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將【鎏金會所】包裹在一片靜謐的奢華之中。
蘇晚晚心急如焚,幾乎是撞開了厚重的旋轉門。
肺部像拉破的風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焦慮。
高跟鞋底敲擊光亮地面,噠、噠、噠,每一下都像是砸在她自己緊繃的神經上。
她必須立刻找到王總監。
那份簽錯名字的文件,足以讓整個項目團隊幾個月的心血付諸東流。
轉過裝飾著抽象金屬雕塑的拐角,速度快得讓她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砰”。
一聲悶響,結結實實。
她撞上了一堵有溫度,質感堅硬的“墻”。
慣性讓她向后踉蹌。
手里的文件夾脫手飛出。
設計圖紙和合同文本嘩啦啦散開,像一群受驚的白色蝴蝶。
一部銀色的手機也跟著飛了出去。
屏幕精準地砸在大理石地面,發出清脆又令人心碎的“咔嚓”聲。
“對不起對不起!”
蘇晚晚甚至來不及去看清撞到了什么,道歉的話已經脫口而出。
她狼狽地穩住身形,抬起頭。
被她撞到的人,站在原地,紋絲未動。
仿佛剛才的沖擊對他而言,不過是清風拂過。
周遭流動的空氣似乎都在他身邊凝固了。
廊燈昏暗的光線勉強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輪廓。
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裝,面料在微光下流動著沉靜的光澤。
他的臉隱沒在陰影里,看不分明。
但那股無形的壓迫感,卻清晰地穿透了昏暗,直直地壓向蘇晚晚。
冷漠,疏離,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危險氣息。
蘇晚晚的心跳驟然停頓了一瞬,隨即更加瘋狂地擂動起來。
她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拉開一點距離。
隨著她視線的適應,男人的輪廓逐漸清晰。
下頜線條干凈利落,薄唇緊抿著,看不出情緒。
他的目光沒有落在散落一地的文件上,也沒有看她。
那雙眼睛,銳利得驚人,像探照燈一樣,精準地捕捉并放大了她此刻所有的狼狽與慌張。
蘇晚晚感覺自己像被釘在了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她太著急了,真的完全沒看路。
撞了人,摔了手機,最重要的文件撒了一地。
更糟糕的是,眼前這個人,一看就知道絕非善類。
她試圖開口解釋,喉嚨卻干澀得厲害。
“抱歉,先生,我趕時間,沒注意……您的衣服……”
她的視線瞥見他西裝袖口靠近手腕的地方,似乎沾上了一點剛才她手里沒拿穩,灑出來的咖啡漬。
污漬很小,但在一絲不茍的昂貴面料上,顯得格外刺眼。
男人依舊沉默著。
這種沉默,比任何嚴厲的斥責都更讓人感到窒息。
蘇晚晚的目光在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機和對方一塵不染、價格不菲的手工皮鞋之間來回移動。
一股混雜著窘迫、懊惱還有一絲不明不白的委屈的火氣,猛地沖上了頭頂。
她幾乎是不經大腦地說了出來。
“您站在這里也不出聲,跟個門神似的,誰看得見啊?”
話音剛落,蘇晚晚就恨不得時光倒流。
周圍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干,溫度驟降。
一直安靜立在男人身側,一個同樣穿著黑色西裝,但氣質更顯精悍的助理模樣的人,向前邁了一小步。
動作幅度不大,卻帶著十足的警告意味,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
他的存在感陡然變得強烈,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將蘇晚晚與那個沉默的男人隔開。
蘇晚晚感到后背瞬間沁出了一層冷汗。
她剛才到底說了什么蠢話?
評價一個氣場強大到能凍結空氣的男人像門神?
她是不是腦子也被撞壞了?
這里是【鎏金會所】,本市最頂級的私人會所。
能在這里出入的人,哪個不是身家顯赫?
而眼前這位,周身的氣度,絕非“有錢”兩個字可以概括。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位助理冰冷的視線,像掃描儀一樣落在自己身上,帶著一種評估和審視。
緊張感用力攥緊了她的心臟,手心一片濕滑。
然而,預想中的疾風驟雨并沒有到來。
那個一直沉默的男人,終于有了動作。
他微微偏過頭,那雙銳利迫人的眼睛,終于聚焦到了蘇晚晚的臉上。
沒有預期的憤怒,也沒有輕視或鄙夷。
他的神情很淡,淡得近乎漠然。
可蘇晚晚卻在那片深不見底的淡漠之下,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像是……審視,又摻雜著幾不可察的興味。
仿佛一只慵懶的頂級掠食者,偶然發現了一只誤闖領地、驚慌失措卻又試圖炸毛的小動物。
那道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鐘。
時間不長,卻讓蘇晚晚感覺像是在審判席上度過了一個漫長的世紀。
每一秒,都像是有無形的探針在細細剖析她的情緒和意圖。
她強迫自己挺直了有些發軟的背脊,硬著頭皮迎上那道探究的視線。
骨子里那點不肯服輸的倔強,讓她無法徹底示弱。
男人的助理微微欠身,靠近男人,用極低的聲音快速說了句什么。
蘇晚晚一個字也沒聽清。
但她看見助理迅速拿出手機,屏幕亮起,手指在上面快速操作了幾下。
像是在記錄什么。
是記下她的樣子?還是記下她剛才那句愚蠢的“門神”?
他記下她了?為什么?
男人收回了視線,沒有再看蘇晚晚第二眼。
他甚至沒有對地上那一片狼藉,以及他袖口那一點微不足道的污漬,表現出絲毫的在意。
他轉身。
動作流暢而優雅,帶著一種仿佛與生俱來的矜貴與疏離。
助理立刻跟上。
兩人邁步離開,锃亮的皮鞋敲擊地面的聲音規律而沉穩,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漸漸遠去。
寬闊的走廊似乎因為他們的離去,才恢復了正常的空間感。
但那股無形的,沉甸甸的壓迫感,卻如同實質的陰影,留在了蘇晚晚的心頭,揮之不去。
她長長地、無聲地呼出了一口氣,緊繃到酸痛的肩膀瞬間垮了下來。
劫后余生的慶幸感只持續了短暫的幾秒。
隨即,更深的不安,如同冰冷的潮水,緩慢卻堅定地漫了上來。
他最后那個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個男人是誰?
他最后那個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讓助理記下了什么?
蘇晚晚蹲下身,開始默默收拾散落的文件和碎屏的手機。
指尖觸碰到冰涼的地板,也觸碰到內心深處一絲無法忽視的寒意。
她有種預感。
今晚的意外,或許只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