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想見見我嗎?如果在一星期前,你可能會嗤笑,并覺得我的建議很奇怪。但現(xiàn)在,
你想見我,你好奇、害怕又厭惡,但你就是想見我。你可以見我,只要你長途跋涉,
再交個幾萬的入場費,你就能穿上嚴密的防護服,戴上防毒面具,在結(jié)實的玻璃窗外看見我。
皮膚剝離裂,腐爛,內(nèi)臟仿佛黑色的淤泥,但我還在掙扎著,絕望著,厭惡著。
救救我——殺了我我拉著行李,跟在超級梨形女人的身后,
她語氣關(guān)切的絮絮叨叨著“沒事兒,你弟弟跟著你爸,你跟著我,我會把你大學供完的,
你叔叔也同意你放假后住在他那里”我很難受,我不想跟著她去那個不靠譜的叔叔家,
但我不能拒絕。疏離了十幾年的母女關(guān)系,在金錢的迫使下,
讓我不得不與她的感情在短時間升溫。盤山的公路,城鄉(xiāng)結(jié)合的荒僻地區(qū),
農(nóng)村常見的三層水泥樓房。我的不滿情緒更盛,但我知道,我沒有辦法拒絕。
和尷尬的陌生人生活是很難熬的,只有在媽媽在這里時,我才會出房間吃幾口飯,
其余時間我都躲在房間里,對了,還時刻傍身小刀。我的母親是在按摩店里上班,
店也是開在破舊街道里,從窄窄的樓梯上去,是不太寬敞的招待廳,一張不大的茶幾,
三面圍著暗色的實木沙發(fā)。往里面走是一個個昏暗的房間,發(fā)出曖昧的聲響,我厭惡那里,
所以只去過一次。這樣的生活在不久后更困難了,她已經(jīng)一星期沒回來過了,
那個男人脾氣也更臭了,之前只是從表情看出他的討厭,現(xiàn)在已經(jīng)上升到語言了。顯然,
這對男女把我當成他們矛盾的出氣筒了,受過諸多冷漠的我終是舔著大臉多住了一星期。
深夜,那個男人全身酒氣的回來,我一如既往的屏住呼吸,降低存在,只能把桌椅抵在門后,
躲在這狹小的房間。他發(fā)著怒氣,踹開了房門,揪著我的頭發(fā),將我丟出了大門,
然后房間里的東西也像它的主人一樣——掃地出門。我是個沒有真正家的人,卻無比依賴它,
夜深了,卻沒在家,我會害怕,會心慌。現(xiàn)在,我不僅沒在家,還在荒涼的馬路上。
持續(xù)炎熱的夏季讓闊葉林禿了冠,失去親和的外表,露出尖銳而扭曲的身體,
它的影子張牙舞爪在我孤立無援的道上。我想穿過小巷去鎮(zhèn)上湊合一晚,
慘白的月光曬在落魄的一堵堵墻面,樹枝的分身也印在上面,仿佛一只只畸形的怪物。
我緊張的看著每一個墻上的黑洞,仿佛下一秒,它就放出恐怖的野獸,把我拖入深淵。
萬惡的手還是捏住了我脆弱的脖頸,冰冷的刀鋒從衣服下擺劃入,
身后的野草地將我摔得頭暈?zāi)垦!K麪庍^我得東西,并開始撕扯我的衣服,
巨大得恐懼麻痹了我的大腦,我奮力的掙扎著。期間趁其不備,用膝蓋頂了他的下體,
在他吃痛放松的時候,我以為得救了,還沒有跑遠幾步,冰冷的刀刃就穿透了我的身體,
這種陌生的穿透感持續(xù)了五次,第三次后,刀刃已經(jīng)沒有了冰冷。沒有想象的劇痛,
身體任然不管不顧的反抗著,然后無力的倒下,劇痛遲到般的到來。
男人提著戰(zhàn)利品狼狽的向遠處逃離,黑色的身影淹沒在黑色叢林。呼吸從未如此急促,
指縫間不斷涌出溫熱的液體,粘稠、滑膩。月光撫摸著地上的身軀,她的呼吸被抹平,
軀體與血液染上月光的冷寂,閉著眼,安靜著。紅光再次抹上地平線,
我沒想到還能像以往一般,睜開眼,爬起來,雖然身體詭異的僵硬。傷口依然猙獰著,
血液已經(jīng)流失殆盡。男人遺棄了不值錢的衣物,方便了我換掉滿身的血污。去哪里,
能依靠誰?現(xiàn)在我是誰?我捂著傷口,里面有黑紅的液體源源不斷的流出,內(nèi)臟在指尖蠕動。
我用上衣緊緊裹住身體,我戴著衛(wèi)衣的帽子,不安的走在馬路上。
