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十八歲那年，我撿到了一個八歲的女孩。寒冷刺骨的街頭，她拎著一個破敗不堪的竹籃，
里面全是潮膩無法點著的火柴。我三過酒巡，醉意上頭，仿佛進入了童話世界。
賣火柴的小女孩經歷了一個悲慘的結局。可眼前這個女孩，殘存的理智告訴我她不該如此。
但罪惡的種子，就在我做出決定的那一刻便已播下。它生根發芽，任憑誰都無法根斷。
1“這位好心的哥哥，買根火柴吧，很便宜的。
”那雙抓著我衣角的手紅腫但卻依稀可見的白嫩小巧。我沿著那雙手把目光放遠。
一雙純凈卻乞憐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仿佛早已窺探出我此刻內心深處的真實所想。
她知道我會買。可我還是按照顧客和賣家間的正規流程展開我和她的第一次對話。
我打開竹籃，火柴的外殼早已被雪霜覆蓋，融化后的水珠滲進了火柴里。我把竹籃一推。
“小妹妹，你的火柴都濕了，哥哥我買去也點不著呀。”我盡量讓自己溫柔地說話，
我平常并不這樣。可女孩凍紅的臉龐瞬間浮現出慌亂與驚愕，但又無可奈何。
她當然做不到讓火柴立馬變干，然后再賣給我。她什么都做不了，
可身為女孩的她也能做一件事。淚珠淌過臉頰卻還能如豆大一般地滴落在竹籃上。
可見她哭得很是有力。到底是個傻女孩，淚水也是水，這不得讓火柴變得更濕了嗎？果然，
哭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有時候還會倒打一耙，給你帶來更多的苦楚。所以我遇到任何事，
我都沒有哭。她再次開口，不似剛剛試探般的低聲細語，
而是一陣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對——不——起，哥哥，是我沒有保護好火柴，讓它變濕了，
我怎么這么笨，什么都做不好，我真的好沒用，我就應該也跟著去死！
我......”等等——只是打濕了火柴而已，何況，這樣惡劣冰寒的天氣，
不可抗力是完全無法避免。她為何要這樣埋怨記恨自己，還扯上了死這個字，
這不像是可以從小孩的口出所聽到的字眼。我的醉意被刺骨的風吹得只剩半分，還有半分，
被她的無端自責給澆醒了。“小妹妹，只是火柴濕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事，等明天天晴了，
你把火柴一根根拿出來曬干，就能繼續賣了。”我給她出了主意，希望真的能幫助她。
女孩卻拼命地搖頭，還順帶甩出了幾滴淚，有一滴還停留在了我的手背上。滾燙又瞬間變涼。
“可是那樣，就沒有人買我的火柴了，我在這里待了一晚上，只有哥哥你看到我了，
還愿意買我的火柴。”“媽媽真的是騙我的，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能見到自己想見的人，
還有美味的吃食，可我卻不能......”原來是聽了媽媽說的童話故事，
所以才會在這寒冷的夜晚偷跑出來。可是她知不知道，童話里都是騙人的，
最后那個小女孩安詳地死了。她難道也要去死？
我再度回想起她說的最后那句話：我就應該也跟著去死！說得那么鏗鏘有力。
我有一瞬間變得不安，或許她并不是偷跑出來，她可能聽了那個故事，
也想經歷那個小女孩所遇到的事。她想見自己想見的人，吃上最后一餐美味的食物。
可我只能滿足其中一樣。我牽起女孩的紅腫冰涼的小手，包在手心，想傳遞給她溫暖。
暖她手，也暖她心。2我把女孩帶回了家。當然是秉持著一顆憐憫純善的心，
我不想讓女孩死。我并不擅長烹飪，所以我深夜給李阿姨打去了電話。語氣和女孩一樣，
低聲細語。“好好阿姨，我這里有一個快凍餓的小女孩，我只會煮沒有營養的泡面，
你能不能趕過來給她做頓飯？”我特意在女孩面前加了一個“小”字，免得李阿姨誤會。
李阿姨當下就風雨無阻地趕了過來。看到餐桌上嗷嗷待哺的我們，整個人愣住了。“哎喲，
小少爺，我還以為我沒睡醒，聽到了胡話呢，這個小女孩是哪兒來的？知會老爺了嗎？
