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那年冬日，我在破敗胡同里救回了奄奄一息的落魄公子。他雙眼空洞如死水："你，
你做什么都，隨便。"我什么都沒做。只是小心翼翼替他清洗傷口，換上一件干凈的布衣。
結巴著認真道："好好，活著。"蕭瑾年，蕭家嫡子，昔日京城第一才子。
如今卻淪落到被仇家追殺，渾身是傷地倒在雪夜里。我叫蘇卿言，一個口吃的侍女。
因為主家敗落，流落街頭時遇見了他。那時我自己都朝不保夕，
卻還是忍不住把他背回了我租住的破舊小院。蕭瑾年很安靜，安靜得讓人心疼。
他從不主動說話，問什么答什么，眼神始終淡漠如水。我知道他心里有傷。
那些在他身上留下疤痕的人，也在他心里留下了更深的傷。我默默照顧他，給他煎藥熬粥，
幫他處理傷口。他偶爾會看我一眼，那眼神里有困惑，似乎不明白為什么有人會對他這樣好。
"為，為什么救我？"他終于開口問。我手里的藥碗一抖，差點灑了。支支吾吾道："你，
你差點死了。"他沉默很久，又問："不怕連累你？"我搖搖頭，認真道："不怕。
"其實我怎么會不怕？我一個無依無靠的侍女，救助蕭家的人，一旦被發現，后果可想而知。
可是那個雪夜，看到他倒在血泊中的樣子，我就是挪不開腳步。
也許是因為我們都是被拋棄的人吧。蕭瑾年的傷養了一個多月才好。這一個多月里，
他漸漸話多了一些。會跟我說說蕭家當年的榮光，說說他曾經讀過的詩書。那些時候，
他眼中會有光。微弱的，卻是真實存在的光。我就靜靜聽著，偶爾點點頭，
更多時候只是看著他。看著他蒼白削瘦的側臉，看著他說話時微動的唇，
看著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后來蕭瑾年去參加春闈，我默默替他收拾行裝。臨走前，
他停在門口，回頭看了我一眼。"卿言，等我回來。"我用力點頭，眼眶有些發熱。
他考中了進士，還是頭名狀元。消息傳來的那天，我一個人在小院里哭了很久。為他高興，
也為自己悲哀。蕭瑾年重新站在了世人面前，而我，永遠只能站在陰影里仰望他。
那個曾經空洞絕望的少年，終于重新成為了人人敬仰的蕭公子。而我要做的，
就是退到他看不見的地方，默默祝福他前程似錦。第2章蕭瑾年回來時，天色已晚。
我正在院子里清洗他的衣物，聽到腳步聲，慌忙起身相迎。"公，公子。"我行了一禮，
不敢抬頭看他。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后走近道："為何要行禮？"我垂著眼，
結巴道："公子如今，身份不同了。"蕭瑾年蹙眉，伸手要扶我起來："卿言，
你我之間何必如此見外？"我退開一步，避開了他的手："公子，飯菜已經，準備好了。
"那一頓飯吃得很安靜。蕭瑾年不時看我，我卻始終低著頭，專心夾菜。"卿言。
"他忽然開口。"嗯？""我如今在翰林院任職，月俸不少。過些日子給你在內城買座宅子，
你不用再住這破院子了。"我手中的筷子一頓："不，不用。我住著，挺好的。
"蕭瑾年皺眉："這里冬天漏風，夏天漏雨，有什么好的？"我依然搖頭。
他的聲音有些急："卿言，你救了我，我總要報答你。""不用，報答。"我放下筷子，
認真看著他，"看到公子，如今這樣，我就，很高興了。"蕭瑾年的眼中閃過什么，
但很快就掩藏了下去。那天之后，他開始經常回來。有時是帶些點心糕餅，說是宮中賞賜，
讓我嘗嘗。有時是捧著書卷，說要溫習功課，在我這里更安靜。我知道他是在找借口照顧我，
心里感激，卻不敢表露分毫。我們就這樣相處了半年。直到那個春日，他身邊出現了她。
林婉兒，戶部尚書的千金，溫婉如玉，才貌雙全。蕭瑾年從翰林院回來時，
身邊跟著一個粉衣女子。女子舉止優雅，說話輕聲細語，看向蕭瑾年的眼中滿是仰慕。
"這位是？"我看向蕭瑾年。"林家小姐，"蕭瑾年介紹道，"今日在街上遇見，
說是想拜訪救過我的恩人。"林婉兒朝我盈盈一禮："聽蕭公子說，若非姑娘相救，
他怕是早已不在人世。婉兒特來拜謝。"我慌忙還禮："不，不敢當。
"林婉兒笑容溫婉："姑娘真是菩薩心腸。"她的笑容那樣美好，如春日暖陽。而我，
只是角落里的一朵小花，在她的光芒下顯得更加黯淡。那天林婉兒在我這里用了茶，
