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胤半信半疑,從懷中拿出銀針,四十二根銀針,他逐一查看,果真看到一根銀針上端的骨頭有些開裂。
再不修復,怕是就徹底斷了。
裴胤雖信了小昭說辭,但也有提防之心,只道修復可以,但需要他在場,看著錦姝修復。
小昭淺笑:“修復非一日之功,再加渡油,怎么著也需要七日,世子如何能日日在場?”
“再者說了,我家夫人是看在與世子多年情分上,出于好心免費替世子修復。世子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我家夫人也不必自找麻煩,這銀針,世子您自己去找人修吧。”
言罷,小昭就轉身要走,一點不帶留戀的。
可剛走一步,就聽到裴胤道:“你等等!”
他狐疑盯著小昭,擰眉道:“錦姝當真只是想替我修復銀針?”
小昭眼睛不帶眨一下,“千真萬確。”
又淡聲道:“而且夫人還說了,夫人料到世子會不信,若世子不愿或不放心,讓奴婢不必糾纏。”
聽到這兒,裴胤便十分信了九分。
也是了,錦姝喜歡他,對他好為他著想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而且,她沒能如愿嫁給他,自古以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她此時心里肯定更加喜歡他,比之前也會更加對他好。
昨日說什么不喜歡他,讓他將玲瓏針還她,想必也只是氣話,昨夜她的氣散了。
今日又見自己當真沒替她說話,冷眼看她被錦家人訓斥,更是知道自己之前對她的好。
抹不開面與他談和,這才借丫鬟來找他說給他修復玲瓏針,來緩和關系的。
對,一定是這樣。
裴胤在心中無比肯定道。
腦子里這么想了一圈,邏輯通順,全都想通,心這才徹底放回肚子里。
眼底溢出得意,他就知道,錦姝不可能不喜歡他。
“既然是她主動來討好本世子,替本世子修復銀針,那本世子就勉強給她個機會。”裴胤一臉傲嬌說著,并將手中的銀針遞給小昭。
而后還不忘囑咐她,“修復好后,記得讓她親自給本世子送來。”
小昭如夫人所料拿到透骨玲瓏針,雙手緊握,低著頭勾唇暗笑一聲,抬頭時面上的情緒早遮掩了下去,連忙點頭應是。
之后,便抱著銀針告退,一路小跑回臨淵閣。
一入寢屋,雀躍道:“夫人果然料事如神,奴婢照您說的,世子果真放心將玲瓏針給了奴婢。”
說著,將懷里的透骨玲瓏針遞給夫人。
“只是夫人,您怎么知道這玲瓏針裂了一根?”
聞聲,錦姝暗想,這還多虧了預知夢,夢中她不光知道了大哥蒙騙父親將琉璃翡翠玉拿去討好未婚妻劉家,也知道了她給裴胤的玲瓏針會出現開裂情況,且也知道了修復和渡油的法子。
不過,這個她自不會告訴小昭。
如此光怪陸離的事,說了她也未必信。
只道,她出嫁前有看過玲瓏針一眼,無意間發現的有裂開的跡象。
加之這套玲瓏針裴胤寶貝似的攥著,有裂開損毀的情況,他自然是最擔心最著急的。
且他也知道此銀針只有她能修復,再讓小昭去拿銀針時,表現的不是為他的銀針而來,只是出于好心幫他修復。
不愁他不肯交出玲瓏針。
如今玲瓏針到手,她怎么可能還會還給他?
