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潔凈,渺若微塵。亂葬崗的風,帶著死氣的黏膩和腐肉的腥甜,
刀子似的刮過嶙峋的枯骨堆。七歲的我,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架子,
裹在幾片早已看不出顏色的破爛布里,像一只被遺棄的、骯臟的小獸。饑餓燒灼著五臟六腑,
化成一股股酸水,逼得我眼前陣陣發(fā)黑。一只同樣餓得脫了形的野狗,淌著涎水,
幽綠的眼珠子死死盯著我手中剛扒拉出來的一小截不知什么動物的、沾滿泥土的腐骨。
它的低吼從喉嚨深處滾出,帶著威脅。我攥緊了那截骨頭,指關節(jié)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更深的恐懼卻攥住了心臟,幾乎讓我窒息。不能退!退了就是死!我猛地齜出牙,
喉嚨里擠出不成調(diào)的、野獸般的嘶嚎,用盡全身力氣揮動手臂,想把那畜生嚇退!
野狗被激怒了,低伏身體,后腿猛地蹬地,腥風撲面!
巨大的黑影和獠牙的寒光瞬間占滿了視野!完了!死亡的冰冷瞬間攫住了四肢百骸!
就在那腥臭的利齒即將觸及我脖頸皮膚的剎那,一道清冷得仿佛能凍結(jié)時空的聲音,
毫無預兆地穿透了亂葬崗的陰風死氣:“孽畜,安敢傷人?”時間仿佛凝滯。
野狗龐大的身軀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冰墻,哀鳴一聲,被沛然莫御的力量狠狠摜飛出去,
砸在遠處的骨堆上,抽搐兩下,不動了。劫后余生的劇烈喘息堵在喉嚨里,我癱軟在地,
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撞碎胸骨。視野里一片混亂的金星,模糊地映出一道身影。
她踏著滿地污穢與枯骨而來,一襲素白如雪的廣袖流仙裙,不染半分塵埃。裙裾拂過的地方,
連那些令人作嘔的腐氣似乎都被凈化,
只余下一種清冽到極致的、仿佛初雪融化時松針的氣息。亂葬崗上空終年不散的灰暗陰云,
在她頭頂詭異地裂開一道縫隙,吝嗇地投下一束微光,恰好落在她身上,
為她周身鍍上了一層朦朧而圣潔的光暈。她微微俯身,墨玉般的長發(fā)從肩頭滑落幾縷。
那張臉,美得不似凡塵中人,眉目清冷如遠山寒玉,肌膚勝雪,唇色極淡,
仿佛冰雕玉琢而成。唯有那雙眼睛,深邃如寒潭古井,
倒映著我此刻狼狽污濁、驚恐萬狀的模樣,里面似乎掠過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捕捉的漣漪,
是悲憫?還是僅僅看到一件礙眼臟物的漠然?一只完美得毫無瑕疵的手伸到我面前,
指尖瑩白,指甲修剪得圓潤干凈,帶著一種拒人千里的微涼氣息。“起來。”她的聲音不高,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儀,清晰地壓下了我粗重的喘息和亂葬崗嗚咽的風聲。
巨大的、冰火兩重天的情緒在胸腔里沖撞。劫后余生的狂喜,對上位者本能的恐懼,
還有那被碾入塵埃的自卑……我顫抖著,牙齒咯咯作響,卻連伸出手的勇氣都沒有。
那只手太干凈了,干凈得讓我覺得自己呼出的每一口氣都是對她的褻瀆。她沒有收回手,
只是靜靜地看著我,那雙寒潭般的眼眸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沉淀了下去,
最終歸于一片更加深沉的寂靜。下一刻,我身體一輕。
