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血色婚紗水晶吊燈懸在宴會廳中央,揮灑下冰冷又昂貴的光,
落在林薇薇身上那件曳地的婚紗上。那婚紗白得像一場精心策劃的謊言,又厚又重,
綴滿了細碎的鉆石,每一顆都反射著刺眼的光,扎得人眼睛生疼。陸沉就站在她旁邊,
手臂占有性地環著她的腰,臉上是那種蘇晚從未見過的、近乎膨脹的得意。他微微側著頭,
對著圍攏過來的賓客們,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讓這一圈人,
包括角落里陰影中的蘇晚聽得清清楚楚。“嘖,說起來,還得感謝蘇晚那個蠢貨。
”他晃了晃手里的香檳杯,金黃色的液體在杯壁上掛出殘忍的弧度,“死心塌地跟了我十年,
最后呢?還不是乖乖把蘇氏最后那點壓箱底的股份,全都轉到了我名下。你們說,這叫什么?
”他嗤笑一聲,眼神掃過眾人,帶著一種施虐般的快意,“這就叫舔狗舔到最后一無所有!
”他話音落下,像投入滾油里的一滴水。“哈哈哈!陸總說得太對了!
”一個腆著啤酒肚的男人立刻高聲附和,臉因為酒精和諂媚漲得通紅,“蘇晚那個女人,
當年可是出了名的戀愛腦!陸總稍微勾勾手指,她就恨不得把整個蘇家都拱手奉上!結果呢?
哈哈哈,活該!”“就是就是!”另一個妝容精致的女人掩著嘴,
眼里的幸災樂禍幾乎要溢出來,“十年啊!給陸總當了十年老媽子,伺候得無微不至,
結果連個蛋都沒下出來,可不就輪到咱們薇薇妹妹了嘛!薇薇妹妹一看就是有福氣的,旺夫!
”“旺夫?那是必然的!”又有人接腔,語氣夸張,“陸總現在是什么身家?
蘇氏集團完全控股,再加上咱們薇薇妹妹娘家的助力,這強強聯合,以后在商界,
陸總還不是橫著走?至于蘇晚?”那人輕蔑地哼了一聲,
“一個被榨干了利用價值的棄婦罷了,聽說精神都不太正常了?可憐喲!
”哄笑聲、附和聲、刻薄的議論聲,像無數只骯臟的蒼蠅,
嗡嗡地在這金碧輝煌的囚籠里盤旋、碰撞,匯成一股令人作嘔的洪流。每一句,
都精準地刺向陰影里的蘇晚。他們肆無忌憚地嘲笑著她十年的癡心錯付,十年的傾囊付出,
仿佛她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供他們取樂消遣的、愚蠢至極的笑話。
蘇晚就站在這片喧囂的陰影里。宴會廳角落厚重的天鵝絨窗簾隔絕了大部分光線,
也將她完美地藏匿起來。她身上是一件款式極其普通的黑色連衣裙,沒有任何裝飾,
像一滴融入暗夜的墨。她的脊背挺得筆直,沒有一絲一毫被那些惡毒言語擊垮的跡象,
甚至稱得上一種冰冷的平靜。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垂在身側的、掩在裙褶里的手,
正死死地攥著一樣東西。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柔軟的皮肉里,帶來尖銳的痛感,
這痛感卻奇異地維持著她最后一絲清明。她攥著的,是一塊冰冷的、早已停走的舊式腕表。
表盤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陳舊的金屬光澤,邊緣因為長久的摩挲而變得圓潤光滑。
這是父親蘇正宏留給她的最后一件東西。車禍發生前幾小時,他還戴著這塊表,
用那只溫暖寬厚的手掌,憂心忡忡地輕拍她的肩膀,聲音低沉而無奈:“晚晚,
陸沉那小子……最近動作有點多。爸總覺得,他心術……不太正。
你得留個心眼啊……”父親的話語猶在耳邊,帶著沉重的憂慮和未盡的警醒。
那時她是怎么回答的?她帶著被愛情蒙蔽了雙眼的篤定,嗔怪地挽住父親的手臂:“爸!
