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午夜十二點(diǎn)，南城夜市像一塊巨大的、沸騰的油污，黏糊糊地吸附在城市的邊緣。
劣質(zhì)LED燈管拼湊出的招牌在油煙里掙扎著發(fā)光，“陳記榴蓮?fù)酢睅讉€字，紅得有些刺眼。
我蹲在油膩膩的水泥地上，手指尖殘留著榴蓮殼扎破的細(xì)微刺痛，
正費(fèi)力地把最后幾塊金枕塞進(jìn)泡沫箱?！皨?，錢?！甭曇敉回５夭暹M(jìn)來，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涼意。女兒林曉默的影子被身后鹵煮攤的強(qiáng)光燈拉得老長，
斜斜地壓在我剛碼好的榴蓮上。她沒看我，手機(jī)屏幕的冷光映著她年輕卻沒什么表情的臉，
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一張截圖被推到我眼前——是某個國外大學(xué)繳費(fèi)系統(tǒng)的頁面。
三十八萬五千。我喉嚨里像是堵了一把榴蓮殼的尖刺，吞咽都困難。心口那塊地方，
又沉又悶，像壓了千斤的榴蓮?！皶阅蔽覐埩藦堊?，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
“再…再給媽幾天？這榴蓮季快過了，媽再努努力，找王嬸她們借點(diǎn)……”“幾天？
”林曉默終于把視線從手機(jī)屏幕挪開，落在我臉上。那眼神，不像在看母親，
倒像是在審視一件亟待處理、卻又礙手礙腳的舊物?！皬埌⒁痰膬鹤?，上周就走了。
李叔的女兒，下個月飛倫敦。我呢？媽，我是不是活該爛在這個臭烘烘的夜市里，跟你一樣？
”每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精準(zhǔn)地扎在我心窩最軟的那塊肉上。是啊，我爛在了這里，
可我的曉默，她不能。她那么聰明，那么漂亮，她天生就該站在亮堂的地方，
呼吸干凈的空氣。那三十八萬五千，是她的翅膀，是她飛離這灘爛泥的唯一通行證。而我，
是她唯一的墊腳石，哪怕被踩進(jìn)泥里，碾成粉末。絕望像冰冷的藤蔓，纏緊了四肢百骸。
借錢？親戚朋友早就被我們母女倆掏空了，王嬸上次見我繞道走。賣房？
這間老破小是最后的窩，賣了，我們連這攤臭烘烘的“煙火氣”都沒地方落腳了。
2、就在那片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絕望快要徹底淹沒我的時候，
一個油膩膩、帶著濃重?zé)熚兜穆曇魯D了進(jìn)來?！皢眩铄X呢？”陳強(qiáng)，我的前夫，曉默的爸。
他趿拉著一雙臟得看不出本色的塑料拖鞋，晃蕩過來，像一灘移動的油漬。
他顯然聽到了剛才的話，那雙渾濁的小眼睛里，閃著一種令人極其不適的光。
我把他拉到了旁邊小巷子里，昏暗的燈光下，陳強(qiáng)的眼神落在我臉上，
帶著一種看透獵物般的得意?！皣K，曉默要飛黃騰達(dá)了，當(dāng)?shù)囊材樕嫌泄獠皇牵?/p>
”他嘿嘿笑著，露出一口被劣質(zhì)煙草熏得焦黃的牙，湊得更近了些，
那股隔夜的酒氣和汗臭幾乎噴到我臉上?！袄限k法，搞點(diǎn)快錢？夜市人多，眼雜，
心軟……演一出‘家暴’苦情戲，嘖，那些吃飽了撐的看客，手指縫里漏點(diǎn)打賞，
就夠你閨女交學(xué)費(fèi)了?！薄凹冶眱蓚€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我渾身一哆嗦。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頭頂。陳強(qiáng)！這個當(dāng)年在曉默面前，
無數(shù)次把拳頭和酒瓶砸在我身上的畜生！他居然能如此輕描淡寫地，
把這兩個字當(dāng)作一個“生財之道”說出來？
那些被他打得鼻青臉腫、蜷縮在冰冷地板上捱過長夜的記憶碎片，瞬間涌上來，
幾乎讓我窒息?！澳恪瓭L！”我猛地抬頭，聲音因?yàn)闃O度的憤怒和惡心而嘶啞變調(diào)。
“這年頭，臉皮值幾個錢？我勸你好好想想，曉默的學(xué)費(fèi)可不是一天兩天湊得出來的！
