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黑暗包裹著我，沉得喘不過氣。肺里灌滿了冰水，
每一次徒勞的掙扎都攪動著刺骨的寒冷，直鉆進(jìn)骨髓。最后看到的，
是陸明宇那張混雜著快意和恐懼的臉，在廢棄倉庫搖晃的燈泡下扭曲變形。
他是我那繼父帶來的“弟弟”。他推我的那一把，力道狠得能把我嵌進(jìn)生銹的鐵架里。
然后是“咚”的一聲悶響，后腦勺撞上冰冷鋼鐵的鈍痛炸開，世界瞬間傾覆、旋轉(zhuǎn)，
沉入無邊的、帶著鐵銹腥味的墨色深淵。……猛地吸進(jìn)一口氣，像溺水者終于沖破水面，
空氣帶著一種久違的、屬于少年時代的干凈清冽，粗暴地灌滿了胸腔。喉嚨火辣辣地疼。
我劇烈地嗆咳起來，身體本能地弓起。視線在刺眼的白光里艱難聚焦。
模糊的色塊逐漸沉淀、清晰——慘白的天花板，老舊的吊扇慢悠悠地轉(zhuǎn)著，扇葉上積了層灰。
空氣里浮動著粉筆灰和汗水的味道，熟悉得令人窒息。這里是……十七歲高三的教室？
我僵硬地轉(zhuǎn)動脖頸，目光掃過。一張張年輕、熟悉又陌生的臉孔，
帶著點高三特有的疲憊和麻木。講臺上，物理老師正用催眠的語調(diào)講解著受力分析，
粉筆劃過黑板，發(fā)出讓人牙酸的吱嘎聲。心臟在肋骨后面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胸膛逃出來。
我低頭，攤開雙手。沒有常年握槍磨出的硬繭，沒有那次為了陸明宇擋刀留下的猙獰疤痕。
這是一雙屬于少年的手，骨節(jié)分明，皮膚下透出青色的血管，干凈得……不真實。“滴！
”一聲尖銳得幾乎刺穿耳膜的電子提示音毫無征兆地在腦子里炸開。
【檢測到強烈生存意愿與未解執(zhí)念…‘救贖者’系統(tǒng)綁定成功！宿主：林默。
】【核心目標(biāo)：引導(dǎo)宿主放下仇恨，擁抱新生，走向光明未來！
】【新手任務(wù)發(fā)布：主動幫助一位陷入困境的同學(xué)。
獎勵：今日隨機能力抽取一次（能力效果波動較大，請宿主保持良好心態(tài)）。
】冰冷的、毫無起伏的電子合成音，像手術(shù)刀一樣精準(zhǔn)地切入我的思維。系統(tǒng)？重生？救贖？
放屁！滔天的恨意如同冰冷的巖漿，瞬間凍結(jié)了血液，又在下一秒轟然沸騰。陸明宇！
那張?zhí)搨蔚哪槪呛荻就妻氖郑莻}庫里鐵銹和絕望的味道……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刻在靈魂里，
燒灼著每一根神經(jīng)。放不下！死過一次也放不下！我要他血債血償！
可這該死的“救贖者”系統(tǒng)……它像個植入腦中的冰冷監(jiān)工。放不下仇恨？擁抱新生？
它懂什么？！“林默！發(fā)什么呆！這道題答案是什么？
”物理老師不滿的呵斥像鞭子一樣抽過來。我猛地抬頭，眼神里的戾氣還沒完全斂去，
撞上物理老師鏡片后嚴(yán)厲的目光。周圍的同學(xué)也投來或好奇或幸災(zāi)樂禍的視線。
“我……”喉嚨干澀，剛吐出一個字。【滴！檢測到宿主面臨輕微社交危機！
新手任務(wù)‘幫助同學(xué)’尚未完成，請積極把握機會，化解困境，展現(xiàn)善意！
】冰冷的提示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催促。善意？
對著這群可能在未來某個時刻嘲笑我、孤立我、甚至可能間接把我推向死亡深淵的人？
我的拳頭在課桌下猛地攥緊，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劇烈的刺痛感稍稍拉回了瀕臨失控的理智。
不行，現(xiàn)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我必須弄清楚這重生的詭異，必須活下去，