那帶著清冽寒梅香氣的雪白衣袖拂過我的臉頰,輕柔地,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
將我整個裹住,隔絕了外界的污濁與寒冷。隨即,我被抱了起來。她的懷抱并不溫暖,
甚至帶著玉石般的涼意,
了我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一種隔絕了所有野狗、饑餓、死亡的、絕對壁壘般的安全感。
視野拔高,亂葬崗的荒涼與絕望在腳下鋪展,又迅速被拋遠。九天罡風凜冽,
吹動她如墨的長發(fā),拂過我的額頭,帶著微癢的涼意。“此身當如雪潔凈。
”她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清泠如碎玉,字字敲進我混沌的識海,“從今往后,你名‘雪塵’。
”雪塵。不再是亂葬崗里沒有名字的蛆蟲。我是九天玄門清璃仙尊座下唯一的親傳弟子。
這個名字,是烙印,是新生,也是我余生唯一的方向標。九天玄門懸浮于云海之上,
瓊樓玉宇,仙鶴清鳴。師尊清璃仙尊,是門中至高無上的存在,修為通天,
性情更是冷冽如萬載玄冰,令人敬畏仰望。于我,她卻是這九天之上唯一的暖色,
哪怕那暖色也帶著霜雪的清寒。1 寒夜流星燃我虔誠她教我引氣,教我劍訣,
教我辨識諸天靈物。她的話極少,指點也往往只有寥寥數(shù)語,卻總能切中要害,
撥開我修行路上的迷障。她端坐云臺之上時,身影清絕孤高,仿佛與這九天流云融為一體。
可當我第一次成功引動一縷微弱的天地靈氣入體時,我分明捕捉到她冰封般的眼底深處,
一絲極淡、極快的微光,如同寒夜流星,轉(zhuǎn)瞬即逝。那一點微光,
便足以點燃我所有卑微的、獻祭般的虔誠。我拼了命。天未明便引納最精純的東來紫氣,
經(jīng)脈被狂暴的靈氣沖撞得寸寸欲裂,痛得渾身痙攣,也咬著牙不吭一聲。練劍至深夜,
虎口崩裂,鮮血染紅了冰冷的劍柄,結(jié)成暗紅的痂,再被磨破。一次次在極限的邊緣徘徊,
一次次榨干自己最后一絲潛力。因為我知道,只有變強,強到足以成為她手中最鋒利的劍,
強到能替她斬開前路荊棘,強到能護她無虞,才配得上“雪塵”這個名字,
才配得上這九天之上的立足之地。修為半廢,師弟到來。第一次為她燃燒自己,
是在圍剿盤踞北冥寒淵的九幽玄冰蟒時。那孽畜噴吐的九幽寒毒歹毒無比,沾之即蝕骨融魂。
清璃仙尊一劍斬破玄冰蟒的護體玄光,眼看就要將其重創(chuàng),那孽畜卻垂死掙扎,猛地昂首,
一道凝練到極致的、帶著絕望怨毒的幽藍寒毒,如同離弦之箭,無聲無息地直射師尊后心!
速度快到連護體仙光都來不及反應!那一刻,我的身體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
丹田內(nèi)辛苦積攢的靈力毫無保留地瘋狂燃燒、爆發(fā)!超越極限的速度讓我瞬間橫移,
擋在了那道幽藍寒毒之前!嗤——!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
只有一種令人牙酸的、仿佛滾燙烙鐵浸入冰水的細微聲響。極致的冰寒瞬間穿透護體靈光,
鉆入骨髓!仿佛有億萬根淬毒的冰針在體內(nèi)瘋狂穿刺、蔓延!靈魂都在瞬間被凍僵、撕裂!
我看到自己擋在前方的左臂,皮膚血肉在幽藍光芒下迅速變得灰敗、枯萎,
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機!“呃啊——!”難以忍受的劇痛讓我眼前一黑,幾乎栽倒。
身后傳來清璃仙尊一聲冰冷至極的怒斥:“孽障!