”李阿姨在玄關處收著傘，再撣去身上的冰雪。外面還在下雪，貌似比剛剛更大了。
我慶幸自己把女孩帶回了家，要不然，還真不知道她會發生什么事呢。“李阿姨，
先給我們填飽肚子吧，我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我的肚子里全是酒水，
吐出的氣味刺鼻難聞。眼下只有食物能稍加遮蓋過去。“哎喲，我的小少爺，
你怎么喝了這么多酒，讓老爺知道了，肯定要心疼壞了，你要珍惜你的身體啊！
”我內心反諷：珍惜這具用命換來的身體嗎？女孩從進門到現在，沒有說一句話。
看到除我之外的第三人出現，也沒有打招呼問好。而是一味地抬著頭，左顧右盼，
觀賞著我的家。像一只初入主人家的小野貓，小心又謹慎地探視。“小妹妹，先吃點東西吧，
李阿姨做的飯菜可好吃了，我從小吃到大都吃不膩。
”我夾了一個新鮮出爐的大雞腿在她的碗中。女孩傻乎乎地只顧盯著，
難道她被香的忘記怎么用嘴吃了？哈哈——我沒再瞧她，低頭扒著飯。
人在饑餓的時候吃美味的食物，是最香最最好吃的。
可女孩卻對著這滿的早已溢出的佳肴微微發聲。“哥哥，你真幸福，這些你都從小吃到大，
肯定都吃膩了吧！”她的眼中滿是對我優渥生活的憧憬和羨慕。我看得出，
她應該是個窮苦人家的孩子，近期，可能還失去了一個親人。這樣悲慘的人生，要是我，
肯定也不想活了。我泛濫的善良心驅使著我做出更大膽的決定。我又一次抓著女孩的手，
此刻她的手掌已經變得十分暖和。可我想變得更暖。“那這些，從今天開始，都屬于你，
你也等于從小吃到大了，好嗎？”那是我第一次，在女孩的臉上看到了笑容。
3我決定收養這個女孩。這個名叫阿珍的女孩。因為對阿珍的母親來說，
她是上天賜予的最珍貴的禮物。所以取名阿珍。我問阿珍你的大名叫什么，或者姓什么？
因為阿珍一聽就是小名，并不是她真正的名字。可阿珍卻笑著搖搖頭，調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就是不告訴我。罷了，肯定沒有阿珍好聽。我想讓阿珍有一個美好開心的未來。八歲的年齡，
正是需要受教育啟蒙的時候。我讓家里的管家給阿珍安排最好的私立學院，除外，
任何事我都親力親為，給她訂制合身的校服，替她選好優秀的班級，甚至交什么樣的朋友，
我都打點好了。瞧，父母對自己的孩子不都是這樣的嗎？生怕他會受一丁點兒委屈。
我的媽媽在我小的時候亦是對我如此，小心呵護著我。可我隨心所欲，
并不能理解她的各種做法，如今現在，我真的算是理解了。
我把阿珍開始當做了自己最親近的家人，將她視作自己的親妹妹似的養著。給她最好的一切。
阿珍和初遇一般，恭敬禮貌，話也很少，除了吃飯，就天天待在房間里。但久而久之，
阿珍也逐漸敞開心扉，外加我和李阿姨的細心照料。阿珍完全把這里當做了自己的家，
再也不拘泥于待在自己的房間。但阿珍有一點從一如終。那就是她無時無刻都在謝謝我。
可事實是：我不知道是我要感謝她多一點，還是她感謝我多一點。因為在遇見她的前一晚，
我失去了媽媽。親人位置的空缺，阿珍來補上了。可能冥冥之中，
老天注定會再賜予我一個家人。我也要謝謝阿珍。謝謝她出現在我的生活里，
給我帶來不一樣的溫暖和快樂。很快兩年過去了，阿珍也十歲了。她聰明伶俐，
在班級里表現很優異，在期末拿到了一張獎狀后，她激動地小跑到我的懷中。“哥哥，哥哥，
你看我，給你拿了一張獎狀回來，我真的要謝謝你，因為你，我才能得到它。”這個小傻瓜，
明明是憑借她自己的能力，還死活要將這榮譽歸功在我身上。
難道是可憐我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沒有獎狀？只知道頑皮搗蛋？是的，阿珍她很乖很乖，
沒有兒童時期的叛逆行為，對人親近小嘴也抹了蜜似的甜。
她就像是一個永遠充滿溫暖的小太陽，時刻暖人心惹人笑。就連家中最有權力的那位老者，
我的爺爺，原先對女孩的身份和來歷頗有微詞。如今也被阿珍給收服了。
4就這樣又過了四五年，長久的相處讓我也快忘了到底是過了四年還是五年。