您又亂想!阿沉對我那么好,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您就別瞎操心了!他最近忙,
也是為了我們蘇氏能更好嘛!”父親當時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復雜得讓她后來在無數個失眠的夜里反復咀嚼,
才終于品出其中深重的無奈和……了然。他最終只是長長嘆了口氣,沒再說什么。幾小時后,
他駕駛的那輛沉穩的黑色轎車,就在城郊那個僻靜的彎道,像一片失控的落葉,
翻滾著墜下了陡峭的山崖。刺耳的剎車聲,金屬扭曲的尖嘯,
烈火燃燒的噼啪……這些聲音成了她此后無數個夜晚揮之不去的夢魘。
警方最終以“車輛失控,意外墜崖”匆匆結案。她哭得撕心裂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那時唯一支撐她的,就是陸沉看似悲痛欲絕實則滴水不漏的“陪伴”和“安慰”。
他緊緊抱著她顫抖的身體,一遍遍在她耳邊說著:“晚晚,別怕,還有我。爸走了,
以后我保護你,我替你守著蘇氏,守著爸的心血……”她信了。像個徹頭徹尾的傻瓜一樣,
信了。十年。整整十年。她像一個虔誠的信徒,將自己的青春、愛情、信任,
連同父親一手打下的蘇氏江山,毫無保留地供奉給了陸沉這個精心偽裝的惡魔。
她扮演著最完美的妻子,最聽話的傀儡,任由他一點點蠶食、架空,
將蘇氏的核心產業改姓陸。而父親那場被定義為“意外”的車禍,
如同一個巨大的、流著膿血的瘡疤,在她心底深處腐爛、發臭,從未愈合。
那些看似合理的“意外”細節——剎車油管上細微的、人為切割的痕跡,
陸沉那輛低調的黑色轎車極為相似的車影……這些被她如同瘋魔般收集、深藏在心底的碎片,
在漫長的十年里,在陸沉一次次的虛情假意和暗中算計中,
終于拼湊出了一個讓她渾身血液都凍結的真相。一股冰冷的恨意,如同淬毒的鋼針,
沿著她的脊椎緩慢地、堅定地向上爬升,刺穿了她因回憶而翻騰的五臟六腑,
最終凝聚在她那雙幽深如古井的眸子里。她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空氣冰冷刺骨,
帶著宴會廳里香檳、香水、食物以及人性腐爛混合的濁氣。攥著父親腕表的手指,
指節因為用力而徹底失去了血色,一片慘白。那冰冷的金屬觸感,是父親最后的溫度,
也是她此刻唯一的錨點。夠了。她微微抬起頭,目光穿透那片污濁的喧囂,
精準地落在林薇薇身上那件耀眼奪目的婚紗上。燈光下,那純白無瑕的昂貴織物,在她眼中,
正悄然發生著變化。沒有人注意到角落陰影里的異動,
也沒有人注意到新娘身上那件“賀禮”的變化。林薇薇正被一群塑料姐妹花簇擁著,
享受著眾星捧月的虛榮。她微微揚著下巴,臉上是精心修飾過的、屬于勝利者的笑容,
帶著一絲刻意的不諳世事。她享受著賓客們虛假的贊美,
享受著陸沉落在她身上那看似深情的目光,
享受著將那個曾經高高在上的蘇家大小姐徹底踩在腳下的快感。她甚至故意挺了挺胸,
讓那件價值連城的婚紗在燈光下更加璀璨奪目。就在這時,
一個站在她側后方、端著酒杯的年輕女人,臉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她的目光死死盯在林薇薇婚紗的后腰位置,瞳孔猛地收縮,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其恐怖的東西。
“薇…薇薇姐……”她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手中的酒杯也晃了一下,
幾滴香檳灑落在光潔的地板上,“你的…你的婚紗……”“怎么了?
”林薇薇有些不悅地蹙起精心描繪的眉,下意識地順著那女人驚恐的目光低頭看去。
純白的、昂貴的絲綢面料上,就在后腰偏下的位置,一小片極其刺目的猩紅,正如同活物般,
悄無聲息地暈染開來。那紅色粘稠、詭異,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生命力,
在雪白的底色上迅速擴大,像一朵在純白雪地里驟然綻放的、劇毒的血色曼陀羅。“啊——!