”他搓著粗糙油膩的手指，小眼睛里全是算計(jì)的精光，“老規(guī)矩，我出力，打賞的錢，
三七開！我七，你們娘倆三！夠意思吧？”三七開？他七？
巨大的荒謬感和被徹底物化的羞辱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剛才的憤怒。
我轉(zhuǎn)頭看著遠(yuǎn)處女兒那張年輕美麗卻寫滿冷漠和決絕的臉，再看看前夫那張貪婪無恥的嘴臉，
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憊和冰冷席卷了全身。我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靠著冰冷的墻壁，
才勉強(qiáng)沒有滑倒。曉默的未來，像一把淬了毒的鉤子，死死鉤住了我的心臟。
那三十八萬五千，是唯一的解藥。明知道是劇毒，也只能閉著眼，往下吞。“……好，
但必須我七你三?！币粋€好字，耗盡了我全身的力氣。
3、陳強(qiáng)找來了他爛賭鬼圈子里的一個“道具師”老蔫。老蔫干瘦，眼珠渾濁。
他提供的“專業(yè)”化妝包，簡陋得可憐：幾管廉價油彩，一盒灰撲撲的粉，
還有一小罐粘稠的、顏色可疑的“血漿”。“放心，強(qiáng)哥，”老蔫叼著煙屁股，
瞇著眼在我顴骨上涂涂抹抹，動作粗魯?shù)孟裨谒Α！霸圻@手藝，夜市燈光一打，
手機(jī)鏡頭一懟，保證跟真挨了拳頭一樣！”那油膩膩的、帶著煙味的手指蹭過我的皮膚，
激起一陣生理性的惡心。開演的時間定在周六晚上十點(diǎn)，夜市人流最頂峰的時候。
“陳記榴蓮?fù)酢钡恼信葡?，我穿著那件洗得發(fā)白、袖口磨破的舊格子襯衫。按照“劇本”，
正費(fèi)力地搬動一個沉重的裝滿榴蓮的塑料筐，筐子很沉，邊緣粗糙，勒得我手心發(fā)痛。
汗水沿著涂了厚厚油彩和灰粉的額角流下來，沖出一道道狼狽的痕跡。
我刻意讓動作顯得笨拙、艱難，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旁邊燒烤攤的玻璃反光，
確認(rèn)那隱藏在角落垃圾桶陰影里的手機(jī)攝像頭正對著我。鏡頭背后，是老蔫那雙渾濁的眼睛。
來了！一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酒氣猛地從背后襲來，緊接著，
一只粗糙油膩的大手狠狠攥住了我的后衣領(lǐng)，力道大得幾乎把我提離地面！“臭婆娘！
磨蹭什么！想餓死老子？！”陳強(qiáng)那刻意拔高的、充滿暴戾的吼聲炸響在耳邊，
唾沫星子噴濺到我脖子上。真正的恐懼，毫無預(yù)兆地攫住了我。不是演出來的。
這熟悉的吼叫，這令人作嘔的酒氣，
這粗暴的肢體接觸……瞬間就把我拖回了無數(shù)個被黑暗和疼痛吞噬的夜晚。
身體的本能快過思維，我猛地一縮脖子，發(fā)出一聲短促而真實(shí)的驚叫：“?。?/p>
”也許是骨子里的暴力因子被這場“表演”徹底激活，那只攥著我衣領(lǐng)的手猛地向后一拽，
同時另一只拳頭帶著風(fēng)，狠狠地砸向我的肩膀！“砰！”沉悶的撞擊聲。一陣劇痛瞬間炸開，
骨頭都仿佛在呻吟。我眼前一黑，踉蹌著撞向旁邊的榴蓮攤?！鞍 ?！”這一次的慘叫，
帶著真實(shí)的痛楚和驚惶，完全不受控制地沖出喉嚨。“打死你個賠錢貨！掃把星！
”陳強(qiáng)紅著眼，唾沫橫飛，那副兇神惡煞的樣子，九成九是本色出演。他又抬起腳，
作勢要踹。夜市瞬間安靜了一瞬。周圍幾桌吃宵夜的人，筷子停在半空，
錯愕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
震驚、厭惡、一絲不易察覺的獵奇……各種目光像針一樣扎在我身上。
巨大的羞恥感幾乎將我淹沒。就在這時，一個尖銳的、帶著哭腔的女聲猛地響起：“住手！
你還是不是男人！打女人算什么本事！”人群里一個穿著碎花裙子的年輕女孩，
氣得滿臉通紅，舉著手機(jī)，鏡頭直直地對準(zhǔn)了陳強(qiáng)和我。“拍下來！曝光他！”“報警！
快報警！”“這女的太可憐了……”“榴蓮攤主？這不是‘榴蓮西施’嗎？
她老公這么不是東西？”議論聲像潮水般涌起。更多的手機(jī)舉了起來，無數(shù)雙眼睛，
隔著屏幕，聚焦在這場骯臟的鬧劇上。陳強(qiáng)似乎被這陣勢“嚇”住了，動作一僵，
