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啊,我雖然是嫂子,但很多事都比不上你。”
張永香隔了很久才艱難地?cái)D出來笑容:“現(xiàn)在糧票也拿了,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去呀?”
“哦?我不回去了。”唐月蘭自然地說,“鄉(xiāng)下窮,我也沒工作,就留下來跟文瑞住上一段時間,大嫂你別介意,咱們都是一家人,你可別見外。”
張永香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以前她覺得唐月蘭見識短性子軟,稍微激她一下又會像個潑婦似的歇斯底里,實(shí)際上就是色厲內(nèi)荏,她輕輕松松就能拿捏得住。
怎么一年不見,居然變成這樣了!
“媽媽!我不想跟他們住一起!”周顯也聽懂了,瘋了似的沖出去想找周文瑞告狀。
開門的時候,剛好撞上他。
“怎么了?”周文瑞手里端著兩個飯盒,一見大叫大嚷的周顯就皺起眉,“怎么又不高興了?”
“他們不走!他們要一直在這住!”周顯告狀。
周文瑞臉色一下子就變差了。
但他沒拒絕,把飯盒放到桌子上:“你們先吃。”
唐月蘭給女兒弄好了傷口,把她抱到凳子上,然后從桌上的筷簍里拿出兩個瓷勺。
兩個大的,勺柄一粉一藍(lán),還有個小的,也是藍(lán)的,明顯就是他們一家三口用的。
上輩子見了這東西她都能又氣又委屈,心下流淚,但這會兒,她笑著贊嘆:“城里的東西就是好啊,這瓷,真細(xì)。”
“你不許拿我的勺——”周顯一張胖胖的小臉氣得漲紅,像個炮仗似的就沖過去,眼看要一拳打掉飯盒,后頸就被周文瑞一把扯住。
“行了!回屋!”他實(shí)在忍不住,吼了周顯,“再鬧就把你送回鄉(xiāng)下去!”
周顯哇地哭了,跑回屋砰地關(guān)門鬧脾氣去,周文瑞不管他,唐月蘭更是就當(dāng)什么也沒聽見。
上輩子她就是太在意別人,反倒讓所有人都覺得她好拿捏。
誰都敢踩她一腳,她還得考慮著,是不是把人家硌疼了。
但現(xiàn)在,她要當(dāng)那塊又臭又硬的石頭。
硌著誰,也是他們活該!
“你們不回去也行。”
周文瑞拉了椅子坐到母女倆身邊,“但你也看見了,這屋就這么大,我平常睡沙發(fā),你們來了要怎么睡?”
“我們打地鋪也行。”唐月蘭毫不猶豫地說。
“爸爸你放心,我們不怕冷。”秀秀嘴里還有飯,囫圇著安慰周文瑞,“這個家不漏風(fēng)也不漏雨,地上也沒有土坷垃,比我們的家好多啦!”
這話又像是一根針狠狠扎向周文瑞。
唐月蘭聽了也很難受,忍著心酸:“先吃飯吧秀秀。”
土豆燉雞塊,還有黃瓜炒雞蛋,他們在鄉(xiāng)下一年都見不到這么多肉,香得秀秀顧不上嚼,一口接著一口。
“看把孩子餓的。”張永香忍不住小聲嘀咕,“像沒吃過飯似的……”
上輩子一聽這話唐月蘭就覺得她是個上不得臺面的農(nóng)村人,哪怕秀秀餓得不行她也逼著女兒斯斯文文,小口的吃。
但這會兒她朝張永香笑:“可不!我們鄉(xiāng)下啥都沒有,聽說你們城里有高級奶粉,還有蜂蜜,能不能讓我也開開眼,見識見識?”
蜂蜜?一年能才弄來那么一小罐,張永香可舍不得給她拿!
但等了一會兒,周文瑞就催道:“還愣著干什么?給孩子泡點(diǎn)蜂蜜水。”
“謝謝大嫂,畢竟咱們沒吃過,你還有餅干點(diǎn)心什么的,能不能也讓孩子嘗嘗?畢竟都是她爸爸花錢買的。”
最后這句話,把張永香懟得一言不發(fā)。
她悶聲拿來許多好吃的,但這還沒完。
“我這衣服也破了,大嫂你有合適的衣服能借我穿穿嗎?我怕出去的時候給文瑞丟臉,反正我比你瘦,你的衣服我應(yīng)該都能穿。”
“對了,顯顯的衣服應(yīng)該有小了穿不下的吧?我們秀秀沒衣服穿……”
周文瑞不光沒替張永香說話,還親自去臥房拿了好些衣服出來。
畢竟,是張永香的錯,讓唐月蘭沒有吃的,沒有衣服!
她該拿自己的東西出來補(bǔ)償!
“還有你的香皂,拿出來給孩子洗澡用,你的雪花膏呢?都給孩子。”
張永香快要?dú)庹耍樕闲θ荻际且а烙矒沃鴶D出來的!
看得唐月蘭心里舒坦得很!
很快就到了晚上,怎么住,是個問題。
“爸爸!”
大人們還沒商量出結(jié)果,周顯就跑出來抱住了周文瑞的腰:“你今天還和我們一起睡好不好?”
唐月蘭刷地抬起頭,眼圈通紅地看向周文瑞。
上輩子一聽這話她就炸了!周顯跟張永香一起睡,讓周文瑞也睡過去,豈不是相當(dāng)于他們倆睡一起!
她丈夫憑什么跟別的女人睡一起!最開始都說好了,表面答應(yīng)婆婆兼祧,實(shí)際上他只有她一個人!
但這輩子她想通了。
秀秀的幸福,和她自己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周文瑞想跟誰一起睡就跟誰一起睡!哪怕跟頭母豬一起睡,她都不管!
但面上她不可能讓著張永香。
她要哭不哭的樣子,難以置信地看著周文瑞:“你倆睡在一起了?你不是在信里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