稱贊我泡的茶香清雅。蕭瑾年就靜靜看著，眼中有我從未見過的溫和。她走后，
蕭瑾年對我說："林小姐人很好。"我點點頭："是，很好。"心里卻在滴血。從那以后，
林婉兒經常來。有時是給我帶些女兒家的用品，說女子之間要互相照應。有時是帶著詩稿，
要與蕭瑾年探討學問。我就在一旁默默煮茶添水，看著他們談笑風生。
看著蕭瑾年眼中的冰雪消融，看著他重新變得鮮活生動。我應該高興的。
他終于不再是那個空洞絕望的少年了。可為什么，我的心卻越來越疼？第3章那個秋夜，
我失眠了。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海里全是蕭瑾年和林婉兒說話時的神情。他看她的眼神，
溫柔得像要滴出水來。而他看我的時候，永遠只有淡淡的感激。我知道自己在奢望什么。
一個口吃的侍女，怎么配得上狀元公的青眼？林婉兒才是他應該娶的妻子。門當戶對，
才貌相配。我算什么呢？第二天一早，我去市集買菜，意外遇見了顧明軒。
顧明軒是個溫文爾雅的公子，家境殷實，人也和善。見我一個人提著菜籃，主動上前幫忙。
"蘇姑娘，這么重的東西怎么能讓你一個人拿？"我有些不好意思："多，多謝顧公子。
"他笑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回去的路上，顧明軒跟我說了很多話。
說他最近在做生意，說他覺得我是個很好的姑娘，說希望以后能多走動。我只是禮貌地應著，
心不在焉。回到小院，蕭瑾年正在院中等我。看到顧明軒跟在我身后，
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是誰？"蕭瑾年的聲音有些冷。"顧，顧公子。路上，遇見的。
"我解釋道。顧明軒上前見禮："在下顧明軒，久仰蕭狀元大名。"蕭瑾年淡淡點頭，
沒有回禮。顧明軒也不在意，笑道："蘇姑娘人美心善，蕭公子真是好福氣。
"蕭瑾年眸光一閃："顧公子誤會了，卿言與我并非那種關系。"顧明軒愣了愣，
隨即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原來如此，是在下唐突了。"他看向我，溫聲道："蘇姑娘，
改日我再來拜訪。"說完告辭離去。院子里只剩下我和蕭瑾年。"你認識他多久了？
"蕭瑾年問道。"今，今日才遇見。""以后少與他來往。"我抬頭看他："為，為什么？
"蕭瑾年沉默片刻，才道："我覺得他別有用心。"我心中一暖，以為他是在關心我。
卻聽他接著說："你救了我，若是因此受了騙，我如何向你交代？"原來還是因為報恩。
我垂下眼，輕聲道："我知道了。"那天晚上，蕭瑾年留下來用飯。我做了他愛吃的桂花糕，
還煮了雞湯。飯桌上，他忽然開口："卿言，你覺得林小姐如何？"我手一抖，
湯差點灑了："很，很好。""她很溫柔，也很聰慧。"蕭瑾年的聲音有些飄忽，
"今日她父親設宴，邀請我去府上做客。"我默默夾菜，沒有說話。"她說想學畫畫，
讓我教她。""那，那就教吧。"我的聲音很輕。
蕭瑾年看著我："你不覺得...有什么不妥？"我搖頭："很好啊。林小姐，
那樣的大家閨秀，學畫畫，很正常。"他又沉默了。良久，才道："卿言，
你有沒有想過成親？"我渾身一僵，筷子啪嗒掉在桌上。"怎，怎么忽然問這個？
"蕭瑾年的眼神有些復雜："你救了我，我總要為你的將來打算。若是你愿意，
我可以為你做媒。那個顧明軒看起來就不錯。"我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捅了一刀。血流如注，
卻還要強撐著笑。"我，我再想想。"蕭瑾年點點頭："也好，這種事急不得。"那一夜，
我哭了很久。哭自己的自作多情，哭自己的卑微可笑。原來在他眼中，
我連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女子都算不上。我只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需要報答的對象。
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第4章春去秋來，蕭瑾年和林婉兒的感情日漸深厚。
