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塊塊陳舊褪色的毛氈。更遠處，幾座金字塔般陡峭的雪峰刺破灰蒙蒙的天穹，

峰頂積著陳年的、臟兮兮的雪，在稀薄云層后若隱若現，沉默而疏離。

空氣稀薄得像被抽干了，每一次吸氣都帶著刀刮般的凜冽干燥，直嗆進肺管子深處。

我縮在冰冷的副駕駛座上，厚實的棉工裝裹著身體，

卻擋不住那股子從骨頭縫里滲出來的寒意。旁邊的老張，我們地質隊的司機兼向導，

五十多歲的老高原，黝黑的臉上刻著風霜的溝壑，

被劣質卷煙熏得焦黃的手指死死摳著方向盤，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活物。顛簸中，

他含混不清地哼著不成調的藏語小曲，嗓音粗糲得像砂紙打磨著石頭。“快了，陳工，

”他吐掉嘴里的煙屁股，聲音被引擎的嘶吼和車體的哐當聲扯得七零八落，

“翻過前面那個埡口，就是亞丁村的地界了。那泉眼……嘖，就在村子后頭的雪山根底下。

”他渾濁的眼睛瞥了我一眼，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邪門得很吶，

這趟差事……”吉普車猛地一躥，幾乎要散架，隨即像頭垂死的老牛，

吭哧著停在幾頂孤零零的黑色牦牛帳篷前。幾只皮毛臟污的藏獒懶洋洋地趴在枯草里，

抬眼看了看這不速之客，喉嚨里滾出幾聲低沉的嗚咽，算是打了招呼。帳篷頂上，

幾縷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煨桑青煙，被凜冽的山風瞬間撕碎。這就是亞丁村了。

稀稀落落的石砌矮房，像被隨意撒落在巨大山坳里的灰色石子，

沉默地抵抗著無邊的荒涼和刺骨的風。空氣里彌漫著干牛糞燃燒的微嗆氣味，

混合著泥土和冰雪的氣息，沉甸甸地壓在胸口。我們的臨時落腳點，

是村東頭老村長強巴的家。低矮的石屋里光線昏暗，牛糞爐子燃著微弱的火苗，

勉強驅散著侵入骨髓的寒氣。強巴是個精瘦的老頭，臉上溝壑縱橫，

像被歲月用刻刀反復鑿過，一雙手骨節粗大，布滿老繭。

他盤腿坐在爐邊一塊磨得發亮的羊皮墊子上，渾濁的眼睛在我們臉上掃過，

最終落在我胸前的“地質勘探”徽章上，眉頭不易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