可我卻很清楚地發覺：阿珍雖然年紀小，但內心好像一個年紀仿若三十好幾的成熟女子。
比如她喜歡風鈴草。近乎瘋狂。她讓管家在院里的各個角落都種滿了這個花，
甚至栽了幾株在花盆里，放在自己的房間。我不解。她說這樣每天睜眼都能看到。有一天，
她突然問我：“哥哥，你知道風鈴草的花語是什么嗎？”我一個粗老爺們當然不知道，
但看到她天真無邪的臉龐，心底卻不由得期待她的回答。“哥哥不知道，
阿珍可以告訴哥哥嗎？”阿珍淡淡一笑。“是忠貞，若送了這個花，
就表示一生只能愛一個人。”我愣了愣，
不敢信這話居然會從一個十幾歲還未經世事的小女孩口中說出。一個小屁孩，
她能懂什么情和愛？我想說點什么教育人的話，可卻被阿珍笑著打斷了。
“哥哥以后可別輕易送別人這個花哦！要不然，是要對她負責到底的！
”說完她便跑到院子里繼續細心料理她的心頭愛。這不得不讓我有點懷疑，
她在學校里是不是早戀了？真相來得有些猝不及防。阿珍的班主任如期而至一般，
打來了電話。“喂？是阿珍的哥哥嗎？是這樣的，
阿珍最近在學校和班上的一個男同學走得很近，行為舉止已經超過了同學間該有的尺度，
為了不耽誤兩個孩子的學習，您有空的時候過來一趟吧......”班主任幾句話，
讓我的心情一下子變幻多端。阿珍的早戀期就這么來了？
那我應該是嚴格禁止反對呢還是加以細心引導呢！前者成效快，直接斬斷阿珍的念想，
讓她專心好好讀書。后者文火燉，能夠慢慢樹立阿珍正確的價值觀，
讓她明白什么年紀該干什么事。5當我來到學校看清阿珍的早戀對象后，
我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一個臭黃毛小子，居然妄想拐跑我的阿珍！辦公室里，
我和黃毛他媽為這事吵得不可開交。“你個沒爹生沒媽養的，你爸媽沒教你嗎？
不要勾引我兒子。”“你這張臉害我兒子天天失神，不肯讀書，要是他荒廢了學業，
我絕對不會放過你！”“你最好給我轉學，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黃毛他媽罵得是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難怪會教出這樣紈绔浪蕩的黃毛孩子！短短幾句話，
都在往阿珍心坎上遞刀，句句剜心。
我好不容易讓她重新身處在一個舒適且毫無壓迫的環境里。我身為哥哥，
把她捧在手掌心都怕磕著傷著。這個女人算什么東西，敢這么狂言相向！因為這個女人，
阿珍再次被扯入了深淵。她在我身后頓時泣不成聲，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顯然是觸動傷心事了。我瞬間急紅了眼，不顧一切，直接給了毒嘴女人重重的兩個巴掌！
女人當下就被我打倒在地！好不解氣！都說打男人的女人最沒用最窩囊。可為了阿珍，
我窩囊一次有何不可！黃毛見他的媽媽被我打倒在地，嘶吼著嗓子，朝我撲來。
我深知這個黃毛小子不是我的對手，完全沒放在眼里。阿珍不知什么時候到了我的身前，
二話不說直接往黃毛小子的胸口猛踢了一腳！“別碰我哥哥！”這是我第一次見阿珍惱怒。
還沒緩過神的班主任再次被震懾住了。她心中早已后悔將兩個孩子的家長聚在這里，
事情明顯是鬧大了！黃毛身體上吃了虧，開始和他媽一樣，毒舌上演。“阿珍，
我媽媽說的沒錯！是你明里暗里地勾搭我，現在卻倒打一耙。”“還找了一個幫手，
這個就是你認的哥哥吧！”“班里面誰不知道，你就是被撿回來的野種而已！
還真當自己是千金公主了？”“你勾引我說喜歡我，現在又翻臉不認賬！難不成，
你喜歡的是你哥哥？”黃毛說著到開始興奮不已，捂著痛站起身，開始大言不慚道：“阿珍，
你不會是你哥哥從小撿回來的童養媳吧！哈哈哈......”阿珍的眼睛瞪大，
神情明顯的驚愕，隨后又消失不見。我不敢相信這會是從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子口中聽到的！
當然了，他們母子倆勢必都要為今天說的話付出代價！我身為秦氏集團的繼承人，
