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在蘇晚最重要的藝術展當天缺席了。>他撕掉機票趕回公司,換來夢寐以求的升職。
>七年后拍賣會上,他重逢已成藝術家的蘇晚。>“這幅作品名為《缺席者》。
”拍賣師指向照片:>空蕩展廳里,蘇晚獨自坐在兩把椅子中間。
>“每張照片都留著一個空位,紀念從未到場的愛人。”>李哲瘋狂舉牌拍下所有照片。
>散場后他走向蘇晚:“那個位置……還為我留著嗎?
”>蘇晚微笑指向他手中的拍賣目錄:>“你的位置,現在只在收藏家名單里了。
”---水晶吊燈懸在穹頂之上,將偌大的拍賣廳映照得如同白晝。
空氣里浮動著一種昂貴的氣息——女士們香水織成的無形錦緞,雪茄若有若無的余韻,
以及金錢本身那種無聲的、沉甸甸的摩擦聲。李哲站在入口處的陰影里,
并未急著融入那片珠光寶氣之中。他習慣性地用目光掃過全場,
像一位將軍在開戰前巡視自己的疆域,每一張熟悉或不甚熟悉的面孔,都在他心中迅速歸檔,
標注著可利用的價值或需要警惕的風險。七年的光陰,足以將一個人打磨得面目全非。
當年那個在格子間里熬夜、眼中燃燒著孤注一擲火焰的年輕人,
如今已在這座城市最堅硬的核心地帶,穩穩占據了一席之地。
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包裹著他挺拔的身形,袖口處那枚鉑金袖扣在燈光下偶爾一閃,
冷冽而精準。他早已習慣這種場合,習慣成為目光的焦點和話題的中心。此刻,
他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那是成功者特有的、經過千錘百煉的從容。“李總!
”一個略顯夸張的聲音響起,帶著刻意的熱絡。宏遠實業的王董端著酒杯,
滿面紅光地擠了過來,“真是巧遇!上回您那個并購案,出手真是漂亮,快準狠!
我們幾個老家伙私下都說,后生可畏啊!”李哲微微頷首,笑容的幅度恰到好處,
既不顯得過分親熱,也不至于失禮:“王董過獎。運氣好而已。宏遠在港口物流的布局,
才是真正的大手筆,穩健。”幾句言不由衷的客套在彼此間流轉,如同熟練的舞步。
李哲的目光卻越過王董的肩膀,不經意地掃過服務生托盤里陳列的拍賣目錄。精裝硬殼封面,
燙金的字體,沉甸甸地彰顯著格調。
他的視線本是漫無目的地掠過那些名家的畫作、稀世的古董,
直到一個名字毫無預兆地撞入眼簾——**蘇晚,《缺席者》系列(共七幅),攝影作品。
**呼吸,在那一瞬間,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驟然扼住。
聲、香檳杯清脆的碰撞、拍賣師調試麥克風的嘶嘶電流聲……所有的聲音都急速退潮、模糊,
最終只剩下一種尖銳的耳鳴在顱腔內嗡嗡作響。血液似乎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冷卻,
留下一種冰冷的眩暈感。蘇晚。這個名字,像一顆深埋了七年的啞彈,在這一刻轟然引爆。
那些他以為早已被繁重工作、野心藍圖和日復一日的成功所徹底掩埋的碎片,
此刻帶著陳年的銳利邊緣,猛地刺穿了他精心構筑的堡壘。那個名字旁邊,
印著一張小小的預覽圖:一個空曠展廳的角落,光線斜射,映照出一張孤獨的側影輪廓,
模糊卻帶著令人心悸的熟悉感。“李總?您臉色似乎不太好?”王董的聲音帶著一絲疑惑,
將他從短暫的失神中拉回。李哲猛地吸了一口氣,胸腔里冰涼的空氣讓他迅速找回了控制力。
他抬手,不動聲色地輕輕按了按眉心,再抬眼時,
臉上已恢復了那種無懈可擊的、帶著些許疲憊的從容。“沒事,王董。大概是昨晚沒休息好。
失陪一下。”他微微欠身,動作流暢地擺脫了對方的寒暄,目光卻像被磁石吸住般,
再次死死釘在那本拍賣目錄上。他幾乎是憑借肌肉記憶,走向最近一個服務生,
取過一本新的目錄。指尖觸碰到冰涼的封面,竟微微有些發顫。
他迅速翻到印有蘇晚名字的那一頁,
目光貪婪地攫取著那幾行介紹文字:“……藝術家蘇晚近年重要系列創作。
以獨特視角探討空間、記憶與情感的‘在場’與‘缺席’。
此系列作品曾于國內外重要美術館展出,引發廣泛討論……”介紹語冷靜而克制,
不帶絲毫個人情感。李哲的視線落在預覽圖上,那個模糊的輪廓在他眼中漸漸清晰,
與記憶深處那個總是帶著溫柔笑意的身影重疊。是她。真的是她。七年了。他從未刻意尋找,
也從未真正遺忘。這個名字像一個隱秘的坐標,標記著他人生的一個重大轉折點,
一個他選擇用事業成功來覆蓋和遺忘的岔路口。他下意識地抬手,指尖隔著昂貴的西裝面料,
觸碰到了內側口袋里一個堅硬的小方塊輪廓。那是一個小小的、早已過時的電子鑰匙扣,
也是他唯一帶在身邊的、屬于過去的微小碎片。七年前的那個早晨,
機場貴賓室里彌漫著消毒水和咖啡的混合氣味。巨大的落地窗外,
一架架銀灰色的鋼鐵巨鳥在跑道上滑行、起落。李哲坐在柔軟的皮沙發上,
面前的矮幾上放著一杯早已冷透的咖啡,還有一張飛往海濱城市云港的機票。云港,
蘇晚在那里籌備了近一年的個人藝術展,今天下午兩點,開幕。手機屏幕亮起,
一個來自紐約的越洋視頻請求。李哲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他幾乎是屏住呼吸接通。
屏幕上出現了亞太區總裁史密斯那張輪廓分明的臉,背景是紐約燈火璀璨的夜景。“Li,
”史密斯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我知道今天對你是特別的日子。
但我需要你立刻做出選擇。卡森剛剛遞交了辭呈,他的位置空出來了。倫敦、香港、新加坡,
所有人都在盯著。董事會的緊急會議,一小時后開始。我需要你出現在屏幕上,
拿出你全部的能量,說服所有人,證明你才是掌控亞太區的不二人選。
”史密斯的眼神銳利如鷹,“現在,告訴我你的決定。飛機,還是這場會議?你的女孩,
還是你的未來?”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鉛塊,砸在李哲的心上。他猛地抬眼,望向窗外。
一架航班信息牌上,“云港”兩個字正閃爍著刺目的綠光。
登機口的方向隱約傳來催促登機的廣播聲。蘇晚的笑臉,
她無數次在電話里興奮地描述著布展細節時發亮的眼睛,她輕聲說“哲,開幕那天,
第一個位置永遠留給你”時那種毫無保留的信任……像洶涌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Li?
