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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室在樓頂,平常極少有人踏足。
沈清霜來得突然,等乘坐電梯到了門口,才發現自己忘記提前告知。
門是虛掩著的,里面傳來并不友好的笑聲。
曾經穿上白大褂自稱是研究學家的男人們,此時一邊烏煙瘴氣抽著煙,一邊意有所指笑得猥瑣:
“前兩天那對小情侶可真有意思,女人硬要說自己的男朋友是鮫人!”
“哈哈哈哈我她媽笑死了,這個世界上怎么可能會有鮫人啊?有錢人的世界就是神經,幸好咱兩頭都賺了不少。”
“拿著維生素當特效藥,那傻叉女的居然相信了,還把自己的男朋友留下來,任由我們上下其手!”
“嘶,你還別說,她男朋友的身材,嘖嘖嘖,公狗腰馬達臀。要不是那什么假裝什么貞/潔烈男不讓碰,老子早就把他干死在床上了。”
話音剛落,這位滿嘴昏話的男生腦袋被一把椅子砸中,當場昏了過去。
其余男人一看,驚恐瞪大眼睛。
然而沒有機會開口求饒,沈清霜已經發起狠掄著一把椅子,一言不發砸到他們頭上。
一分鐘內,木屑飛了一地,數十個男人趟在地上一動不動。
地上濺滿了血,沈清霜渾身緊繃,站在原地良久,一顆眼淚自眼角墜下,而后奔騰而出。
沈清霜自從記事以來就沒有落過淚,但這一次,她實在是心痛的無法呼吸。像心臟被碾碎又泡在苦膽汁里,渾身自責的快要爆炸。
“時知序......時知序......”
她一聲又一聲呼喚著曾經親密無間的愛人的名字,可是回應她的只有滿地偽裝研究者的尸體。
沈清霜右手死死攥成拳頭,而后抬起手對自己扇了一巴掌。
“沈清霜,你真該死。”她對自己說。
她竟然把時知序送/入狼窩,又將他丟進虎穴。
而這一切,她都被蒙在鼓里,不知情的她瞎了眼把時知序錯認為施暴者,還自負認為自己在教育他,在教他融入人類世界。
笑話,都是笑話!
她恨不得回到遇到蔣書亦之前,把愚蠢的自己扇醒。
可是,結局已定,一切都回不去了。
這一抹念頭浮現的剎那,一股劇痛從沈清霜的心臟向全身蔓延,讓她徹底無法支撐。
高傲的脊背塌了下去,她半跪著,掩面痛哭。眼淚順著指縫落到衣服上。
只是,不一會兒,沈清霜看到放在衣兜里的珊瑚殘骸,正星星點點的冒著光芒。
瞳孔一震,沈清霜抹了一把眼淚,迫不及待把珊瑚殘骸捧在手心里。
它們一邊漂浮于空中,一邊形成了一張她熟悉深愛的面孔——
是時知序!
喜悅之色快要溢出來,但沈清霜很快發現這并不是真人,而是時知序的過往。
珊瑚一直被時知序藏在心口之處,記錄下他所有的心情。
起初,小時知序身為鮫人降生時,他時不時會冒出海面吐著泡泡,同時又警惕著不被人類發現。
后來,等小時知序稍微長大,他開始疑惑,為什么沒有與他相像的族人,為什么只有他一條鮫人,又為什么這個世界都是雙腳行走的人類。
再后來,時知序遇見了沈清霜。
沈清霜在海邊陪伴他化身成/人的那一段時間,是他最幸福快樂的時光。
這份喜悅的情緒也惹得雙眼通紅的女人勾起了嘴角。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來到了十年后,也就是一周前。
時知序開始出現負面情緒,他開始沮喪、難受、悲痛、苦惱。所有的負能量如同潮水把他淹沒,直到他被沉入海底的那一刻全數爆發。
時知序被把他帶離海邊并且許諾一生的女人親手傷害,他又變成了鮫人,喪失了為人的資格。
沈清霜親眼看著半空時知序的面龐滿是絕望和凄涼。
他的內心在落淚,在悔恨,在后悔。
“沈清霜,你的愛全是假的。”
“你辜負了我的愛。”
“如果一切能夠重來,我寧愿不被任何人類遇見。”
說罷,時知序的臉消失了。
沈清霜手中的珊瑚殘骸也被風一吹,落入塵土里。
連帶著她后一抹希望,徹底揮散。
“咳——”巨大的心痛下,沈清霜吐出一口黑紅色的血。
她瘋了般想要去撿回珊瑚,可珊瑚已經和泥土混在一起。
劇痛席卷著沈清霜,時知序的一聲聲一句句縈繞耳邊。
她用力捂住心口的位置,眼前驀地一陣一陣發黑。
在昏過去的前一秒,她發誓般呢喃:
“時知序,等我,我一定會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