活得比陸明宇更好，才有機會把他拖進(jìn)地獄！目光下意識地在教室里逡巡，
尋找那個所謂的“陷入困境的同學(xué)”，像一頭被迫收起獠牙的困獸在尋找一個安全的出口。
最終，視線落在了前排靠窗的位置。瘦小的周宇，正漲紅了臉，
手忙腳亂地彎腰在地上摸索著什么。他的眼鏡掉在了兩排座位之間的過道上，鏡片朝下。
旁邊幾個男生投去不懷好意的目光，腳似乎“不經(jīng)意”地往眼鏡掉落的位置挪了挪。
就是他吧。一個幾乎沒什么存在感、總是被忽視甚至被戲弄的邊緣人。幫助他，成本最低。
胸腔里翻涌的恨意和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音激烈撕扯。我猛地吸了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腥甜，
霍然起身。椅子腿摩擦水泥地面，發(fā)出刺耳的“嘎吱”聲，瞬間吸引了全班的目光。
在物理老師錯愕的注視和周圍同學(xué)驚疑的眼神中，我大步流星地走向周宇的位置。
那幾個圍著眼鏡的男生下意識地縮了縮腳。我彎腰，動作談不上溫柔，
甚至帶著點生硬的粗暴，一把抄起地上的黑框眼鏡。鏡片果然沾滿了灰塵和幾個模糊的鞋印。
我走到周宇桌前，把眼鏡“啪”地一聲拍在他的課桌上，動作大得像在摔東西。
灰塵簌簌落下。“給。”聲音硬邦邦的，沒有任何溫度，
眼神甚至沒有在周宇驚惶失措的臉上停留半秒。做完這一切，我立刻轉(zhuǎn)身，
在全班的鴉雀無聲和物理老師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徑直走回自己的座位，重重坐下。【滴！
新手任務(wù)‘幫助一位陷入困境的同學(xué)’完成！評價：方式生硬，情感投入度極低，
但結(jié)果有效。獎勵發(fā)放：今日隨機能力——‘群體臉紅效應(yīng)’（初級）。
】【能力描述：宿主視線所及范圍內(nèi)（半徑5米），
所有異性目標(biāo)將產(chǎn)生短暫（約30秒）的面部毛細(xì)血管擴張現(xiàn)象，俗稱臉紅。效果強度隨機。
請宿主謹(jǐn)慎使用，避免引發(fā)不必要誤會。】什么玩意兒？！群體臉紅效應(yīng)？還初級？
這算哪門子超能力？是用來在菜市場批發(fā)西紅柿的嗎？！一股荒謬絕倫的感覺直沖天靈蓋，
沖淡了剛才那點憋屈的憤怒。這破系統(tǒng)，是在耍我？就在這時，坐在前排的班花陳薇，
忽然毫無征兆地側(cè)過頭，白皙的臉頰上迅速飛起兩片異常嬌艷的紅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似乎自己也很茫然，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發(fā)燙的臉頰，眼神帶著點羞澀和困惑，
飛快地瞟了我這個方向一眼。緊接著，如同被無形的病毒傳染，以我座位為中心，
半徑五米內(nèi)的女生們，無論是正在寫字的、看書的還是發(fā)呆的，
接二連三地出現(xiàn)了同樣詭異的癥狀。低低的驚呼和壓抑的竊笑聲在教室各個角落響起。
“哎呀，好熱啊今天……”“我臉怎么了？”“你看她，臉好紅哦！”物理老師，
一位四十多歲、向來以嚴(yán)厲刻板著稱的女性，正講到一半，聲音突然卡殼。
她握著粉筆的手停在半空，鏡片后的眼睛微微睜大，
臉頰上也透出一種極不自然、與她氣質(zhì)完全不符的酡紅。她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
抬手扇了扇風(fēng)，試圖掩飾：“咳…那個，大家專心點，把受力分析圖再畫一遍。
”我僵直地坐在座位上，面無表情，內(nèi)心卻在瘋狂咆哮。這該死的、坑爹的隨機能力！