”緊接著是玄冰蟒凄厲絕望的嘶吼和冰層轟然爆裂的巨響。
一股柔和卻無比磅礴的仙元力瞬間涌入我瀕臨崩潰的體內(nèi),強行護住心脈,
暫時壓制住那恐怖的寒毒侵蝕。我被一股力量輕柔地帶起,落入那個帶著寒梅冷香的懷抱。
“愚蠢。”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依舊清冷,卻似乎比平時低沉了一絲,
帶著一種我無法理解的復雜意味。回到九天玄門,珍貴的仙丹靈藥流水般用下。
然而九幽寒毒已傷及本源。藥閣長老撫著長須,搖頭嘆息:“寒毒入骨,
侵蝕道基…仙途…怕是難有寸進了。”我躺在冰冷的寒玉床上,聽著宣判,心沉入谷底。
不是因為仙途斷絕,而是因為…我可能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
成為她手中那柄鋒銳無比的劍了。巨大的恐慌和自責淹沒了我。
“師尊…弟子…無能…”我掙扎著,聲音嘶啞破碎。一只微涼的手輕輕按在我的額頭上,
阻止了我的話語。我艱難地抬眼,對上師尊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
她的目光落在我枯敗灰敗的左臂上,那冰封的眼底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劇烈地翻涌,
最終卻歸于一片更深的、凍絕一切的寒意。“活著,便是贖罪。
”她的聲音比北冥的寒風更冷。那之后,師尊待我更加疏離。她依舊會指點我,
只是那指點更像是一種冰冷的義務。她賜下溫養(yǎng)經(jīng)脈的丹藥,卻再未多看我一眼。清璃殿上,
只有我和她,那無言的寂靜卻如同萬載寒冰,將我層層凍結(jié)。我不在乎,
只要能遠遠看著她的背影,能為她做些什么,哪怕做個廢人,
哪怕只是她眼中一個贖罪的符號,我也甘愿。這條命,本就是她給的。
......我以為這冰冷而孤寂的歲月會一直持續(xù)下去。直到那一天。九天之上,
祥云鋪道,仙鶴清鳴。清璃仙尊踏云而回,素白的裙裾在罡風中紋絲不動,
清冷絕艷的容顏上帶著一絲長途跋涉后的倦意,但那雙冰封的眼眸深處,
卻似乎映著一抹異樣的神采,如同寒潭深處投入了一顆星辰。她的身后,跟著一個少年。
那少年約莫十六七歲,穿著一身內(nèi)門精英弟子的云紋青袍,身姿挺拔如芝蘭玉樹。
他生得極其俊朗,劍眉星目,唇紅齒白,尤其一雙眼睛,清澈明亮,
流轉(zhuǎn)間帶著未經(jīng)世事的純凈與靈動,仿佛匯聚了九天之上最明澈的陽光。他微微笑著,
那笑容溫暖和煦,足以驅(qū)散任何陰霾。“雪塵,”師尊的聲音平靜無波,
卻清晰地宣告著某種不可逆轉(zhuǎn)的改變,“這是云曄,為師新收的弟子。日后,
你二人當以師兄弟相稱。”我僵立在原地,像一尊被遺忘在角落的冰雕。
看著那少年上前一步,臉上綻放出毫無陰翳的燦爛笑容,對我恭敬地深施一禮:“云曄,
拜見雪塵師兄!日后還請師兄多多指教!”聲音清越,態(tài)度恭謙。
可當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眸望向我時,
我心底深處卻驟然掠過一絲極其細微、卻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被一條冰冷的毒蛇舔舐過。
快得讓我以為是錯覺。九天玄門清璃殿,從此不再是我和她之間那片沉默的凍土了。
云曄的天賦,耀眼得令人窒息。引氣入體,不過三日。一套繁復的九天玄門基礎劍訣,
師尊只演練一遍,他便能使得圓融流暢,隱隱已有劍意雛形。
他像一塊天生就該被供奉在九天之上的瑰寶,甫一出世,便光芒萬丈,
吸引了所有長老和弟子的目光。贊譽如潮,涌向清璃殿,涌向師尊。“清璃師妹慧眼如炬!