”一聲短促而尖銳的、幾乎不似人聲的尖叫猛地撕裂了宴會廳里虛假的歡樂氛圍。
林薇薇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粉底慘白的底色。她猛地跳開一步,
像是要逃離那可怕的污跡,雙手胡亂地抓向自己的后腰,昂貴的蕾絲手套瞬間被染紅了一片。
她低頭看著自己手套上那黏膩刺目的紅色,整個人篩糠似的抖了起來,
眼神里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血……是血!我的婚紗!我的婚紗怎么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像一顆炸彈投入了人群。所有的談笑聲、碰杯聲戛然而止。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整個宴會廳陷入一片死寂。無數道目光,從最初的茫然、困惑,
迅速轉變為震驚和駭然,齊刷刷地聚焦在林薇薇身上那片不斷擴大的、觸目驚心的猩紅上。
死寂只持續了短短一瞬,隨即被更大的騷動取代。女賓們下意識地捂住嘴,
發出壓抑的驚呼;男人們則皺緊眉頭,面面相覷,眼神驚疑不定。“怎么回事?
薇薇的婚紗……”“那……那真的是血嗎?天啊!”“誰干的?這是惡作劇還是……”“快!
快叫醫生!薇薇!薇薇你沒事吧?”林薇薇的母親尖叫著撲過來,想要抱住女兒,
卻又不敢觸碰那詭異的“血跡”。陸沉臉上的得意和笑容早已消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暴怒的陰沉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他一步搶上前,
用力抓住林薇薇顫抖的手臂,目光兇狠地掃視著周圍混亂的人群:“慌什么!都給我安靜!
”他強作鎮定,但聲音里壓抑的戾氣讓人不寒而栗,“薇薇,別怕!可能是哪個環節弄臟了!
一件婚紗而已!”他試圖用自己的氣勢壓住場面,同時厲聲吩咐旁邊的侍者,“去!
立刻去查!誰負責的婚紗?給我找出來!還有,封鎖現場!誰也不準離開!”然而,
他的怒吼并未能真正平息騷動。那片猩紅如同擁有生命,仍在緩慢而堅定地蔓延,
如同宣告某種不詳的預兆。就在這混亂達到頂點、陸沉的怒火即將噴薄而出的瞬間——嗡!
宴會廳前方,那面巨大的、原本循環播放著陸沉與林薇薇唯美婚紗照的LED屏幕,
毫無征兆地閃了一下。柔情的音樂和甜蜜的畫面瞬間消失,被一片刺眼的雪花噪點取代。
緊接著,一個清晰得令人頭皮發麻的畫面,粗暴地占據了整個屏幕!畫面是偷拍的角度,
有些晃動,但分辨率極高。場景是在一個光線略顯昏暗的書房里,
巨大的紅木書桌占據了畫面中心。陸沉就坐在書桌后面那張寬大的真皮老板椅上,
整個人呈現出一種與平時溫文爾雅截然不同的松弛和……猙獰。他身體微微前傾,
一只手隨意地搭在桌面上,指尖夾著一支點燃的雪茄,裊裊的青煙模糊了他部分表情,
但那雙眼睛里的算計和狠毒,卻穿透了煙霧,清晰得如同淬了冰的刀鋒。坐在他對面的,
是一個穿著廉價夾克、戴著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的男人。那男人體型壯碩,
露出的半張臉上帶著橫肉和一道明顯的刀疤,眼神兇狠而貪婪。
陸沉的聲音透過音箱傳遍整個死寂的宴會廳,
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屬于惡魔的閑適和冷酷:“……放心,錢少不了你的。
定金已經打到你女人賬上了。事情辦利索點,別留尾巴。”那刀疤男搓了搓粗糙的手指,
聲音沙啞低沉:“陸老板爽快!城郊盤龍彎,老地方?時間?”陸沉吸了一口雪茄,
緩緩吐出煙圈,煙霧繚繞中,他的嘴角勾起一個殘忍的弧度,清晰地吐出兩個字:“明天。
”他頓了頓,身體更前傾了一些,聲音壓得更低,卻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心上,“記住,
是那輛黑色的老款奔馳S600,車牌尾號668。開車的是個老頭子,蘇正宏。
”刀疤男點點頭,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笑容殘忍:“明白。
保證讓他‘意外’得連他媽都認不出來!剎車油管嘛,小菜一碟,動點手腳,神仙也救不了!