我就像一個局外人，看著他們你儂我儂。那日林婉兒又來了，手中拿著一幅畫。"蕭哥哥，
你看我畫得如何？"她嬌聲問道。蕭瑾年接過細看，眼中滿是贊賞："婉兒真是慧心巧手，
這梅花畫得栩栩如生。"林婉兒臉頰微紅："都是蕭哥哥教得好。"我在一旁默默煮茶，
手卻不住地顫抖。蕭哥哥？什么時候，他們已經親密到這種地步了？"卿言，過來看看。
"蕭瑾年忽然叫我。我走過去，看著那幅畫。畫得確實很好，梅花傲雪，枝干遒勁。"很，
很好。"我由衷贊道。林婉兒笑得更加甜美："卿言姐姐過獎了。對了，我聽說你也會畫畫？
"我搖搖頭："只是，隨便涂鴉。""那也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吧。"林婉兒堅持道。
我有些為難，蕭瑾年卻也開口了："卿言，你畫的那幅蘭花我見過，很有意境。
"被他們這樣說，我只好去房中取了一幅畫出來。那是我閑暇時畫的一株蘭花，清雅淡然。
林婉兒看后，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但很快就掩飾了："卿言姐姐畫得真好，我自愧不如。
"蕭瑾年卻仔細端詳了許久："這幅畫...很像你。"我心中一跳："什，什么意思？
""清雅脫俗，卻又有種說不出的...孤獨。"他的聲音很輕。
林婉兒在旁邊輕笑："蕭哥哥真是詩人，看什么都能看出意境來。"蕭瑾年收回目光，
遞還給我："收好，這是幅好畫。"那天她們走后，我一個人坐在院中發呆。秋風蕭瑟，
落葉滿地。我忽然明白，是時候離開了。蕭瑾年已經重新站起來了，他有了自己的前程，
有了心愛的人。而我，不過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既然戲已經唱完，
我這個配角也該退場了。當夜，我開始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么好收拾的，幾件舊衣裳，
一些銀錢，還有那幅蘭花圖。第二天一早，蕭瑾年來了。看到我在收拾行裝，
他愣住了："卿言，你這是做什么？""我，我要走了。"我頭也不抬地說道。"走？
去哪里？"他的聲音有些急。"回，回鄉下。"蕭瑾年皺眉："為什么忽然要走？
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搖頭："不是。只是，覺得該走了。
""可是..."他欲言又止。我終于抬起頭看他："公子如今前程似錦，佳人在側。
我一個，外人，留在這里，不合適。"蕭瑾年的臉色變了："什么外人？卿言，
你救了我的命，我怎么能讓你...""夠了。"我打斷他，"公子，知恩圖報，我很感激。
但是，你的人生，不應該被我，拖累。"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什么都沒說。
我繼續收拾東西，心如死灰。如果他真的舍不得我，為什么不挽留？如果他真的在乎我，
為什么不說出來？答案很簡單，因為我在他心中，從來就沒有那樣的分量。"卿言。
"他的聲音很輕，"如果...如果有一天我需要幫助，你還會幫我嗎？"我停下動作，
背對著他："會。""那就好。"他似乎松了口氣，"我...我會想你的。"我閉上眼睛，
強忍著眼淚："我也會，想公子的。"第二天清晨，我離開了那個小院。離開了蕭瑾年，
也離開了我那段卑微的愛情。馬車漸行漸遠，我沒有回頭。如果回頭，
我怕自己會忍不住跳下馬車，跑回他身邊。可是我不能。我要帶著我的愛意遠走，
讓他毫無負擔地去擁抱他的新生活。蕭瑾年，從此山高水長，愿你前程似錦，
與心愛之人白頭到老。而我，會在遠方默默祝福你。第5章我回到了故鄉那個偏僻的小鎮。
這里沒有京城的繁華喧囂，只有青山綠水，民風淳樸。我用蕭瑾年給我的銀子買了一間小屋，
開始了新的生活。白天我在鎮上的醫館幫忙，晚上回到小屋中縫補漿洗。日子雖然清苦，
卻也安寧。只是偶爾夜深人靜時，還是會想起京城的那個小院，想起院中的那個人。
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如何？不知道他和林婉兒的婚事定下了沒有？想到這里，心還是會疼。
但我告訴自己，這種疼痛會慢慢習慣的。就像傷口愈合一樣，雖然會留下疤痕，
