上一杯感冒藥;
甚至?xí)谏钜广@進(jìn)他的懷里入睡,掌心貼在他的腰上,溫軟恬靜。
沈知鳶再也沒提過離婚的事,仿佛那份協(xié)議從未存在過。
謝淮禹甚至天真地以為,或許,她真的會愛上他。
直到三個月前,陸郁川分手回國。
沈知鳶幾乎是立刻回到了他的身邊。
她陪他吃飯,陪他逛街,甚至推掉重要會議,只因陸郁川一句 “心情不好”。
謝淮禹站在窗前,看著沈知鳶的車又一次駛向陸郁川的公寓,終于明白。
真愛就是真愛,哪怕他付出再多,也抵不過陸郁川的一個眼神。
好在,三年的契約婚姻,終于要到期了。
他告訴自己,就當(dāng)這三年是一場夢。
現(xiàn)在,夢醒了,他也該離開了。
“怎么不說話?”
沈知鳶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憶,謝淮禹怔怔地看著沈知鳶,喉嚨發(fā)緊。
她……不記得離婚協(xié)議的事了?
這三年,他每一天都在數(shù)著日子,生怕期限一到,她就會毫不猶豫地離開,可如今,她竟像是完全忘記了這件事。
他張了張口,剛想提醒她,沈知鳶的手機(jī)卻突然響了起來。
剛一接通,那頭便傳來陸郁川的聲音,謝淮禹聽不清他在說什么,卻看到沈知鳶的臉色驟然一變。
“等我,我馬上到。”
她掛斷電話,抓起車鑰匙就往外沖,因為太過著急,身體重重地撞上他,謝淮禹踉蹌了一下,后背撞在門框上,疼得悶哼一聲。
可沈知鳶連頭都沒回,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門口。
謝淮禹扶著墻,慢慢走回臥室,脫下外套,肩膀處已經(jīng)泛出一片淤青。
他拿出醫(yī)藥箱,沉默地給自己涂藥,心里卻像是被鈍刀一點(diǎn)點(diǎn)割開。
他坐在床邊,怔怔地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直到手機(jī)鈴聲響起。
是沈知鳶。
“來市中心醫(yī)院一趟。”
謝淮禹心頭一跳,下意識問:“出什么事了?”
“來了再說。”
謝淮禹趕到時,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沈知鳶站在手術(shù)室門口,而陸郁川靠在她身側(cè),眼眶泛紅。
謝淮禹腳步一頓,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住,呼吸都變得艱難。
“怎么回事?”他走過去,輕聲問。
沈知鳶抬眼看他,“郁川的母親突發(fā)白血病,需要立刻骨髓移植。”
謝淮禹一怔,“然后呢?”
“全城都找遍了,沒有合適的。”沈知鳶淡淡道,“我做了配型,結(jié)果匹配。”
謝淮禹瞳孔一縮,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要捐骨髓?”
“捐骨髓有風(fēng)險,你……”
“叫你來不是讓你同意的。”沈知鳶打斷他,“手術(shù)需要家屬簽字。”
家屬……
謝淮禹心臟狠狠一疼。
是啊,在法律上,他還是她的丈夫。
可在她心里,她的家屬從來都不是他。
謝淮禹死死攥緊手指,指甲幾乎陷進(jìn)掌心。
“好。”他聽見自己說,“我簽。”
護(hù)士遞來手術(shù)同意書,他一筆一劃地寫下自己的名字,每一筆都像是劃在自己心上。
沈知鳶松開陸郁川,轉(zhuǎn)身走向手術(shù)室。
在門關(guān)上的前一秒,謝淮禹終于忍不住喊了她一聲:“沈知鳶!”
她回頭看他,眼神淡漠。
謝淮禹嘴唇顫抖,最終卻只是輕聲說:“……小心。”
沈知鳶眸光微動,卻什么都沒說,轉(zhuǎn)身進(jìn)了手術(shù)室。
門關(guān)上的瞬間,謝淮禹的眼淚終于砸了下來。
他終于明白,沈知鳶對陸郁川的愛,深到可以連命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