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商清時陰沉下去,好似烏云壓頂?shù)哪樕瑢?dǎo)師再也不敢找補了。
他把腦袋垂得很低,肩膀微微顫抖著,等候?qū)Ψ降陌l(fā)落。
然而商清時并沒有要處罰他的意思,而是問道:“你讓謝流淵在哪里罰跪?”
導(dǎo)師伸手指了個方向,商清時抬腳就走。
以為逃過一劫了,他暗暗松了口氣,可商清時沒走兩步,又忽然回過頭來,聲線涼薄:“既然你舍不得讓你親戚干活,那么以后,修煉堂由你來打掃。”
這話是在救導(dǎo)師一命,畢竟得罪了終極大反派,誰也沒有好果子吃。
可導(dǎo)師并不領(lǐng)情,把后槽牙咬得咯咯響。
他在凌霄派當(dāng)牛做馬這么些年,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哪怕是先掌門在的時候,也會給他三分薄面。
如今,竟是連欺壓一個弟子的權(quán)利都沒有了?
可奉陽還在這里,他心底就算有再多的不滿,只能咬碎了往喉嚨里吞。
默默把商清時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他露出討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問道:“長老,我能起來了么?”
……
那頭的商清時打了個噴嚏。
總覺得有人在背后蛐蛐他。
他攏了攏外衫,抬起眼,隔得遠遠的,看見謝流淵跪在一棵柳樹下。
因為是冬天,樹葉已經(jīng)全部掉光了,只剩干枯的枝條,透著無邊的凄涼蕭瑟。
今天沒有下雪,謝流淵的腿直接跪在硬邦邦的石子路上,顯然有些受不住。
商清時走過去,朝他伸出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起來。”
謝流淵愣了愣。
方才他的眼角余光便瞥到了一截淡青衣袍,但他沒想到來的人會是商清時。
畢竟以前的商清時,總愛穿一身白衣,好似那樣就能夠不沾染俗世的塵埃。
猶豫片刻,謝流淵還是將手放到商清時掌心,借力站起來。
膝蓋很疼,都不用看,他就知道那兒肯定被凸起的石子硌得青一塊紫一塊。
起身后,他立即收回手:“師尊的狐裘在我屋子里,等我洗干凈了再還給您。”
“我來不是為了這個。”商清時看著他:“修煉堂導(dǎo)師說你偷吃東西,真的么?”
“沒有!”謝流淵幾乎下意識地反駁:“他只是想找借口,讓我替他的親戚打掃修煉堂罷了。”
他什么都知道,卻還是起早貪黑地干活。
商清時嘆了口氣:“以后你要是受了委屈,盡管告訴我。”
聲音很溫柔。
謝流淵莫名心底發(fā)顫,呆呆地愣在那里。
“沒有聽見么?”商清時湊近了去看他,又重復(fù)一遍:“我剛剛說的是,以后你要是受了委屈,盡管告訴我。”
那張漂亮得不似真人的臉驟然在眼前放大數(shù)倍,近得謝流淵能夠看見商清時藏在眉尾里的一顆褐色小痣。
鋪天蓋地的檀木香氣霎時席卷而來。
謝流淵不自在地伸手揉揉頭發(fā),擋住了通紅的耳垂:“弟子明白,多謝師尊。”
“真乖呀。”商清時摸摸他的腦袋,哄小孩似的:“吃過早飯了么?”
自然是沒有的。
謝流淵從長生殿出來,就直奔弟子居,換好衣服后,又匆匆往修煉堂趕。
前腳才踏進去,后腳就被逐了出來。
其實修煉堂他每日都在認真打掃,并不是很臟。可導(dǎo)師還是從犄角旮旯里找出一點灰塵,夸張地喊:“謝流淵你竟敢偷懶?滾出去跪著!”
讓他沒有預(yù)料到的是,一向與他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明珠居然會出聲替他求情:“謝師兄每日又要打掃又要修煉,實在是挺累的,您就別罰他了吧。”
可導(dǎo)師本就是故意磋磨謝流淵的,怎么可能放過這大好的時機。當(dāng)即眉頭一掃,冷笑道:“想替他說話?那你去外面跪著!”
明珠不敢吱聲了,只向謝流淵投以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思緒回籠,謝流淵誠實地搖了搖頭:“弟子未用過早飯。”
這可太好了。
商清時想,若自己親自下廚做一桌豐盛的飯菜,一定能夠溫暖終極大反派那顆硬得像石頭的心,讓他從此不再黑化,好好做人。
“擇日不如撞日,為師親自做給你吃。”
謝流淵表示擔(dān)憂。
高高在上如凌霄派掌門,竟然也會做飯菜嗎?他做出來的東西,真的能吃么?
可他不敢問,只能跟在商清時身后,和他一同來到廚房,將廚子打發(fā)走。
廚房里新鮮食材不少,魚在水里游,雞在滿地跑,辣椒茄子也是剛剛從地里摘來的。
商清時想了想,說道:“做一道辣子雞丁,一道紅燒魚,你覺得如何?”
謝流淵哪敢挑剔,只能點頭如搗蒜,門神似的站在一旁。
得到了回應(yīng),商清時去抓那只滿地跑的雞。
手指觸碰到它的羽毛時,一陣靈力從指尖擴散開來,震得他的手都麻了。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這雞竟然是個靈獸?
修為起碼在筑基期,他甚至沒有把握能夠?qū)⑺蛩馈?/p>
回神,商清時故作鎮(zhèn)定,又伸手去撈盆里的魚。可魚也是個筑基,再次將他的手彈開。
他徹底挫敗了。
修仙修了兩百年,還比不過一只雞一條魚,這叫他情何以堪?!
見他露出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謝流淵不解道:“怎么了師尊?”
商清時咳了咳,將外面的廚子喊進來。
看著廚子手起刀落,將雞肉魚肉處理得干干凈凈。
更挫敗了。
連廚子都是金丹修士,他堂堂凌霄派掌門卻是個筑基!傳出去他的臉該往哪兒放!
待廚子走后,商清時一邊嘆氣一邊拿起菜刀,動作有氣無力。
謝流淵沒抱什么希望,畢竟商清時連殺雞殺魚都不敢,還讓廚子進來幫忙。
不出意外的話,這位掌門壓根就沒有下過廚。做出來的飯菜不求味道如何,只要沒毒就行。
期待值一低再低。
然而下一瞬,謝流淵看見商清時熟稔地掄起菜刀,將雞肉切成均勻的小塊,又將魚肉裹上面粉放入油鍋,炸得金黃酥脆。
謝流淵目瞪口呆。
不是。
他……
他真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