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暴雨聲中恢復意識的。后腦鈍痛像把生銹的鋸子來回切割,
消毒水的氣味混著雨水腥氣涌進鼻腔。睫毛顫動時,
冰涼的金屬床架硌得肩胛生疼——這不是醫院的病床?!靶蚜耍俊钡统恋哪新晱年幱袄飩鱽?,
皮鞋叩擊大理石的聲響由遠及近。我猛地蜷縮起身子,輸液管在手腕上勒出紅痕。
男人在床邊站定時,雨水正順著黑傘骨滴在我赤裸的腳背。銀色袖扣折射冷光,
他俯身捏住我下巴的力度幾乎要捏碎骨頭:“沈清歡,裝失憶這招用三次就膩了。
”檀香混著雪松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卻在男人漆黑的瞳孔里看見自己蒼白的倒影——他西裝前襟別著的翡翠胸針,
分明是三天前我在蘇富比拍賣圖錄上見過的南宋古玉。“時先生,您要的CT報告。
”穿白大褂的醫生推門而入,病歷本上的私人印章讓我瞳孔驟縮——江南最貴的私人療養院,
只接待政商名流。時凜松開手,沾著雨水的請柬拍在我臉上。
燙金字體刺得眼睛發疼:“明晚拍賣會,我要你親手修復那尊碎成十七片的北宋影青瓷。
”他轉身時袖口擦過床頭柜,青瓷碎片在玻璃罩里發出細微顫音。
我突然想起車禍前最后那個電話?!扒鍤g,千萬別接時氏集團的修復委托。
”導師的聲音在雷聲中支離破碎,
“三年前他未婚妻就是修復那尊影青瓷時.....”青瓷碎片在恒溫箱里泛著幽光,
我隔著防護手套都能感受到刺骨寒意。時凜站在修復室監控鏡頭下,
領帶夾上的微型攝像頭正對著我顫抖的手指。"沈小姐需要鎮定劑嗎?
"保鏢將藥劑推入靜脈時,我腕間的紅痕突然灼痛——那分明是三天前時凜掐出來的指印,
此刻卻浮現出詭譎的蛇形紋路。瓷片拼接至第七塊時,鎏金纏枝紋里滲出暗紅。
血腥味漫上喉管的剎那,
慘叫從碎瓷裂隙里傳來:"血契未消...巫咸族的血...都會死......""停手!
"我打翻黏合劑后退,卻被時凜扣住手腕按向瓷片。掌心割破的瞬間,
整面投影墻突然閃爍起考古現場直播——那尊我剛修復好的唐代三彩馬,
正在眾目睽睽下裂開胸腔,滾出顆裹著符紙的干枯心臟。"三年前她也是這樣突然發瘋。
"時凜貼著我的耳垂輕笑,指尖抹過我唇上血珠,"不過林蔓可沒你這樣的反應。
"他扯開襯衫露出心口猙獰的傷疤,那形狀竟與瓷片缺口完全契合。
更衣室的穿衣鏡蒙著水霧,我后腰的胎記在蒸汽里泛著青紫。時凜推門進來時,
我慌忙用浴巾遮住那片巫咸族圖騰,他卻將翡翠胸針抵在我尾椎:"裝什么?
當年你用魂釘封我七竅時,可比現在坦誠得多。"記憶如毒蛇竄入骨髓。
我看見紅衣巫女跪在暴雨里,將軍的銀甲染滿她族人的血。青銅鏡面映出我們交疊的身影,
時凜的手掌正按在壁畫中將軍扼住巫女的位置。"這面漢代透光鏡,是你前世最愛的梳妝鏡。
"他咬破指尖在鏡面畫出血符,我的倒影突然變成散發赤足的巫女,
"每次輪回你都會回到我身邊,因為......"警報聲驟然炸響,
保鏢撞開門時滿手是血:"考古隊打開了主墓室!那些壁畫...和沈小姐長得一模一樣!
"墓道壁畫在探照燈下流淌著熒光,將軍手中的長劍正刺穿巫女小腹。
我撫上滲血的腹部舊疤,
時凜突然發狠將我按在冰冷墓墻上:"當年你就是這樣剖出我們的孩子下咒!
