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虎符奪權林奕穿成秦營炮灰,卻記得前世《孫子兵法》和《戰爭論》的內容。
他設計讓主將李信自陷險境,趁亂奪其虎符,代掌全軍。
九歲的秦王政問他:“將軍要如何滅楚?” 林奕單膝跪地:“煉炒鋼增強軍械,
制新弩遠射如風,改糧草輜重供應。” 咸陽宮響起一片嘲笑聲。
可當大秦銳士帶著革新后的弩機席卷天下時, 六國君臣才明白,林奕從未靠投機取巧。
始皇統一那日問他所求何封賞。 林奕輕指北方:“陛下,匈奴,才是帝國最大的敵人。
” 秦王望著他遞上的羊皮地圖,佩劍忽然架在他的頸上: “愛卿到底是替朕打仗,
還是替‘新秦’謀劃天下?”鉛灰色的天空沉沉地壓在頭頂,像是蘸飽了臟污濁水的麻布,
隨時要將這死寂的戰場壓垮、悶爛。空氣黏稠滯重,
彌漫著一股甜腥的鐵銹味、火燎木料的焦臭,
以及某種更深沉、更令人作嘔的……肉鋪久置不散的腥膻。每一次呼吸,
都像灌進肺里一勺摻著銅屑的泥漿。林奕僵直地靠在一輛毀壞過半的轒辒車殘骸旁,
感覺不到身下冰冷的爛泥,
不到肩上那道皮肉翻卷、深可見骨的箭創傳來的劇痛——那痛楚早已和這具身體一同麻木了。
只有靈魂深處某個被強行塞進來的意識,還在徒勞地拉扯、撕扯、尖叫,
不屬于這個時空的記憶碎片如同暴烈的隕石雨,砸得他顱內嗡嗡作響。上一刻,
他還沉浸在圖書館古籍部那恒溫恒濕的安靜里,指尖撫過竹簡冰冷堅硬的棱棱脊線,
辨讀著那些跨越兩千年的銳利字句。“兵者,詭道也。
無非是政治通過另一種手段的繼續…” 孫武的洞察和克勞塞維茨的論斷在他腦中交融碰撞,
那是他為之傾盡心血的基石,是他構建心中那個更宏大、更精密帝國的藍本。而此刻,
一個被遺忘的名字——林二狗——強行占據了他的意識,連同這個名字一起涌來的,
是底層秦卒爬滿全身骨頭縫的恐懼與絕望。
無數張臉在記憶的亂流里閃過:營盤里搶食的哄鬧,被屯長鞭打的慘叫,
昨夜沖鋒時身旁袍澤被楚軍長戈劃破喉嚨噴濺的熱血,冰冷腥咸地糊了他滿臉……還有,
李信。那張被主將李信輕蔑踩過、沾滿泥濘的臉。那張臉,屬于林二狗,此刻也屬于他,
林奕。恥辱,混著死亡的腐朽氣息,沉沉地壓在心里。“喂!還他媽喘氣沒?
”一聲夾雜著關西腔的粗礪呵斥在頭頂炸開。林奕猛地一顫,空洞的眼神艱難地聚焦。
一張糊滿血污和泥灰的臉出現在轒辒車的木架之上。來人身穿著殘破的皮甲,
粗布軍衣幾乎被染成醬色,左臂不自然地垂著,臉色因失血過多泛著死灰。
林奕的喉嚨干澀灼痛,一個沙啞的氣音艱難地擠出:“牛……”“林二狗!狗日的,真是你!
”牛大壯松了口氣,眼里的絕望卻沒褪去半分。他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刻骨的寒意,
“聽說了么?楚狗圍得鐵桶一樣,李將軍……”他啐了一口帶著血絲的唾沫,“剛派人傳令,
要我等死卒斷后,給他撕個口子!就咱們這些殘廢!”李信!
這個名字像一枚燒紅的烙鐵燙進林奕的意識。
那個在營帳中只憑一瞥就能讓林二狗這等小卒雙膝發軟、恨不得把頭埋進塵土里的將軍。
那個將他們視作可以隨手碾死的螻蟻、用來填平道路的將軍!
林二狗臨死前那深入骨髓的怨恨猛地燃起,
與林奕心中那份來自后世學府、洞察歷史走向的冰冷算計轟然碰撞。
無數個被遺忘在典籍角落的名將宿命、戰役轉折點,在這一刻驟然變得無比清晰。
林奕干裂的嘴唇無聲地翕動,吐出沙啞的低語:“他…去不得東南!
”牛大壯迷茫地看著他:“啥?東南?瘋了?楚狗就在東南堵著呢!