他們都在看這個炎熱夏日穿著詭異的怪人,我低著頭,可以看見別人慢下來的腳步,
但我不敢抬頭,我想我一定是個滿臉蒼白烏黑的怪物。進了以前的“家”的樓梯,我在慶幸,
人的血液只有四千多毫升,在兩個小時內(nèi)就會流光,人的血液也會在12小時以后凝固。
所以我可以用衣服綁住傷口,讓人看不出異樣,
我可以以詭異的姿態(tài)回到那個我不久前離開的家。2在男人震驚的目光下,
我掀開了衣服“爸,爸,怎么辦啊,我……,爸,救救我”我渾身發(fā)著抖,恐慌又卑微。
沒有障礙物阻擋的血口滴落著渾濁的液體,在地面堆積,內(nèi)臟在傷口處顯露,
我在抽屜里拿出透明膠帶,在腹部纏上一圈一圈又一圈,試圖將要崩潰的身體救回。
男人將我關(guān)進了房間,拒絕與我的任何接觸。那個視這里如墳?zāi)沟呐粟s了回來,
那兩個給予我生命的人在我面前爭吵、拉扯、暴怒。最后他們都冷靜了下來,
同時以野獸的目光看著祈求的我,眼里是物欲的貪婪、改變的興奮。無法拒絕的,帶上鎖鏈,
無法逃離的,關(guān)進大型犬的鐵籠。我不再是人,也不是狗,是個物件,賺錢的觀賞物,
是個腐敗的死物。毫不相干的人聞訊而來,一雙雙好奇又惡心的眼睛在我赤裸的身體上流轉(zhuǎn),
我激起暴怒過,不過也只是為他們的觀賞增加了興趣。我的嘶吼、咒罵,
全然沒有引起他們的憤怒,反而是帶著驚奇的目光大量。仿佛我們說的不再是同一種語言,
我在他們眼里仿佛是一頭學舌的狒狒。房里的空調(diào)低溫沒能阻止肉體的潰爛,
膠帶緊捂的傷口滲透著黑色膿水,傷口腐爛的發(fā)黑,散發(fā)著惡臭。身上長出密集的尸斑,
綠色、紫色、紅色,我恐懼著身體的變化。我會祈禱,向每一個未知的神明,我會祈求,
向每一個來往的人。但神明終究保持著未知,人類釋放著異類的惡意。我經(jīng)常仰著頭,
害怕看到自己的身軀。我害怕?lián)崦约旱娜怏w,害怕放下手,就是剝離的組織肉體。
天氣炎熱,為了延緩我的腐爛,他們一直開著之前不舍得開的空調(diào)。腐爛氣味令人作嘔,
他們又向參觀者售賣防護服和防毒面具,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他們還挺聰明呢?什么東西在蠕動,
我轉(zhuǎn)動著越來越僵硬的眼珠,模糊的看向自己的傷口,星星點點的白色在細微的蠕動,
在紅黑的腐肉間爬行。我驚恐的張大嘴尖叫,但腫大的喉嚨只能發(fā)出野獸般的嘶吼。
蛆蟲在我的傷口中肆虐,我撕開傷口的膠帶,它粘連著碎肉離開,腹部皮開肉綻,
我顫抖著手,摳挖著傷口,想要將那惡心的蛆蟲挖離。腹部的皮肉被我挖開,
不再有黏著力的內(nèi)臟伴著水生“洼”的一聲掉在地上,我嗚咽著將內(nèi)臟小心捧起,
塞回腐液堆積的腹腔。也許我還活著,也許誰還能救我,挖除腐爛的血肉,縫合破損的傷口。
精疲力竭的我側(cè)臥地上,腐爛的碎肉在我身下,骯臟的血水鋪滿這個鐵籠,
密密麻麻的蛆蟲在其中翻騰,向著我的軀體蠕動。我無神的瞪著滿是血污的手,
指甲中全是爛泥般的血肉,可我再也不能將它清離。好奇的人類又將我團團圍住,
他們已經(jīng)全部戴上了防毒面具,作嘔的聲音此起彼伏。沉寂許久的我抓住鐵籠,
拼命的嘶吼“我的眼前全是……一幫、畜生!你們比我還讓人作嘔!”那群面具愣了一下,
然后爆發(fā)出驚訝的驚嘆“原來它還會說話!”我的暴怒瞬間變?yōu)閺毓堑暮洌?/p>
興奮的交談聲將我團團圍住,猶如巨雷的轟鳴。人流散去,我看著那兩個數(shù)著錢幣的人影,
突然,他們又爆發(fā)了激烈的爭吵,前幾日的和諧交好又一瞬間變?yōu)榕萦啊?/p>
他們拖拽著對方手中的錢幣,面目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