"隨葬玉琮突然爆裂,飛濺的碎片中浮現出完整記憶——巫女根本不是下咒者。
她將最后的力量封入將軍佩玉,卻在血祭時被愛人親手剜心。"你總說恨我輪回不忘。
"我攥住時凜顫抖的手按向心口,古玉吊墜在我們相貼的肌膚間發燙,
"可你戴著我的半塊心頭血玉,整整九百年。"穹頂開始坍塌時,
時凜的吻混著血淚落在我眼瞼上。他把我推進逃生通道的瞬間,
我看見壁畫中的將軍終于露出正臉——那分明是捧著碎瓷跪在墓前的,我的臉。
尖血液滲入瓷胎的剎那,恒溫箱突然結滿冰霜。時凜掐著我脖子的手背浮現蛇鱗紋路,
那是巫咸族血咒發作的征兆——三年前林蔓死亡現場照片里,她頸間也有同樣的青斑。
"你每修復一件文物,就會喚醒一重記憶。"時凜扯開領帶,鎖骨處的青銅釘正在滲出黑血,
"就像這把南宋剔紅刀——"他忽然將利刃刺入我肩頭,
劇痛中浮現的卻是:記憶閃回4巫女握著同樣雕花的匕首,刀尖挑破將軍戰袍下的繃帶。
染血的繃帶碎片飄落在北宋官窯素坯上,成為后世拍出天價的冰裂紋瓷片。
X光片顯示我肩胛骨有金屬沉積,那正是前世為救將軍擋箭留下的箭頭殘片。
時凜突然發狠吻住我流血的傷口:"當年你就是這樣,用命換來我九百年的恨。
"逃生通道盡頭是圓形墓室,九面銅鏡環繞著水晶棺。
當我觸碰到棺中那具與我一模一樣的女尸,
所有鏡面突然映出不同時代的死亡場景:記憶閃回5民國二十三年穿旗袍的我倒在血泊里,
手中攥著時凜的懷表;明朝萬歷年間道姑裝束的我從塔頂墜落,
腰間掛著此刻時凜西裝口袋的同款翡翠。"這是第11次輪回。"時凜掰開女尸手指,
取出的鎏金懷表正在倒轉,"每次你都想用死來破除詛咒,卻讓我們越纏越緊。
"他突然將我的手掌按進女尸胸腔,本該腐朽的心臟竟在掌心跳動,
與我此刻的心跳完全同步。整座山體開始崩塌時,時凜的定制腕表彈出微型注射器。
他眼中第一次露出恐慌:"肌肉松弛劑?
你什么時候......""從你讓我修復唐代銀香囊開始。"我舉起復原的鎏金香球,
里面滾出的不是香料而是藍光藥片,"你每天讓我喝的'安神茶',我全藏在這里。
"記憶閃回6巫女在香爐前調配藥散,將軍從背后擁住她輕嗅發香。此刻才看清那香爐紋樣,
正是時凜辦公室的青銅擺件。時凜跪地咳出黑血,鎖骨青銅釘應聲而落。
我拾起染血的釘子刺入自己心口,墓頂塌陷的瞬間,
前世今生所有被篡改的記憶終于完整——急救車藍光里,我摸到時凜塞進掌心的記憶卡。
手術臺無影燈亮起時,監控錄像正在播放:三年前的實驗室,時凜抱著渾身是血的林蔓嘶吼。
而玻璃幕墻外,另一個穿著白大褂的"我"正在記錄數據,
胸前工牌赫然寫著"第十二輪回實驗體"。心電監護儀發出長鳴時,
我聽見時凜破碎的哽咽穿透時空:"清歡,
這次我們終于...都能解脫了......"心電監護儀的警報聲像一把鈍刀,
緩慢地鋸開我的意識。視網膜上殘留著爆炸的強光,
鼻腔里充斥著消毒水和某種金屬燒熔的焦糊味。我嘗試移動手指,
卻發現右手被某種冰冷的機械裝置固定著。"別動。你胸腔里的血玉正在和納米機器人融合。
"時凜的聲音從左側傳來,比往常多了幾分電子音的失真。我艱難地轉動眼球,
看到他站在生物監測儀旁,白大褂下露出機械臂的金屬關節。窗外不是醫院常見的景色,
而是一片暗紅色的天穹,血月低垂得仿佛要壓碎整座建筑。"這是...哪里?