”林奕的眼睛卻一點點地、亮得駭人,如同埋藏在灰燼深處突然復燃的死火。
他的視線越過殘破的木車架,投向營盤深處那象征著最高權力的主帥帳篷。
一個龐大而精準的棋局,在他那融合了千年兵學精粹和前線小卒掙扎求生的意識里瘋狂展開。
棋盤上每一個卒子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流血的方位,都成了指向未來的坐標。
他看向牛大壯那幾乎報廢的左臂,眼神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語氣卻輕得如同嘆息:“老牛,信我么?”牛大壯怔住,
布滿血絲的眼珠死死盯住林奕那雙熟悉卻又陌生得令人心悸的眼睛。
這不再是只會瑟縮挨打、偷摸干糧的林二狗了。
那里面淬煉著某種他從未在任何小卒身上見過的、鋒利到刺骨的寒光。
那光仿佛能剖開眼前的絕境,甚至能剖開……將軍的皮甲。半晌,
牛大壯咧開干裂滲血的嘴角,露出一口焦黃的牙,一個字從牙縫里迸出來:“信!
”2 暗夜伏殺夜色,像濃得化不開的墨汁,吞噬了戰場殘余的光線和聲音。雨點淅淅瀝瀝,
冰涼地砸在傷兵的皮甲和額頭上。白日里橫七豎八躺著的尸骸,
在夜幕下只剩下猙獰恐怖的輪廓,散發出令人窒息的惡臭。營盤深處偶爾有幾聲壓抑的哀嚎,
如同瀕死野獸的最后嗚咽,旋即又被死寂沉沉吞沒。林奕蹲在骯臟的泥濘里,
像一塊冰冷堅硬的石頭。指尖摳進泥地里濕滑的腐葉,冰涼的觸感沿著手臂竄上脊椎。
幾個同什、同樣一身破爛布甲、面無人色的老兵悄無聲息地圍攏在他身邊,
形成一個低矮而決絕的小圈子。借著遠處一具燃燒的輜重車殘骸投來的搖曳暗芒,
林奕的目光如同淬火的短刀,刮過每一張寫滿恐懼和最后一絲戾氣的臉。“將軍李信要逃,
” 林奕的聲音壓得極低,是貼著耳膜刮過的凜冽寒風,“用我們的命鋪路,
只帶他的嫡系親兵。”一句話,讓幾張面孔瞬間扭曲。沒有驚呼,只有粗重急促的喘息,
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那雙雙幾乎被血絲填滿的眼眸里,最后一點僥幸熄滅,
取而代之的是被逼入死角后迸發的、屬于野獸的瘋狂紅光。“干…干他的!
”牛大壯從喉嚨深處滾出濃痰般的咒罵,那只完好的右手死死攥住了腰間殘刃的粗糙木柄,
指節因用力而泛出死白。林奕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眼瞳深處仿佛有鐵水在無聲沸騰。
“他不是要我們死嗎?”聲音里那種冰冷的黏稠感,
讓在場的每一個傷兵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成全他。用最‘體面’的方式。
”他伸出沾滿泥濘和凝結血塊的手指,借著地上積水中映出的、被火光扭曲搖曳的倒影,
開始勾勒。指尖劃過,留下斷續的、濕漉漉的印痕——那是楚軍連營的模糊壁壘,
是大營東南面那片地勢略高的矮林間。“東南…李信想從這里沖出去。輕騎精甲!
”林二狗的記憶碎片里,無數次瞥見過李信巡視東南營壘時的情景,“他不敢走西北豁口,
太險,全是楚軍精銳主力拱衛。只敢找這看似薄弱的口子,賭命!
”林奕的每一個字都像浸透了冰水的石子,沉重落下,“這是圈套。項燕那老狗,
等的就是急眼了要逃命的。”一個綽號叫“老樹皮”的屯長殘卒抖了一下,
嘶聲道:“二狗…你怎么知道?”“楚狗白天的哨騎巡查路線,
增兵跡象…還有他們丟棄營具的位置,”林奕的語速很快,卻帶著一種詭異的冷靜,
將白天觀察到的、林二狗臨死前的記憶碎片以及自己對兵勢的推演糅合在一起,
“他們在東南林子后面,至少藏了五百重裝強弩!專等李信去撞這塊鐵板!”他俯身,
指尖猛地戳向泥水地圖上代表那矮林前方的空白一點:“就在這里!
楚軍設伏的弩機死角之前,有條看似能走的淺溝。李信只要敢沖,親兵必進那里避林中直射!
”林奕的嘴角扭曲出一個極細微的弧線,殘酷而精準,“讓他的人…把將軍的馬,
驚到溝邊上去!那里…楚狗挖了陷坑!
”他從林二狗某個模糊的戰場上看到過類似被掩蓋的地陷痕跡的記憶,無比確定這一點。
幾個老兵眼睛瞬間亮了。他們不怕死,只恨死得毫無意義。“怎么驚?
”另一個老兵獨眼張啞著嗓子問,僅存的獨眼閃爍著孤狼般的光。“火把。
”林奕的聲音毫無波瀾,“他身邊親兵甲騎的馬,驚不了箭雨,怕火!點火把!
亂中…射他坐騎的眼!”林奕的指尖在地上畫出一個粗糙的弧形,模擬亂軍前沖的態勢,
“火把一亂,騎隊必向溝那邊擠。楚軍伏弩齊射時,亂軍只會在溝邊擠成一團!
陷坑就在那里等著。”老樹皮的呼吸急促起來:“找幾個腿還能動的,扮成斥候,
趁亂去他營盤傳假消息,說東面發現了我軍接應旗號!”“對!‘接應’!