但不會再流血了。鎮上的人都很善良，知道我是個苦命的女子，都愿意幫助我。
醫館的老大夫姓王，醫術精湛，人也和善。他見我聰明勤快，便教我一些簡單的醫術。
"丫頭，你手巧心細，很有當大夫的天賦。"王大夫笑著說道。我搖搖頭："我只是，
想多學一些，好照顧自己。"王大夫嘆了口氣："你這孩子，總是把自己看得太輕。"是啊，
我總是把自己看得太輕。所以才會在蕭瑾年面前那樣卑微，連自己的心意都不敢表露。也許，
這就是我的命吧。秋去冬來，我在小鎮上安安靜靜地過了半年。那天正在醫館里配藥，
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喊："快來人啊！有公子落水了！"我趕緊跟著王大夫出去，
只見幾個人抬著一個渾身濕透的男子跑來。那男子面色蒼白，昏迷不醒，身上還有傷痕。
"快，快抬到里面！"王大夫急忙指揮。我幫著把人抬進內室，正要去取藥，
卻在看清那人面容時愣住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蕭瑾年！"公子！公子！
"我慌忙跪在他身邊，伸手去探他的鼻息。還好，還有氣。
王大夫也湊過來查看："這位公子傷得不輕，怕是在水中泡了不少時間。
"我顫聲問道："他，他會不會有事？""暫時死不了，但需要好好調養。
"王大夫看了我一眼，"丫頭，你認識他？"我點點頭："他是...我的恩公。
"王大夫恍然："那你照顧他吧，我去給他熬藥。"我守在蕭瑾年身邊，
看著他蒼白如紙的臉，心如刀絞。他怎么會在這里？他不是應該在京城春風得意，
與林婉兒花前月下嗎？為什么會傷成這樣？我小心地為他清理傷口，換上干凈的衣物。
他的身體還是那樣瘦削，但傷痕卻比以前更多了。有些是新傷，有些卻是舊傷。看起來，
他這段時間過得并不好。到了夜里，蕭瑾年終于悠悠醒來。他緩緩睜開眼，目光渙散，
似乎還沒回過神來。"公子，你醒了。"我輕聲道。他轉過頭，看到我時，
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卿言？""是我。"我點點頭，"你怎么會在這里？
"蕭瑾年想要坐起身，我趕緊扶住他："別動，你傷得很重。"他任由我扶著，
聲音嘶啞地問："這里是哪里？""我的家鄉，青山鎮。"我回答道。他愣了愣，
苦笑道："原來如此...我找你找得好苦。"我心中一震："找我？""嗯。"他點點頭，
"我...我后悔了。"這四個字如雷擊般震撼著我。后悔什么？后悔讓我離開？
還是后悔沒有挽留？第6章"后悔什么？"我輕聲問道。蕭瑾年閉上眼睛，
聲音帶著說不出的痛苦："后悔讓你走。"我的心猛地一跳，卻不敢置信："可是，
林小姐...""我沒有娶她。"蕭瑾年打斷我，"婚禮當天，我臨陣脫逃了。"什么？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蕭瑾年苦笑："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一個男人，
在大婚當日逃婚。"我搖搖頭，聲音顫抖："為，為什么？"他看著我，
眼中有我從未見過的痛苦："因為我發現，我愛的人不是她。"我的心跳得如鼓一般，
幾乎要蹦出胸膛。"那...那是誰？"蕭瑾年伸出手，輕撫我的臉頰："是你，卿言。
一直都是你。"我的眼淚瞬間決堤，如斷線的珍珠般滾落。"可是，
你從來沒有...""我知道。"他的聲音哽咽，"我太遲鈍了，直到要失去你的時候，
才明白自己的心意。""卿言，那些年你在我身邊，我以為自己對你只有感激。
可是當你離開后，我才發現，沒有你的日子是多么難熬。""我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做什么都沒有心情。我這才明白，你早已住進了我的心里，成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握住我的手，緊緊不放："卿言，我錯了。我不應該那樣遲鈍，不應該讓你受那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