修復裂痕和渡油兩日就夠。
玲瓏針不能在自己手中,否則依裴胤的性子,指不定還怎么變著法來找她麻煩想要搶回玲瓏針。
思及此,她眸光一閃想好將銀針送給誰了。
到天大黑時,裴絳才匆匆趕回來,拭凈手掌的血跡,從追風手中接過木盒,打開來看里面是北漠月白玉鑲嵌的頭面。
這是皇上聽聞他突然成婚,趕在他在暗影閣審訊完犯人離開前,命宮中太監送給他的賀禮。
正好,連著審訊了兩日,今日也沒來及陪錦姝回門。
他想拿此送給她當賠禮。
進了寢房,打簾繞過屏風,行到里間,卻見大紅綢面衾被上微微隆起,躺在床榻上的人,正睡得酣甜。
他輕手輕腳走近,將手中木盒輕輕放在窗邊的梳妝臺上,蓋子打開。
又躡手躡腳走到床榻,坐下,歪頭,鳳眸低垂,濃密微翹的眼睫,遮住他半個瞳孔。
借著暖黃微晃的燭火,只能窺見墨色瞳孔倒映的幾根睫羽。
望著熟睡的人兒,面頰白里瑩紅,似沾了水的水蜜桃,睫毛微顫,下方是瑩潤可口的紅唇。
整張臉恬靜又嬌艷。
他自是不忍吵醒眼前嬌人,又輕輕去了外間,梳洗換了身寢衣,手中才拿著一瓶黑紫鎏金圓形藥盒重新回到里間,坐在床邊。
今日回門,端陽侯府刁難錦姝,讓她罰跪了一日的祠堂,此事追雨已經一字不落告訴他了。
他輕輕掀起衾被,露出一雙瓷白玉足,撩起褲腿,潤白的小腿上,是青得發紫的膝頭。
現在還微微泛著腫。
一看到這兒,那雙鳳眸便冷得凝了一層霜,墨黑的瞳孔涌動著陰戾之氣。
這藥是他從皇上那硬是搶來的,最上等御用膏藥,一瓶抵千金,對活血化瘀有奇效。
他打開藥瓶,里面是奶白色藥膏,當即摳了指甲蓋大小,用中指和無名指指腹,輕而緩地給她上著藥揉著。
藥膏散發著清涼薄荷香,涂在肌膚上也涼涼爽爽,并不會覺得疼。
錦姝還在睡夢中,剛涂上藥膏時,她雙腿輕顫縮了一下,但很快就放松下來,乖乖讓他上藥。
半盞茶功夫,藥膏用去一小塊。
裴絳收好藥,才又去外間凈了手。
隨后披上外衣去了書房,拿出擬好的讓皇上挑選入內閣名單,抬手用紅筆將端陽侯的名字直接抹去。
復招手,追雨出現在書房。
“今日端陽侯刁難錦姝,可是我那好侄兒攛掇的?”
追雨拱手點頭,“昨日他還攔下夫人想讓夫人自己與裴老夫人說都是誤會,還去當他的平妻。不過,夫人沒同意。夫人還說,既嫁給了主子您,就只喜歡您。”
追雨很會抓重點,末了著重加了這一句。
裴絳冷厲的鳳眸,聽到這句話,肉眼可見柔和下來。
如春風化雨。
追雨瞧在眼中,暗暗記在心里。
得知裴胤現在在惱京中謠傳錦湘搶錦姝的婚事,惹得錦湘不快,還下令著人去壓謠言。
裴絳一個眼神朝追雨掃去,追雨當下會意,退下去辦。
而接下來幾日,京中的謠言不降反增,還傳出裴胤背信棄義,負心薄幸,與錦姝有婚約,還暗中勾搭錦湘。
端陽侯府提出讓錦湘平妻嫁給他,便是為了遮掩他們暗通款曲的丑事。
一時間,端陽侯府和裴胤以及錦湘的名聲更是敗壞了一個度。
皇上都知曉了此事,上早朝還單拎出端陽侯和裴胤二人,好生訓斥了一通。
二人臉色鐵青,下了朝,都沒臉與同僚打招呼,直接灰溜溜鉆進馬車,都不約而同走了。
馬車里裴胤,十個有九個納悶,他明明著人去壓這謠言了,怎么謠言沒壓下去,還愈演愈烈了!
不明所以的錦姝也很疑惑,不過她倒樂見其成,看來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他們這么欺負她,都在幫她。
另一邊,追雨事情辦得極好,得了賞錢,去買了酒。
不給追風喝。
轉眼間,到了太后壽宴這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