擁有崇高的地位和權勢，處理這兩個人只算得上衣角微臟。
他們當然是永遠都不會出現在阿珍的面前。6不知道為何，阿珍開始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
我輕拍著她的肩，好讓阿珍能快些入睡。可阿珍突然抖動了一下身體，哭著驚醒了過來。
“阿珍，怎么了？”我溫聲細語道。“哥哥，那個阿姨說錯了話，我不是沒媽養的孩子。
”阿珍被淚浸濕的發絲粘連在面頰上。我輕輕地替她撥開，
安慰道：“阿珍當然是有媽媽的孩子，而且阿珍的媽媽肯定很愛阿珍，
要不然你也不會降臨在這個世界上，更不會遇見我了。”阿珍搖搖頭，
淚流滿面道：“不是的，我剛剛好不容易見到媽媽，可媽媽讓我不要去找她，她不愛我了，
她拋棄了我自己走了。”想必阿珍剛剛是做夢夢見自己的母親了，所以才傷心地哭醒了。
“那阿珍知道自己媽媽在哪里嗎？媽媽應該說的是氣話，我們明天就去找她，
當面問她好不好？”阿珍委屈地點了點頭，聽了我的話繼續躺下睡著了。等到第二日，
阿珍起得很早，穿戴整齊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手上還捧著一束風鈴草。“哥哥，
你準備好了嗎？我等你很久了。”“阿珍要去哪？
”阿珍一臉的開心：“我帶你去見見我媽媽。”霧雨綿綿的天氣，潮濕的很。
冰涼的墓碑上淌滿了水珠，從一張溫柔知性的女子照相上緩緩滴落。她和阿珍長得極像，
我好似看到了長大后的阿珍。也會這么溫婉動人，亭亭玉立。“哥哥，我的媽媽叫沈婉，
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她喜歡風鈴草。”“可她終沒有活的像風鈴草那樣。”沈婉，
突然我對這個名字好熟悉，可記憶卻怎么都找不到這塊碎片。
7阿珍見到媽媽過后又恢復了如初快樂的模樣。很快阿珍成年了。我聚集了各界的權貴人士，
給阿珍辦了一個盛大的成人禮，讓她成為最奪目璀璨的主角！這本是一件所有人都高興的事。
可那一夜，家中發生了巨大的轉變！我的爺爺不小心從家里的樓梯上摔了下來！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好端端地會摔下來。難道是因為我媽媽在那個地方太寂寞孤獨，
所以想找個人去陪陪她？可爺爺終究沒能順利見到媽媽。他變成了一個活死人。
長年累月地需要躺在床上讓人照顧。所以秦氏集團掌權人的重擔毫無疑問地落在了我的肩上。
我開始變得十分忙碌。這五年里。我在商業界里大展身手，開始頻繁的出差，
整日的陪酒宿醉。終將秦氏集團的產業鏈拓展到了全球各地，
我秦時冥也成了圈內令人聞風喪膽的大人物。但阿珍被我短暫地遺忘了五年。待我成功之際。
我回到了家中。李阿姨有些年老了，爺爺也常年臥病在床。一切都不似從前。
可阿珍卻變得更好了。她出落的亭亭玉立，是個標準的美人坯子。8阿珍長大了。
我坐在沙發上望著她出神，明明前一秒她還是那個挎著籃子讓我買火柴的小女孩。
一眨眼就成了一個明媚知性的女人。“哥，你回來了？”阿珍小跑到我的面前，
立馬挽著我的手臂，搖搖晃晃。我的鼻翼里飄進她身上的風鈴草香味，沁香撲鼻。
可為何我以前聞不到？“爺爺還好嗎？”我清了清嗓子，讓自己保持清醒。“還是老樣子，
我和李阿姨每天都陪爺爺說話呢，也按時吃藥，可就是不見好。”阿珍嘟著粉嫩的小嘴，
滿臉的憂心。我的眼神從她粉嫩的小嘴處移開。“嗯，這事急不得，這些年我一直在忙工作，
疏忽了你，但現在集團已經步入正軌，我也有時間陪你和爺爺了。
”我不知道阿珍心底都沒有在怨我 。因為我忙到連她高考還有高中畢業再到初入大學，
這些她人生中十分重要的時刻，都沒有陪在她身邊。所以我試著跟她解釋，
也希望阿珍能理解我，彼此還是不要生分了才好。阿珍拼命搖著頭，讓我別多想，
還說了一些讓我安心的話。傍晚，我在書房辦公。門外傳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