”陸沉滿意地靠回椅背,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像是在欣賞一個即將完成的杰作。
他那張英俊的臉上,
此刻只剩下赤裸裸的、對生命的漠視和對即將攫取巨大財富的貪婪:“很好。事成之后,
剩下的兩百萬立刻到賬。蘇正宏一死,他那個蠢女兒蘇晚,
還有蘇氏集團……”他發出一聲輕蔑的嗤笑,“呵,就都是我的囊中之物了。”轟——!
畫面戛然而止,屏幕再次陷入一片刺目的雪花白噪點。然而,巨大的宴會廳里,
那令人窒息的死寂,比剛才林薇薇婚紗染“血”時更加徹底,更加冰冷。
空氣仿佛凝固成了鉛塊,沉重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無數道目光,從最初的震驚、茫然,
迅速轉化為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齊刷刷地、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著,
猛地釘在了站在舞臺中央的陸沉身上!剛才還在怒斥眾人、試圖掌控局面的陸沉,
此刻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慘白如紙。他高大的身軀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像是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那雙總是顯得深邃迷人的眼睛,此刻瞪得滾圓,
瞳孔因極致的恐懼而縮成了針尖大小,里面清晰地倒映著大屏幕上殘留的雪花噪點,
仿佛看到了地獄之門在他眼前轟然洞開。他猛地扭頭,目光如同淬了劇毒的毒箭,
瞬間穿透混亂的人群,
死死鎖定了角落那片陰影——那個穿著黑色連衣裙、安靜得如同不存在的女人,蘇晚!是她!
一定是她!陸沉的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咆哮:毀了它!立刻!馬上!
不惜一切代價毀掉那個源頭!他不能坐牢!他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的位置!
他剛剛才把蘇氏徹底吞下!“蘇晚——!!!
”一聲野獸般的、絕望而暴怒的嘶吼從陸沉的喉嚨深處爆發出來,
徹底撕裂了宴會廳令人窒息的死寂。他像一頭發狂的瘋牛,猛地撞開擋在身前驚呆了的賓客,
甚至粗暴地將試圖拉住他的林薇薇狠狠推倒在地!他眼中只剩下蘇晚,
只剩下她手中那個閃著幽藍光芒的平板電腦!那里面,裝著能讓他萬劫不復的證據!
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搶過來!砸碎它!踩爛它!讓它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蘇晚依舊靜靜地站在那片陰影里,看著那個曾經讓她付出一切、愛了十年的男人,
此刻如同索命的惡鬼般,面目猙獰、不顧一切地向她撲來。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平靜得可怕,只有那雙幽深的眼眸里,冰封的恨意之下,
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塵埃落定的了然。陸沉的速度快得驚人,
帶著一股同歸于盡的瘋狂氣勢,瞬間就沖到了蘇晚面前。
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她手中的平板,那只青筋暴起的大手,帶著風聲,
狠狠地抓向蘇晚纖細的手腕!他要把那平板奪過來!蘇晚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嚇傻了,
或者根本無力反抗。她只是下意識地將握著平板的手往回縮了一下。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陸沉那只帶著戒指、曾無數次溫柔撫摸過她臉頰的手,
帶著千鈞之力,重重地、毫無偏差地砸在了平板電腦光滑的屏幕上!啪!
一聲清脆的、令人牙酸的碎裂聲響起。然而,預想中屏幕熄滅、證據消失的場景并未出現。
那被陸沉手掌砸中的平板屏幕,非但沒有黑屏,反而驟然爆發出刺眼的光芒!
一個隱藏在后臺的播放指令,被這粗暴的物理接觸瞬間觸發!
滋啦——刺耳的電流雜音再次從宴會廳的頂級音響設備里爆開,緊接著,
一個更加冰冷、更加清晰、如同來自地獄深淵的聲音,
清晰地響徹在每一個呆若木雞的賓客耳邊:“明天下午三點,城郊盤龍彎,老地方。
”陸沉的聲音,帶著一種不耐煩的陰狠,“……聽著,這次只許成功!那老東西必須死!
做得干凈點,偽裝成意外!剎車油管……對,就動那里!……撞死老東西,
蘇氏的股份就徹底是我們的了!明白嗎?!”“撞死老東西,股份就是我們的了!
”“撞死老東西,股份就是我們的了!!”“撞死老東西,股份就是我們的了!!!