隨即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計(jì)謀得逞的獰笑。他惡狠狠地瞪了那女孩一眼，
又“不甘心”地朝我啐了一口：“呸！晦氣！” 罵罵咧咧地擠出人群，
消失在夜市的陰影里。4、“榴蓮西施深夜遭家暴”的詞條，像滴入滾油的水珠，
瞬間在各大短視頻平臺炸開了鍋。老蔫蹲在角落垃圾桶后面拍下的那條視頻，
被無數(shù)人轉(zhuǎn)發(fā)、評論、二次剪輯。鏡頭劇烈晃動，畫面粗糙，光線昏暗，
但恰恰是這種“真實(shí)感”，成了最大的催淚彈?！疤彀。】此难凵?，那種絕望！
演不出來的！”“榴蓮都砸了，這是真打??！畜生！”“‘榴蓮西施’平時多和氣一個人，
唉，遇人不淑……”“那個男的我知道！以前就愛賭，不是好東西！”“姐妹們！
守護(hù)我方榴蓮西施！打賞走起來！讓她離開渣男！”直播間徹底瘋了。
平臺官方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立刻給了巨大的流量傾斜。
我的賬號粉絲數(shù)像坐了火箭般飆升，從可憐巴巴的幾千人，一夜之間沖破百萬大關(guān)。
每一次開播，無論我是沉默地整理榴蓮，還是強(qiáng)撐著笑容介紹品種，
屏幕上那象征著金錢的打賞特效就從未停止過。
嘉年華、火箭、城堡……各種昂貴的禮物特效幾乎淹沒了我的臉。后臺的收益數(shù)字，
那串代表曉默學(xué)費(fèi)的、曾經(jīng)遙不可及的天文數(shù)字，
正在以一種做夢都不敢想的速度膨脹、接近、甚至……即將超越。
巨大的、不真實(shí)的眩暈感包裹著我。一種混合著罪惡感的狂喜，又在心底最深處瘋狂滋長。
這錢，是臟的。是血，是淚，是欺騙?？伤?，能買曉默的未來?！皨?，錢湊到了嗎？
”林曉默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像在問一件與她無關(guān)的事情。
“快了…很快了…”我盯著后臺那個不斷跳動的數(shù)字，聲音干澀?！班??！彼龖?yīng)了一聲，
直接掛了電話。心口像被什么東西狠狠剜了一下，空落落的疼。錢來得太快，
快得讓陳強(qiáng)眼里的貪婪徹底燒成了燎原大火。他不再滿足于躲在夜市角落的陰影里“表演”。
他開始堂而皇之地出現(xiàn)在我的直播間里。“家人們！謝謝！謝謝老鐵們的大火箭！
我替阿芳謝謝大家了！”他咧著嘴，對著鏡頭揮手，黃牙在直播燈光下格外醒目。
他熟練地喊著網(wǎng)絡(luò)流行語，仿佛自己真成了個什么大主播?！凹胰藗兎判?！有你們支持，
阿芳肯定能過上好日子！我陳強(qiáng)保證改！浪子回頭金不換嘛！”彈幕瞬間炸了：“滾出去！
誰要看你這張臉！”“渣男！離姐姐遠(yuǎn)點(diǎn)！”“裝什么裝！打女人的時候怎么不想想？
”“主播快讓他滾??！”我看著屏幕上那些憤怒的彈幕，
又看看身邊這個對著鏡頭唾沫橫飛的男人，胃里一陣陣翻攪。惡心，恐懼，
我知道他想干什么。果然，直播剛結(jié)束，陳強(qiáng)那張諂媚的笑臉?biāo)查g垮了下來，變得陰鷙貪婪。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把我粗暴地拽到夜市后面那條堆滿垃圾、散發(fā)著惡臭的窄巷里?！板X呢？后臺提現(xiàn)了吧？
”他壓低聲音，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那雙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我手機(jī)屏幕上的余額數(shù)字。
“你七我三，放屁！老子現(xiàn)在改主意了！五五！不，六四！我六，你四！
這流量是老子挨罵換來的！”“陳強(qiáng)！你講不講理！”我試圖掙脫他的手，
聲音因憤怒和恐懼而顫抖，“那是我挨打換來的！是曉默的學(xué)費(fèi)！”“學(xué)費(fèi)？”他嗤笑一聲，
唾沫星子噴到我臉上，“賠錢貨讀那么多書有屁用！不如趁現(xiàn)在這波流量，
把錢攥在手里才是真的！六四！沒得商量！”他另一只手兇狠地指向我的鼻子，“敢少一分，