這詭異的“救贖者”系統(tǒng)！它到底是來幫我的，還是來玩死我的？！
混亂的三十秒終于熬了過去。女生們臉上的紅暈迅速褪去，留下一點茫然和尷尬的余韻。
物理老師也恢復(fù)了鐵青的面色，課堂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fēng)雨前的死寂。
下課鈴聲如同救命的號角響起。我?guī)缀跏堑谝粋€抓起空癟的書包沖出教室，
把那些探究、嘲笑和竊竊私語都甩在身后。夕陽的余暉潑灑在喧囂的校園小徑上，
帶著一種虛假的溫暖。我埋頭疾走，只想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找個沒人的角落喘口氣。
“喲，這不是我們‘臉紅大師’林默嗎？”一個油滑刺耳的聲音斜刺里插進(jìn)來，
像根生銹的釘子。我腳步一頓，抬起頭。
三個穿著籃球背心的男生懶洋洋地堵在前面小路的拐角，為首的是隔壁班的刺頭趙磊，
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惡意和譏誚。他旁邊那兩個狗腿子也嘿嘿笑著，
眼神不懷好意地在我身上掃視。下午那場群體臉紅的鬧劇，顯然成了他們新的樂子。“讓開。
”我的聲音很低，帶著剛從地獄爬回來的嘶啞，像砂紙摩擦。“急什么呀？
”趙磊夸張地攤開手，往前逼近一步，幾乎要撞到我身上。
他身上帶著濃重的汗味和廉價香水的混合氣味，令人作嘔。“給哥幾個說說，
下午用的什么妖法？是不是偷偷給女生下藥了？教教兄弟唄？
”他身后的兩人爆發(fā)出一陣猥瑣的哄笑。書包帶子在我手中攥緊，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指尖再次深深掐進(jìn)掌心，熟悉的刺痛感傳來。陸明宇那張陰險得意的臉又一次在腦海中閃過，
和眼前趙磊那囂張跋扈的嘴臉重疊在一起。
胸腔里那頭名為暴戾的野獸瘋狂沖撞著理智的牢籠。打一架？后果呢？被處分？被叫家長？
被那個道貌岸然的繼父和“好弟弟”陸明宇抓住把柄？不行。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我強行壓下沸騰的殺意，肌肉繃得像拉滿的弓弦，眼神卻沉得如同結(jié)冰的湖面。必須忍。
【滴！檢測到宿主遭遇惡意挑釁，情緒波動劇烈！任務(wù)發(fā)布：以非暴力方式化解當(dāng)前沖突。
獎勵：今日隨機能力抽取一次！】又是任務(wù)！又是這該死的“非暴力”！
就在這念頭閃過的瞬間，趙磊身后，綠化帶的灌木叢里，傳來一陣極其不和諧的騷動。
“喵——嗚~~！！！
”一聲尖利、高亢到破音、充滿了某種原始渴望的貓叫聲劃破了傍晚的寧靜。緊接著，
第二只、第三只……像是被無形的發(fā)令槍召喚，四面八方，
從矮冬青叢里、從自行車棚頂上、從垃圾桶后面，猛地躥出五六只野貓！它們毛色雜亂，
體型不一，但此刻每一只都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亢奮狀態(tài)：弓著背，尾巴高高翹起，
像一根根直立的旗桿，喉嚨里發(fā)出低沉而急促的咕嚕聲，
渾濁的眼睛死死鎖定了……趙磊的小腿！其中一只體型碩大的橘貓，更是后腿一蹬，
如同離弦之箭，精準(zhǔn)無比地?fù)湎蛄粟w磊那條印著巨大耐克勾的運動褲褲腳！“我操！
什么東西？！”趙磊臉上的得意瞬間被驚恐取代，發(fā)出一聲變了調(diào)的怪叫。
他下意識地抬腿想踢開那只橘貓，可橘貓動作更快，兩只前爪死死抱住了他的小腿，
布滿倒刺的舌頭竟然開始瘋狂地舔舐他的褲腳和露出的腳踝皮膚！
那黏膩濕熱的觸感讓趙磊渾身汗毛倒豎。“喵嗚~~！” “嗷——！
” 其他野貓也如同得到了沖鋒的號令，紛紛撲了上來！有的蹭著他的另一條腿，
