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正清只求醫生沒看到自己的臉。
否則他一定會身敗名裂。
沈正清趕緊松開霍遲,拿起柜子上的口罩給自己戴上,把精致秀氣的五官遮去三分之二,只留下一雙水波瀲滟的杏眸,可憐又可愛地望著自己身邊的男人。
漂亮眼睛似乎會說話。
他無可奈何地再次向霍遲求援。
霍遲的神智慢一秒回籠,收斂起粘在沈正清身上的視線,伸手替他遮上單薄的被子:“我會向醫生解釋清楚。”
沈正清聲音沙啞,帶著發情期的綿綿情意,艱難喘息:“謝謝您…”
“在醫院買抑制劑需要開通個人賬戶并建立病歷卡,你的身份證帶了嗎?”霍遲站在床邊背對窗戶,日光撒進病房里描摹著他的身形輪廓,像是電影里天神下凡的畫面,令人心里震撼,不由得想讓人多看兩眼,“…沈正清?”
沈正清的意識開始不受控制,盯著對方英俊的臉出神兩秒鐘。
還被人抓了個正著。
羞恥和尷尬裹挾在熱潮里,洶涌地奔騰在四肢百骸。
“我…我帶了。”他慢吞吞地摸向口袋,結果里面空空如也,沈正清這才后知后覺想起來他口袋里所有東西都莫名遺失,心里不禁染上一絲自責和失落,“…但是,好像來的路上丟了。”
“沒關系,先用我的賬戶替你擔保。”
霍遲似乎早就看透了他和丈夫之間的婚姻本質,所以很體貼地沒有建議他使用宋晏舟的賬戶。
沈正清看在眼里,心里感激。
霍遲給他倒了杯冷水后便披上外衣邁著長腿出了病房門,和門口戰戰兢兢的醫生交談了兩句,而后兩個人就一齊朝著電梯方向離開。
病房門的小玻璃上再也透不出霍遲的背影。
沈正清緩緩地收回自己視線。
他們之間分明霍上將才是病得更嚴重的那一個。
反而是他厚著臉皮讓霍上將來照顧自己,最重要的是……他們的身份也不是可以互相照顧的關系。
沈正清用“陌生人之間的善意”壓制心中的不安,替兩個人正名。
他安撫好自己后默默縮回被子里。
病床上還殘留著一絲獨屬于霍遲的信息素香氣,就好像對方依舊端坐在身邊,輕輕呼吸。
莫名其妙的悖德想法將他周正而守序的靈魂燙得顫抖。
“唔—”沈正清大腦里的思緒越來越混沌不堪,甚至脫離掌控,好像獨自漂流在漫無邊際的大海里浮沉。
他縮進被子埋上腦袋,在心里祈禱霍遲快一點回來。
他好難受啊。
像海水灌進了口腔,幾近要溺斃的窒息感如影隨形
快要堅持不住了…
好難受…
—
另一邊。
霍遲跟著醫生緊趕慢趕去買抑制劑,結果在偌大的醫院里,走路也至少耗費了十五分鐘。
男人去而復返時,跟在他身后回來的還多了兩個陌生兩個護士,手里捧著的醫療托盤上準備好了給沈正清的抑制劑和消毒用品。
霍遲踩著地毯輕聲走到床邊,彎腰伸手卷起沈正清腦袋上的被子,利落地剝出通紅雙頰的Omega:“睡著了嗎?”
室內空調的冷空氣爭先恐后鉆進被子里,沈正清不舒服地縮了縮脖子。
動作之間指尖不小心蹭到了霍遲的指尖肌膚,頓時間一陣滾燙的溫度傳遞到男人的指腹。
手指像被細微的電流舔舐過,莫名一陣麻麻的感覺,霍遲像被電麻了一樣,怔在原地。
沈正清雙眸里水光朦朧,瞳孔卻失焦,茫然地睜著眼睛看向虛空中的黑影,腦袋下意識地湊過去蹭了蹭霍遲的手指,像討好人類的貓。
聲音柔軟又纏綿,不滿地小聲囁嚅道:“你…來得好遲啊…”
顯然被發熱期的生理反應吞噬了理智,狀況不妙。
霍遲緩了兩分鐘后才深吸一口氣,直喚他的名字:“沈正清,清醒一點。”
男人沒注意到語氣里的嚴肅,自然而然會顯得兇巴巴。
沈正清恍惚中感覺到了對方的態度變化,立刻蔫了耳朵,蜷縮起纖瘦身體,小小的一只顯得委屈又可憐:“…又兇我。”
“不喜歡我,為什么和我結婚啊。”
“結婚了,還…還要兇我。”
沈正清說得哽咽,連罵宋晏舟的聲音都小小的,自內而外都沒有底氣。
“……”霍遲第一次面對發情期的Omega,有些束手無策,無奈只能軟下聲音來好言好語地開口:“我不是宋晏舟,你看清楚。”
沈正清仰著頭,黑白分明的漂亮杏眼里不斷溢出生理性的水珠,順著太陽穴滑進發絲里。
他顧不上擦,就這么直勾勾盯著霍遲看。
這種眼神,這種視角。
讓人莫名有些不太安全的聯想。
霍遲及時撇開視線,即便他們契合度很高,但是自己并沒有覬覦別人妻子的癖好。
沈正清完全喪失理智理智,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然后冷不丁地控訴他:“騙人。”
霍遲:“?”