”史密斯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催促。李哲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他張了張嘴,
干澀的喉嚨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一股巨大的、撕裂般的痛楚從心臟深處炸開,
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猛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
他沒有回答史密斯,手指卻以近乎痙攣的速度,一把抓起桌上那張印著“云港”的機票。
嗤啦——紙張被撕開的聲音尖銳地刺破空氣,在安靜的貴賓室里顯得格外驚心。
薄薄的紙片在他指間瞬間裂成兩半,然后是四片、八片……碎屑如同絕望的白色蝴蝶,
紛紛揚揚地飄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他死死盯著那些碎片,胸膛劇烈起伏,
像剛剛經歷了一場搏斗。“史密斯先生,”他對著手機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
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冷酷,“我準備好了。會議開始,請接入。”他掛斷視頻,
將手機重重拍在桌面上,發出沉悶的響聲。然后,他彎腰,從地上撿起最大的一片機票碎片。
那上面,只剩下目的地“云港”兩個字,孤零零地躺在殘破的紙片上。他死死攥著那片紙,
鋒利的邊緣深深嵌入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就在那一刻,手機屏幕再次亮起。
是蘇晚發來的最后一條信息。“哲,等你。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永遠是你的。開幕見!
”拍賣廳里,柔和的燈光聚焦在中央的展示臺上,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期待的靜默,只余下輕微的呼吸聲和衣料摩擦的窸窣。拍賣師清了清嗓子,
聲音通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每一個角落:“女士們,先生們,接下來我們呈現的,
是今晚備受矚目的焦點拍品之一——藝術家蘇晚的《缺席者》系列。此系列共七幅,
將作為一個整體進行拍賣。”隨著他的話音,巨大的投影屏亮起,
第一幅作品清晰地呈現在所有人面前。李哲坐在靠后的位置,身體卻不由自主地繃緊,
向前微傾。當畫面亮起的瞬間,他感覺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連呼吸都停滯了。
照片拍攝于一個空曠的美術館展廳。高高的穹頂下,光線從天窗傾瀉而下,
形成一道朦朧的光柱。光柱的末端,安靜地放置著兩把老舊的木質椅子。椅子的樣式普通,
甚至有些磨損,但它們被并排擺放在那里,中間只留下一條狹窄的縫隙。椅子上空無一人。
整個畫面被一種巨大的、近乎窒息的“空”所占據。唯有光柱中懸浮的微塵,在無聲地流轉。
拍賣師的聲音平穩地介紹:“作品一,《空椅》。空間被賦予意義,
往往是因為‘人’的缺席比‘物’的存在更具力量。空置的座位,是無聲的邀請,
也是永恒的詰問。”李哲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死死盯著那兩把空椅子,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從脊椎骨迅速竄上頭頂。椅子……兩把……并排……緊接著,
第二幅作品切換。場景換成了一個陽光明媚的露天咖啡館。一張白色的小圓桌旁,
只擺放著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杯沿上似乎還殘留著模糊的口紅印跡。對面的位置,
椅子被拉開,桌上卻空空如也,只有陽光在桌面投下清晰的、屬于另一把空椅的陰影。
“作品二,《未盡的咖啡》。”拍賣師繼續道,“一杯等待冷卻的飲品,一個被拉開的座位。
缺席者的氣息,在每一寸光影里彌漫。”李哲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仿佛能聞到那杯咖啡苦澀的香氣,看到那個未曾出現的人留下的、微不可察的痕跡。
畫面一幅幅切換:公園長椅一端被風吹落的報紙,
另一端空置;電影院黑暗中兩個相連的座位,
其中一個扶手被悄然放下;雙人餐桌一側精致的餐具已使用,
另一側紋絲未動……每一幅作品,
都圍繞著同一個核心——一個被精心預留、卻始終空著的“位置”。
這些位置在各種各樣的場景中反復出現,像一個個沉默的傷口,
無聲地訴說著同一個主題:期待、等待和最終的落空。拍賣廳里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起初的獵奇和欣賞,漸漸被一種更深沉、更私密的情緒所取代。低低的議論聲在人群中蔓延。
“真是獨特的視角……這種‘空’,看得人心里發堵。
”“藝術家一定有過刻骨銘心的經歷吧?這種對‘缺席’的表達,太精準了。
”“看那杯咖啡……那種等待的感覺,簡直呼之欲出……”李哲仿佛被隔絕在這些議論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