有的試圖跳起來扒拉他的籃球背心，還有一只黑白花貓，干脆躺倒在他腳邊，
瘋狂地扭動身體，露出肚皮，發(fā)出陣陣甜膩得讓人頭皮發(fā)麻的叫聲。“滾開！死貓！滾啊！
”趙磊徹底慌了神，像個抽風(fēng)的陀螺一樣在原地又蹦又跳，
手忙腳亂地試圖驅(qū)趕這些突然發(fā)狂的貓。他的兩個同伴也嚇懵了，想上去幫忙又怕被撓，
只能在旁邊徒勞地?fù)]舞著手臂，嘴里喊著意義不明的詞句。場面一度極其混亂。
貓叫聲、趙磊的慘叫聲、同伴的驚呼聲混雜在一起，引來了更多路過的學(xué)生駐足圍觀，
指指點點，發(fā)出壓抑不住的哄笑。我站在原地，冰冷地看著這場突如其來的鬧劇。
趙磊狼狽不堪的樣子并未帶來絲毫快意，反而讓心底那股荒謬感更加強烈。群體臉紅？
野貓發(fā)情？這破系統(tǒng)給的隨機能力，一個比一個邪門，一個比一個不可控！它到底想干什么？
所謂的“救贖”，就是靠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來轉(zhuǎn)移我的注意力？混亂持續(xù)了將近一分鐘，
那些野貓才像是突然耗盡了熱情，或者失去了目標(biāo)，紛紛松開趙磊，意猶未盡地舔著爪子，
四散消失在暮色漸濃的綠化帶里。留下趙磊站在原地，昂貴的運動褲褲腳被扯開了線，
沾滿了可疑的污漬和貓毛，腳踝上還有幾道新鮮的紅痕。他臉色鐵青，喘著粗氣，
在周圍越來越響亮的哄笑聲中，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林默！
你他媽給我等著！”他撂下一句毫無底氣的狠話，在同伴的攙扶下，
拖著那條被貓“臨幸”過的腿，一瘸一拐、無比狼狽地擠開人群跑了。【滴！
任務(wù)‘非暴力化解沖突’完成！評價：方式…奇特，效果顯著。
獎勵發(fā)放：今日隨機能力——‘微弱電流觸感’（被動）。
】【能力描述：當(dāng)宿主與目標(biāo)對象發(fā)生肢體接觸時，
有較低幾率（約10%）使目標(biāo)產(chǎn)生輕微觸電般的麻痹感（無害）。此能力為被動觸發(fā)，
無法主動控制。請宿主注意日常社交距離。】微弱電流？被動觸發(fā)？還無法控制？
這系統(tǒng)是嫌我不夠倒霉嗎？！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只覺得未來一片黑暗。
圍觀的人群帶著滿足的笑意漸漸散去。夕陽的最后一點余暉也沉入了遠(yuǎn)處高樓的背后，
暮色四合，帶著涼意的晚風(fēng)吹過，卷起地上的落葉。我站在原地，沒有立刻離開。
趙磊那狼狽的背影消失在轉(zhuǎn)角，但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他氣急敗壞的詛咒。
一絲極其細(xì)微的違和感，像冰涼的蛛絲，輕輕拂過神經(jīng)末梢。剛才那些野貓撲向趙磊時，
混亂中，我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就在小路對面那排高大梧桐樹的陰影下，
靠近圍墻的角落。一個身影。穿著我們學(xué)校的校服，身形高挑，站立的姿勢有種刻意的松弛。
光線太暗，看不清臉，只能隱約感覺那人的視線，似乎穿過混亂的貓群和人影，
精準(zhǔn)地、帶著某種冰冷的審視，落在我的身上。不是好奇的圍觀者，更像是一個……觀察者？
那感覺只持續(xù)了一瞬。當(dāng)我想再凝神看去時，樹影晃動，那個角落已經(jīng)空空如也，
仿佛剛才只是暮色造成的錯覺。是陸明宇的人？還是別的什么？心猛地一沉。這重生的世界，
似乎遠(yuǎn)比我預(yù)想的要復(fù)雜和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