”這最后一句惡毒的指令,被平板智能地截取出來,如同最惡毒的詛咒,
在冰冷的程序控制下,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在大廳里冷酷地循環播放!每一個字,
都像淬了冰的鋼釘,狠狠鑿進所有人的耳膜和心臟!“不——!!!
”陸沉發出絕望到極致的嘶吼,如同瀕死的困獸。
他瘋了一樣地用拳頭砸向那還在不斷發出惡魔之音的平板屏幕,用腳瘋狂地踩踏!
屏幕碎片飛濺,割破了他的手背,他卻渾然不覺,只想著讓這聲音停止!停止!
平板終于在他的瘋狂蹂躪下徹底碎裂、黑屏,那循環播放的惡魔之音也隨之消失。然而,
一切已經太晚了。“啊——!!!!
”一聲比剛才婚紗染“血”時更加凄厲、更加絕望的尖叫,猛地從舞臺中央炸響,
幾乎刺破人的耳膜。是林薇薇!她跌坐在地板上,昂貴的頭紗早已歪斜凌亂。
她雙手死死地揪著自己胸前那片已經暈染開一大片刺目猩紅的婚紗,
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她臉上的表情,已經從最初的驚恐,變成了徹底的、崩潰的瘋狂。
因為,就在陸沉那句“撞死老東西,股份就是我們的了!”被循環播放的短短十幾秒內,
她身上那件原本只是后腰位置滲血的昂貴婚紗,如同被某種邪惡的力量徹底激活!
刺目的猩紅如同失控的潮水,以驚人的速度在她雪白的婚紗上瘋狂蔓延、浸透!
前襟、裙擺、長長的拖尾……所過之處,純白被徹底吞噬,只留下大片大片粘稠、妖異的紅!
更恐怖的是,這些蔓延的猩紅并非毫無規則!
當那粘稠的紅色徹底覆蓋了林薇薇胸前的大片區域時,
三個由更加深暗、仿佛用凝固的血液寫就的扭曲大字,如同烙印般,
無比清晰地顯現出來——殺!人!犯!每一個字都歪歪扭扭,帶著一種猙獰的、控訴的力量,
深深刻在那片象征著純潔和幸福的白色之上,又因林薇薇劇烈的顫抖而顯得更加扭曲可怖!
“啊——!滾開!滾開啊!”林薇薇徹底崩潰了。她像被滾燙的烙鐵燙到,
瘋狂地撕扯著身上這件被詛咒的“血色婚紗”,
昂貴的蕾絲和鉆石在她歇斯底里的動作下被粗暴地扯斷、崩飛。
她只想把這件帶來厄運、沾滿“鮮血”和“罪證”的衣服從身上剝離!那三個血淋淋的大字,
在燈光下如同活物般獰笑,灼燒著她的皮膚和靈魂!宴會廳徹底炸了鍋!
驚叫聲、哭喊聲、推搡聲、桌椅翻倒聲……匯成一片末日般的混亂海洋。
剛才還衣冠楚楚、談笑風生的賓客們,此刻丑態百出,如同無頭蒼蠅般尖叫著、推擠著,
只想逃離這個瞬間變成修羅場的鬼地方!閃光燈瘋狂地亮起,
嗅覺靈敏的媒體記者在最初的震驚后,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不顧一切地舉起相機、手機,
對準了臺上瘋狂撕扯婚紗的林薇薇,對準了臺下如遭雷擊、面無人色的陸沉,
對準了地上那碎裂的平板,對準了屏幕上殘留的雪花點……“天啊!是真的!
陸沉他……他殺了蘇董!”“我的媽呀!那婚紗……那血字……是蘇晚!是蘇晚干的!
”“報警!快報警啊!”“太可怕了!蘇晚她……她這十年都在裝傻?她一直在等這一天?
”“陸沉完了!徹底完了!殺人!謀財害命啊!”就在這極致的混亂與喧囂達到頂峰的時刻,
一陣由遠及近、穿透力極強的警笛聲,如同冰冷的利刃,驟然劃破了宴會廳外奢靡的夜空!
嗚——嗚——嗚——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急促,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法律威嚴,
瞬間蓋過了所有的尖叫和哭喊。“警察!是警察來了!”“天啊,這么快!”“快讓開!
讓警察進來!”混亂的人群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劈開,下意識地向兩邊退去。
宴會廳那兩扇沉重的雕花大門,被從外面猛地推開!