"我的聲帶像是被砂紙摩擦過。時凜的虹膜閃過一串藍色數據流:"第九重實驗場,
文明火種計劃的最終階段。"他走近時,
到他的西裝內襯縫滿了不同朝代的織物殘片——唐代的聯珠紋錦、宋代的緙絲、明代的云緞,
每一塊都帶著干涸的血跡。當手術刀劃開我胸前的縫合線時,我沒有感到疼痛,
只有一種詭異的抽離感。時凜戴著生物手套的手指探入傷口,取出的不是心臟,
而是一塊泛著暗紅色熒光的玉玦。"看清楚了。"他將血玉舉到無影燈下,
玉玦內部浮現出微縮的星圖,"這是你第一千二百次輪回時,用自己脊髓液煉制的定位器。
"全息投影突然在手術臺上方展開。公元1123年的雨夜,紅衣巫女跪在青銅祭壇前,
她剖開自己的胸膛取出心臟,而鏡中倒映的卻是穿著現代手術服的我們。
"第11次記憶覆寫失敗。"投影里的時凜正在記錄數據,"清歡又開始記起實驗室的事了。
"現實中的時凜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將血玉按在我眉心。劇痛中,
輯器的報警聲...我們親手將第一批人類意識上傳到文物載體..."你的心跳頻率不對。
"我突然發現時凜胸前的血跡呈現詭異的幾何圖案。扯開他被血浸透的襯衫后,
露出的不是傷口,而是一個正在過載運轉的機械心臟。透明艙體內,
十二枚血色芯片圍繞核心旋轉,每一枚上都刻著不同朝代的年號。
最中央的那枚芯片正在龜裂,溢出藍色的冷卻液。"九百年的能量快耗盡了。
"時凜苦笑著調出全息界面,
數:1199次記憶覆寫成功率:0.03%能量剩余:0.7%“我們不是被困在輪回里。
"他的機械手指拂過我鎖骨上的編碼紋身,"我們就是輪回本身。”手術室突然劇烈震動,
墻面剝落后露出環形實驗室的全貌。二十米高的穹頂下,十二個密封艙呈星狀排列,
每個艙體里都浸泡著一具軀體:7號艙是穿著唐代宮裝的我,
手中緊握鎏金銀香囊;3號艙是民國醫師打扮的時凜,
胸前插著青銅手術刀;最近的12號艙里,林蔓的睫毛突然顫動了一下。"克隆體?
"我的聲音在發抖。"不,是備份。"時凜調出基因圖譜,"每次輪回失敗,
我們就用文物里儲存的DNA打印新載體。"他突然咳出一串數據代碼,
機械心臟的警報聲響徹實驗室:"來不及了...血月完全升起前,你必須做出選擇。
"控制臺升起全息投影,
【A.重啟輪回程序】【B.永久終止火種計劃】時凜的機械臂突然鉗住我的手腕:"選A,
我們還能再試一次。"但12號艙的監控畫面吸引了我的注意——林蔓正在艙內書寫著什么。
放大后看清是行血字:"他在說謊,輪回會吞噬現實維度"手術刀突然自己飛起來,
在空中組成一個古老的巫咸族符號:弒神之印。"你早就知道了,對嗎?
"我看向時凜心口龜裂的芯片,"根本沒有什么AI末日,
是你修改了我的記憶..."血玉在此刻突然爆發出刺目紅光,將整個實驗室照得如同血海。
在令人窒息的靜默中,我聽見了第一千二百個自己的聲音:"殺了他,才能真正醒來。
"手術室的墻壁像腐朽的紙頁般剝落,露出金屬骨架。穹頂緩緩展開,
血月的光透過強化玻璃灑落,將整個空間染成暗紅。我掙扎著從手術臺爬起,
胸腔里的血玉仍在發燙,仿佛有生命般搏動。時凜站在控制臺前,機械臂接入終端,
全息數據流在他周身環繞。他的西裝被血浸透,但傷口早已不再流血——取而代之的,
是某種熒藍色的液體,像冷卻液,又像液態代碼?!皻g迎回來,清歡。
”他的聲音帶著電子雜音,“這才是真實的世界?!蔽姨ь^,
終于看清了這座“實驗室”的全貌——這是一座環形監獄。十二個密封艙呈星狀排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