就說……尉繚大人的援兵!”林奕立刻接口,腦中浮現出秦國廟堂上可能的支持者。尉繚,
那位主張“王者貴勢不貴信”的客卿,最有可能策應李信!
他掃過牛大壯他們:“去找火把油料!散開!等我的風!
”一陣夾雜著雨絲和血腥味的風呼嘯著刮過營盤,卷起尚未熄滅的余燼,發出嗚咽般的尖嘯。
“就是現在!”林奕猛地起身,動作牽扯到肩頭的傷,疼得眼前一黑,卻強撐著,
聲音被風撕裂成低沉的咆哮:“發風了!點火!把風…吹向將軍營帳方向!
”幾道黑影如同地底冒出的鬼魅,分頭撲進雨幕。下一刻,幾束跳躍的、不祥的幽黃色火苗,
在靠近主力軍陣邊緣的死卒群里陡然竄起!火頭不大,油料也不甚充分,
卻借著驟然增強的風勢,在濃密的雨絲中頑強地燃燒、卷動,
并迅速蔓延向附近胡亂堆放的枯枝、破布,點燃了一具半朽的攻城木梯殘骸。混亂,
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渾濁水潭,瞬間炸開!3 絕地反擊“失火了!走水!” “敵襲!
敵襲東南!” “楚狗殺進營啦!” 雜亂的驚吼和絕望的嚎叫,像瘟疫般從點火處蔓延。
恐懼和困獸的死意在這一刻爆發,殘存的秦卒們如同被驚散的蟻群,驚恐萬狀,
不知該沖向何方。與此同時,一道黑影借著混亂疾沖向帥帳方向,
用變了調的嗓音嘶喊:“急報!東南矮林后!尉繚將軍旗號!是接應!接應我們的人到了!
火光為號!”帥帳區域仿佛滾油潑進了冰水,瞬間炸開了鍋!林奕透過人群的縫隙,
死死盯住帥帳門前翻身上馬的身影——李信!火光映亮了他那身冰冷的精鐵札甲,
肩頭猩紅的將軍斗篷已被扯下。他面容鐵青,眼中是困獸般孤注一擲的瘋狂,
對著身邊聚攏的數十名親兵騎兵發出了咆哮:“前路已開!眾親兵!隨我——殺出去!
”李信猛地一夾馬腹,那匹雄健的河西戰馬長嘶一聲,如離弦之箭射向東南。
數十親兵鐵騎緊隨其后,馬蹄踐踏著泥漿和伏尸,裹挾著殘兵亂卒的洪流,
發瘋般涌向那片在夜色和風雨中顯得格外陰森的矮林。林奕像一頭耐心蟄伏的獵豹,
矮著身子,在混亂的人流縫隙間詭異地穿行。
肩上傷口的劇痛早已被一種更滾燙的悸動所淹沒。目標只有一個——李信帥帳的方向!
帥帳內一片狼藉,翻倒的案幾,散亂的竹簡帛書。林奕沒有理會,
眼神像探針一樣掃過每一寸地面。沒有!帥帳外,人影幢幢,
全是李信嫡系親兵棄留的輔兵雜役,驚慌失措,亂成一團。林奕的心一點點往下沉。
難道……沒有帶走?還是貼身帶著了?突然,遠處東南方向的黑暗中,那片死寂的矮林里,
毫無征兆地爆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裂帛之聲!嗡——嘣!!!那不是一聲,而是無數!
是至少數百張強弓硬弩在極近處崩弦齊射的轟鳴!如同冰雹瞬間砸破屋頂,
又像滾石碾過骨肉!在這片死亡之音的爆發前一刻,
東南戰場方向還清晰地傳來狂野的呼喊和鐵蹄奔騰的聲浪,
如同絕望掙扎中爆發出最后的力量。但在那連綿不斷、撕心裂肺的弓弦齊鳴聲中,
一切都變了調。戰馬的嘶鳴變成了垂死的哀鳴,雄壯的喊殺變成了恐懼的慘叫!
那沖鋒的聲浪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硬生生掐住了咽喉,然后狠狠捏碎!
悶響、踩踏泥漿的狂奔、垂死者的嗚咽、崩潰后的哀嚎……戰場仿佛沉入了冰冷漆黑的水底,
令人窒息的死寂短暫地降臨。只剩下雨滴打在冰冷鐵甲和泥漿上的聲音,清晰得刺耳。隨即,
新的喧囂如同沸水般轟然炸開!“將軍!李將軍中伏了!”“東南有坑!陷進去了!
”“將軍落馬了!”“殺光秦狗!”——這次是楚語囂張的吶喊,帶著血腥的狂熱,
從林后沖了出來!整個秦營殘兵組成的最后防線徹底瓦解了。絕望像瘟疫一樣蔓延,
僅存的紀律土崩瓦解。軍官無法約束,如同無頭蒼蠅,只知道憑著本能四處亂撞,
逃向一切感覺不到弩箭攢射的方向。就是現在!
林奕猛地撲向帥帳側面不遠處被一腳踢翻在地的老軍需吏。那瘦小的老吏倒在泥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