此子乃我玄門未來棟梁!”“云曄師弟天縱之資!假以時日,必成大器!”“有云曄師侄在,
清璃師姐也能稍慰心懷了…”師尊端坐于上首的寒玉座上,聽著滿殿的贊譽,
臉上依舊是那副萬年不變的冰封表情。但當她端起案上的寒玉盞,
指尖無意識地在杯沿輕輕摩挲了一下時,我心中那點微弱的火苗,徹底被冰水澆熄。
我默默地后退一步,更深地融入殿柱投下的陰影里。殘破的身軀,枯敗的左臂,
如何能與那光芒萬丈的新星爭輝?那少年溫潤如玉的笑容,此刻在滿殿的光華映照下,
刺得我眼睛生疼。2 幽寒毒護師無悔渺如微塵,無人在意。起初,云曄對我這個師兄,
表面上禮數(shù)周全,滴水不漏。然而,一些細小的、帶著毒刺的藤蔓,
開始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悄然滋生、蔓延。
師尊練功的靜室需要每日更換凝神靜氣的“冰魄蓮”。那蓮花生于萬丈玄冰池底,寒氣刺骨,
采摘不易。我拖著被寒毒侵蝕、運轉(zhuǎn)滯澀的身體,每日天不亮便潛入冰冷的池底,
忍受著刺骨的寒氣和左臂經(jīng)脈傳來的陣陣抽痛,才堪堪采得幾朵品相完好的。這日,
當我捧著玉盤,盤中的冰魄蓮猶帶著玄冰池的寒氣和水珠,踏入靜室外殿時,
卻見云曄正笑語晏晏地同師尊說著什么,他手中捧著的白玉盒里,
赫然盛放著幾朵綻放得更為飽滿、靈氣更盛的冰魄蓮!“師尊,”他笑容溫煦,聲音清朗,
“弟子見靜室蓮香稍淡,便去后山玄冰池采了些新開的,愿師尊道心澄明。
”師尊的目光落在那玉盒上,又淡淡掃過我手中玉盤里那幾朵略顯單薄的蓮花,
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并未言語,只對云曄微微頷首:“有心。
”我捧著玉盤的手在袖中微微顫抖,指尖被池水凍得麻木,寒氣順著經(jīng)絡往骨頭縫里鉆。
后山玄冰池?那里根本生不出冰魄蓮!我張了張嘴,想說什么,
可對上師尊那雙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淡淡不耐的眼眸時,所有的話語都凍結(jié)在喉嚨深處。
爭辯?在她眼中,或許只是我這個“廢物”的又一次無能掙扎。我沉默地低下頭,
看著玉盤中自己辛苦采來的蓮花,它們沾著的水珠,此刻仿佛滾燙的熔巖,灼燒著我的掌心。
......第一次真正的風暴,毫無征兆地降臨。鎮(zhèn)魔塔,
鎮(zhèn)壓著九天玄門歷代收服的兇戾魔頭,其核心禁制的鑰匙由清璃仙尊親自保管。那晚,
我因左臂寒毒發(fā)作,劇痛難眠,起身去藥閣取些壓制寒毒的丹藥。路過鎮(zhèn)魔塔外圍禁制時,
一道極其隱晦、卻帶著陰冷魔氣的波動,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驚動了我!
我強忍著左臂的劇痛,循著那絲波動悄然潛行,終于在塔基一處隱蔽的陣眼旁,
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云曄!他手中正握著一枚流轉(zhuǎn)著幽暗光芒、形制奇特的骨符,
小心翼翼地向那陣眼處探去!他竟在試圖破解陣眼,竊取鑰匙!“云曄!住手!
”我厲喝出聲,一步踏出陰影,殘存的靈力瞬間提起,隨時準備出手阻止。云曄渾身劇震,
猛地回頭,臉上瞬間褪去所有血色,那雙清澈的眼中充滿了驚惶,但那驚惶深處,
卻藏著一絲我從未見過的、毒蛇般的陰狠。他像是被嚇壞了,語無倫次:“師…師兄!
不是我!我…我只是路過…看到有黑影…”“交出你手中的東西!
”我緊盯著那枚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骨符,步步逼近。“師兄!你…你誤會了!
”云曄急急辯解,眼中卻閃過一絲詭譎的光芒。他猛地一抬手,
一面造型古樸、邊緣纏繞著絲絲黑氣的銅鏡憑空出現(xiàn)!鏡面幽光一閃,瞬間將我籠罩在內(nèi)!
不好!幻魔鏡!我心中警鈴大作,立刻運功抵抗。然而那鏡光邪異無比,直透神魂!
眼前景象瞬間扭曲變幻!我看到“自己”臉上帶著貪婪而猙獰的笑容,
手中正握著那枚幽暗的骨符,朝著陣眼狠狠按下!那幻象如此真實,
連我自己的氣息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孽障!安敢如此!
”一聲冰冷刺骨、帶著滔天怒意的厲喝如同驚雷炸響!
清璃仙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在塔前,周身散發(fā)著恐怖的寒氣,目光如萬載寒冰,
死死地釘在被幻魔鏡光芒籠罩的“我”身上!“師尊!弟子無能!未能及時阻止師兄!