刺眼的警用手電光柱瞬間刺破混亂的光影,幾道穿著深藍色警服、身姿挺拔的身影,
帶著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勢,快步走了進來。為首的一名中年警官目光如電,
迅速掃視著狼藉一片的現場,
最后銳利的視線定格在舞臺上那個如同困獸般、還在徒勞踩踏平板碎片的陸沉身上。“陸沉!
”中年警官的聲音洪亮而威嚴,帶著穿透一切雜音的力量,
“你涉嫌謀殺蘇正宏、巨額商業詐騙等多項罪名!
現在依法對你進行拘……”“傳”字尚未出口,異變再生!舞臺中央,
那個剛剛還歇斯底里撕扯著血色婚紗、仿佛隨時會精神崩潰的林薇薇,
動作突然毫無征兆地頓住了。她猛地抬起頭。那張梨花帶雨、寫滿驚恐和崩潰的漂亮臉蛋上,
所有的柔弱、無助、瘋狂……在警燈閃爍的光影下,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瞬間抹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銳利的、如同出鞘利劍般的絕對冷靜!
她的眼神瞬間變得清明而堅定,帶著一種洞穿一切、掌控全局的凜然威勢。
在陸沉驚愕到極致的目光中,在無數賓客和警察難以置信的注視下,
林薇薇染著“鮮血”的手,干脆利落地伸向自己那早已凌亂不堪、價值連城的頭紗。嗤啦!
她毫不猶豫地一把扯下了那象征新娘身份的頭紗!純白的蕾絲和碎鉆散落一地。緊接著,
她另一只手閃電般地探入自己那件被血色浸透、寫滿“殺人犯”字樣的婚紗領口內側。刷!
一枚銀光閃閃、在警燈下熠熠生輝的警徽,被她干脆利落地掏了出來!警徽下方,
是一本同樣嶄新的警官證。林薇薇——或者說,此刻應該稱她為林警官——站直了身體,
脊背挺得如同標槍。她臉上再無半分新娘的嬌弱,只剩下屬于執法者的鐵血和肅殺。
她染著“血污”的手指穩穩地托著警徽和證件,
聲音清晰、冰冷、擲地有聲地穿透了整個死寂的宴會廳:“陸沉!我是市局刑偵支隊林薇!
你涉嫌謀殺蘇正宏、巨額商業詐騙、非法轉移資產等多項重罪!證據確鑿!現在,
依法對你實施逮捕!”話音落下的瞬間,她另一只手已如同鐵鉗般,
精準而迅猛地扣住了陸沉尚未從雙重打擊中回過神來的手腕!
冰冷的手銬閃爍著金屬特有的寒光,“咔嚓”一聲脆響,牢牢地鎖死了他的雙腕!“帶走!
”林薇警官的聲音斬釘截鐵。兩名如狼似虎的警員立刻上前,一左一右,
牢牢架住了面如死灰、身體徹底癱軟的陸沉。整個宴會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只剩下警笛聲在外面持續地鳴響,還有閃光燈依舊在瘋狂閃爍的咔嚓聲。
蘇晚站在那片陰影里,從頭到尾,如同一個真正的局外人。她看著陸沉像一灘爛泥般被拖走,
看著林薇警官(或者說林薇)在同事的協助下迅速整理著被“血色”浸染的警服,
眼神里沒有任何波瀾。警笛聲尖銳刺耳,紅藍光芒冷酷地切割著宴會廳里曾經奢靡的光影,
將一張張驚魂未定的臉映照得如同鬼魅。陸沉像一袋被抽空了骨頭的垃圾,
被兩名警員粗暴地拖向大門,锃亮的手銬在他腕上閃著冰冷的光。他徒勞地掙扎著,
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意義不明的嘶吼,那雙曾盛滿虛假深情的眼睛,
此刻只剩下無盡的怨毒和瀕死的絕望,死死地釘在蘇晚身上,仿佛要用目光將她撕碎。
蘇晚只是靜靜地站著,如同一尊沒有溫度的黑色雕塑,隔絕了所有的喧囂和目光。
她微微垂著眼睫,視線落在自己緊握的掌心里——那里躺著父親那塊早已停走的舊腕表。
冰冷的金屬表殼,此刻卻仿佛還殘留著父親掌心最后一絲微弱的暖意。
直到陸沉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外閃爍的警燈光芒中,
直到宴會廳里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賓客們壓抑的議論和記者們瘋狂的快門聲,
蘇晚才極其緩慢地抬起了頭。她的目光,平靜地穿過這片混亂的余波,
落在了大廳中央那個正被同事遞過一件干凈外套的“林薇薇”身上。不,