“只有他…他才會這么兇。”沈正清語氣里隱隱藏著哭腔,“會讓我這么難過。”
霍遲沉默了一下。
緩緩站直了身體,高大頎長的身形宛若一座巍峨沉穩的山,完全籠罩住沈正清,將人庇護在羽翼下。
下一秒,他又讓開一條縫隙。
回頭對護士道:“來給他打抑制劑。”
他倒是不算介意被錯認成誰,只不過再這樣下去沈正清恐怕要被發情期給燒糊涂了。
兩個護士應聲,一前一后過去床邊,熟練地給沈正清的小臂消毒、檢查血管,一套動作行云流水,很快就將冰涼的液體注射到他的身體里。
沈正清很快安靜下來。
“霍上將,抑制劑的作用會在十分鐘左右生效,如果這位先生的身體有異常反應,請您一定及時和我們聯系!”
霍遲聽得認真,點頭道:“謝謝。”
女孩微微有些臉紅,笑著道:“沒事的霍上將,很榮幸能為您服務。”
說完后兩個人識趣地離開病房,將空間重新留給兩個人。
沈正清似乎清醒了一點點,一點點。
只不過還是睜著水汪汪的眼睛看他。
像被拋棄的小貓,躲在垃圾桶后眼巴巴地望著曾經的主人,可是他卻沒有立場和身份上前去再蹭一蹭主人的手腕。
霍遲坐在病床邊:“好點了嗎?”
沈正清張口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蘋果的清香濃郁厚重,神色懨懨的,像暴風雨肆虐后搖搖欲墜的花:“…好困啊。”
霍遲又問:“那想要睡一會嗎?”
沈正清沒有多余精力回答他的問題,在霍遲說話的某一個間隙里,偷偷閉上了眼睛。
十分迅速地沉入了夢里。
霍遲有些拿他沒辦法。
這種情況,按道理說是要通知家屬過來的。
可是宋晏舟一定不會來照顧這個…剛被他推出去做陷阱前奶酪的妻子。
倘若聯系Omega保護中心,恐怕他會暴露身份,又要惹出事端。
霍遲垂著睫羽思考。
結果下一秒,冷不丁地被一陣急促的鈴聲打斷了思緒。
聲音是從沈正清的通訊器里傳出來的。
霍遲沒動,安安靜靜地等著對方掛斷。
結果對方鍥而不舍地一連撥打了三個電話,甚至有種勢必要打到他接聽的意圖。
霍遲遲疑了一下,對沈正清低聲開口:“冒犯了。”
他掀開一角被子,隔著衣服布料攥住沈正清的手腕,握到手心的一剎那,男人忍不住在心里驚詫。
怎么會有成年人瘦成這樣呢。
怪不得抱起來的時候一點重量都沒有,甚至還不如一把能量槍來得重。
通訊設備上的電話掛斷了,但是又緊接著彈出了一條條的短信息,如同鋪天蓋地的雪花片落在眼前——
老公:到了發情期為什么不回家?
老公:正清,我知道你在為昨天的事情生氣,助理已經跟我解釋過了是他記錯了房間號,不是你的錯
老公:我知道結婚這么久你最想要什么,今晚回家來我會補給你,紀念日我們重新過
老公:但你不該在這個時候鬧脾氣
霍遲微微蹙起琥珀色的眸子。
宋晏舟就是用這種方法‘哄’著沈正清,心甘情愿地被他冷落三年還依舊不離不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