”云曄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帶著哭腔,指著鏡中的幻象,
“弟子發(fā)現(xiàn)師兄…師兄他竟欲竊取鎮(zhèn)魔塔鑰匙!弟子勸阻,
師兄便用此邪鏡攻擊弟子…”幻魔鏡的光芒散去,露出我蒼白而震驚的臉,
以及我空空如也的雙手。“不是的!師尊!是他!是云曄他…”我急急開口辯解,
指向跪在地上的云曄。“住口!”清璃仙尊冰冷的眼神如同實質(zhì)的利刃,狠狠刺向我。
那目光里,沒有半分疑慮,只有被褻瀆權威的震怒和……深入骨髓的失望!“廢物!
不思進取,竟敢覬覦鎮(zhèn)魔之物,行此卑劣栽贓之舉!”她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錐,
鑿進我的心臟,“滾去思過崖!面壁三年!無令不得出!“師尊!弟子冤枉!
那鏡中…”我如遭雷擊,還想掙扎。“滾!”一聲蘊含著仙元威壓的怒斥猛地炸開!
我胸口如遭重錘,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狠狠掃飛出去,
重重砸在冰冷的塔基石壁上,眼前陣陣發(fā)黑。冰冷的石壁硌著后背,
刺骨的寒意透過單薄的衣衫滲入骨髓。我艱難地抬起頭,最后看到的,
是師尊拂袖而去的、決絕冰冷的背影,以及云曄跪伏在地、微微側(cè)過臉時,
唇角那一抹轉(zhuǎn)瞬即逝的、帶著無盡嘲諷和惡毒的弧度。
......3 焚心絕地贖罪之路思過崖的風,比北冥寒淵更冷,刮在臉上如同刀割。
這里沒有靈氣,只有永恒的孤寂和足以凍結(jié)靈魂的寒意。
三年…師尊她…對我已是徹底失望了嗎?
那個幻象…她甚至不愿聽我一句辯解…那深入骨髓的失望目光,比九幽寒毒更讓我痛徹心扉。
左臂的舊傷在極寒下如同無數(shù)鋼針攢刺,但遠不及心口那一片被徹底凍結(jié)的荒蕪。
云曄…他到底是什么人?那幻魔鏡…那骨符…魔氣…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心底滋生,
卻因師尊那決絕的背影而顯得無比荒謬可笑。或許,在師尊心中,
我這個根基已廢、形同廢物的弟子,本就是個累贅,一個隨時可能惹禍的麻煩。
竊取鎮(zhèn)魔塔鑰匙的罪名…足夠?qū)⑽掖蛉肴f劫不復的深淵了吧?
也好…這條命本就是她給的…能死在她手里…也算…還了…就在我被這絕望的寒意徹底吞噬,
幾乎要放棄抵抗,任由思過崖的酷寒凍結(jié)生機時,一個偶然聽到的消息,
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微光,瞬間攫住了我全部心神——師尊體內(nèi),
竟一直潛藏著當年與域外天魔一戰(zhàn)留下的暗傷“蝕骨焚心炎”!此傷如附骨之疽,
需以“地心龍髓草”為引,配以九轉(zhuǎn)還陽丹方能壓制根除!地心龍髓草!
傳說只生長在九幽地脈與熔巖交匯的絕地——焚心谷!那里是生命的禁區(qū),熔巖橫流,
毒瘴彌漫,更有地火毒龍守護!師尊…她竟一直承受著如此痛苦!而我…我卻一無所知!
巨大的愧疚和一種近乎贖罪的沖動瞬間壓倒了所有的絕望和身體的痛楚!我不能死!
至少…在為她取回龍髓草之前,不能死!思過崖的禁制,
困不住一個心存死志、只為贖罪的人。我耗盡最后一點積攢的靈力,
拼著左臂經(jīng)脈徹底崩裂的風險,以秘法強行沖開了禁制一角。身體如同被撕裂,
劇痛讓我?guī)缀趸柝剩乙е溃现鴼堒|,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九天玄門,
墜向那傳說中的焚心絕地。焚心谷,名副其實。灼熱的氣浪扭曲了視線,
空氣里彌漫著硫磺和劇毒的瘴氣,腳下是暗紅流淌、隨時可能噴發(fā)的熔巖河。
每一步都像是在燒紅的烙鐵上行走。守護龍髓草的地火毒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