老子就告訴所有人，這他媽全是演的！是你這賤人為了錢自導(dǎo)自演！
我看那些‘正義使者’們還愿不愿意給你刷一個子兒！”赤裸裸的威脅像一盆冰水，
兜頭澆下,我渾身發(fā)冷，牙齒都在打顫。我知道他說得出，做得到，一旦真相曝光，
不僅錢沒了，我還會成為全網(wǎng)唾罵的騙子，萬劫不復(fù)。“……好?！边@個屈辱的字眼，
再一次從我牙縫里擠出來。“這就對了嘛！”陳強(qiáng)滿意地松開手，拍了拍我的臉，
動作輕佻得像在拍一件貨物?！昂煤貌?！多哭幾聲，多挨幾下‘打’，錢來得更快！哈哈哈！
”他大笑著，轉(zhuǎn)身搖搖晃晃地消失在巷子深處。留下我一個人在惡臭和黑暗中，
靠著冰冷的墻壁，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下滑。更深的寒流，來自我唯一的指望。
林曉默徹底搬回了學(xué)校宿舍,電話不接，微信不回。
那所夢想學(xué)校的繳費(fèi)截止日期像達(dá)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一天天逼近。后臺的錢，
被陳強(qiáng)定期貪婪地抽走一大半。剩下的，距離那個天文數(shù)字，依舊有著巨大的鴻溝。
就在我?guī)缀跻贿@雙重壓力碾碎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轉(zhuǎn)機(jī)”出現(xiàn)了。5、吳浩。
他是隔壁新開張的“網(wǎng)紅奶茶店”的年輕老板，戴著金絲眼鏡，穿著干凈的白襯衫，
說話斯文有禮，和周圍油膩嘈雜的夜市環(huán)境格格不入。他總會在生意不那么忙的時候，
帶著一杯熱乎的芋泥波波奶茶，“順路”走到我的榴蓮攤前。“芳姐，歇會兒？嘗嘗這個，
新出的?！彼男θ轀睾蜔o害，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關(guān)心，不會讓人感到冒犯。
他會聊幾句天氣，說說奶茶店遇到的趣事，
偶爾也會不著痕跡地問一句：“最近看你直播…挺辛苦的？那個…你老公，沒再為難你吧？
”語氣里帶著真誠的擔(dān)憂。他像一個恰到好處的避風(fēng)港。在他面前，
我不用扮演那個被家暴的可憐蟲，不用強(qiáng)顏歡笑面對鏡頭，不用時刻提防陳強(qiáng)貪婪的爪子。
那杯甜膩的奶茶，成了苦日子里唯一一點(diǎn)虛假的甜味。我像個溺水的人，
本能地想要抓住這看似溫暖的浮木，哪怕心底深處有個微弱的聲音在提醒：這太突兀，
太不合常理。當(dāng)吳浩在一個雨夜，撐著傘出現(xiàn)在我收攤時，帶著一身清爽的皂角香氣，
低聲說“芳姐，別怕，有我在”時，我緊繃到極限的神經(jīng)，終于有了一絲松懈。也許是疲憊，
也許是絕望中對一點(diǎn)點(diǎn)溫情的極度渴望，我默許了他幫我推車，默許了他遞過來的紙巾，
甚至默許了他幫我擦拭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的濕痕。
當(dāng)吳浩的手臂試探性地、帶著保護(hù)意味地環(huán)上我肩膀時，我沒有立刻推開。這個動作，
被一個潛伏在對面樓頂?shù)摹㈤L焦鏡頭精準(zhǔn)地捕捉了下來。這張模糊但極具暗示性的照片，
瞬間引爆了剛剛平息一些的網(wǎng)絡(luò)風(fēng)暴。照片迅速在幾個八卦營銷號上流傳開來，
配著聳人聽聞的標(biāo)題：“‘榴蓮西施’走出陰影？夜市驚現(xiàn)暖心護(hù)花使者！
”“剛脫離家暴火坑就遇新歡？這劇情有點(diǎn)快！”“知情人爆料：新男友系奶茶店老板，
疑為直播引流？”輿論瞬間逆轉(zhuǎn)，之前洶涌的同情和打賞，迅速被質(zhì)疑和嘲諷取代。
“才幾天??？這就找好下家了？”“合著家暴是劇本，新歡也是劇本？真當(dāng)網(wǎng)友是傻子？
”“吐了！消費(fèi)同情心沒下限！”“之前刷禮物的都是大冤種！退錢！
”“這女的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活該被打！”直播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