現在應該叫她林薇警官了。林薇迅速套上警服外套,
遮蓋住里面那件被特殊藥劑染紅的昂貴婚紗,動作利落,神情恢復了一貫的冷靜干練,
只是看向蘇晚的目光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有任務完成的如釋重負,
也有對這個隱忍十年、親手將惡魔送入地獄的女人的一絲敬意,或許,
還有一絲同為女性所感受到的沉重。蘇晚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大仇得報的狂喜,
沒有十年隱忍一朝釋放的淚水,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如同跋涉了萬里荒漠后的旅人。
她對著林薇的方向,極其輕微地、幾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然后,她轉身。
高跟鞋踩在光潔如鏡、此刻卻狼藉一片的地板上,發出清脆而孤寂的回響。
嗒…嗒…嗒…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十年時光的碎片上。她走向側門,
走向那片更深的、未被警燈侵擾的陰影。就在她的身影即將完全融入黑暗的那一刻,
她停頓了一下。沒有回頭。一個清晰而冰冷的字眼,如同最后一塊投入死水的石子,
輕輕地、卻帶著千鈞之力,
落在這片充斥著震驚、恐懼、窺探和未散盡奢靡的廢墟之上:“臟。”話音落下,
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后的黑暗里。2血色清算宴會廳那扇沉重的側門在身后無聲合攏,
瞬間隔絕了里面那片狼藉的喧囂、刺耳的警笛、以及無數道粘稠窺探的目光。
門軸轉動的輕微摩擦聲,如同一個疲憊的休止符。門后,是另一個世界。
停車場位于酒店負一層,空曠、寂靜,帶著地下空間特有的陰涼和機油混合灰塵的味道。
慘白的頂燈投下大片大片的光斑,又在車輛的陰影里切割出更深的黑暗。空氣凝滯,
只有遠處通風管道傳來沉悶的嗡鳴,像是某種巨大生物壓抑的喘息。
一輛線條流暢、通體漆黑的邁巴赫S680,如同蟄伏在陰影中的獵豹,
靜靜停靠在最偏僻的角落。車窗是深色的單向玻璃,隔絕了內外視線。
蘇晚踩著那雙同樣純黑的高跟鞋,鞋跟敲擊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
發出清晰、穩定、孤絕的回響。嗒…嗒…嗒…聲音在空曠的停車場里被放大,
又迅速被寂靜吞噬。她身上那件毫無裝飾的黑色連衣裙,此刻更徹底地融入了這片陰冷。
她的脊背依舊挺直,但每一步都帶著一種卸下千斤重擔后的、深入骨髓的疲憊。走到車旁,
駕駛座一側的車門無聲打開。
一個穿著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的中年男人迅速下車。他面容沉穩,
眼神銳利而內斂,正是蘇氏集團多年的首席法律顧問,陳正陽。他微微欠身,
動作恭敬卻不卑微,為蘇晚拉開了后座的車門。“蘇小姐。”陳正陽的聲音低沉而清晰,
如同他這個人,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可靠。蘇晚沒有立刻上車。她站在打開的車門邊,側身,
最后看了一眼那扇通往宴會廳地獄的側門。警笛的尖嘯似乎還在耳膜深處嗡鳴,
陸沉那張扭曲絕望的臉,林薇(林薇薇)扯下頭紗露出警徽的瞬間,
還有那件被“殺人犯”血字覆蓋的婚紗……如同破碎的膠片,在眼前飛速閃回。
她深吸了一口停車場冰冷渾濁的空氣,那空氣里沒有香水、沒有香檳、沒有虛偽的奉承,
只有鋼鐵、灰塵和終結的味道。然后,她彎腰,坐進了車里。真皮座椅柔軟地包裹住身體,
隔絕了外界的寒意。車門被陳正陽輕輕關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輕響,
如同將那個世界徹底鎖死。車內空間寬敞而私密,頂級隔音材料將外界的一切噪音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