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開學第三周，悶熱的空氣裹挾著油墨味填滿圖書館。沈倦抱著籃球雜志登上三樓時，
帆布鞋踩過木質臺階發出"吱呀"聲響。他習慣性走向角落的書架，
卻在第三排被一道光影絆住腳步——靠窗的位置，穿白襯衫的男生正把額前碎發別到耳后，
陽光透過他指縫在《量子力學初步》上投下顫動的光斑。老舊吊扇在頭頂發出"吱呀"聲響，
沈倦聽見對方用筆桿輕敲桌面，對鄰座的人說："這里的洛倫茲變換推導少了一步。
"那聲音像冰鎮汽水開瓶時的氣泡聲，清冽得讓沈倦下意識停住腳步。
他看見男生腕間纏著褪色的藍白手繩，
和自己背包側袋里塞著的那根一模一樣——那是去年市青少年籃球聯賽的紀念品，
他作為替補隊員，而冠軍隊的隊長......沈倦猛地轉開視線，
假裝研究書架上的《百年孤獨》。書脊的燙金字在陽光下泛著刺目的光，
他的余光卻忍不住掃向那個身影：男生翻書時無名指上的創可貼格外顯眼，
邊緣還沾著些紅土碎屑。"同學，"身后突然響起聲音，
沈倦轉身時撞掉了書架頂層的《時間簡史》，江逾白伸手去接，指腹擦過他手背，
"找什么書？"他的聲音帶著笑意，鏡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籃球雜志在二樓體育專區。
"沈倦的耳尖瞬間發燙："沒......隨便看看。"彎腰撿書時，
他瞥見江逾白運動鞋上沾著的紅土——和學校后山籃球場的地面顏色一樣，
還混著幾片藍花楹的紫色花瓣。九月的雷雨來得猝不及防。沈倦第三次把電阻器燒得冒煙時，
實驗室的玻璃窗正被雨點砸得噼里啪啦。他盯著焦黑的電路板發怔，
突然聽見身后傳來白大褂的摩擦聲。"導線應該接在A3端口。"江逾白推了推眼鏡，
指尖點在電路板上，袖口沾著的藍色粉末簌簌落在沈倦手背，"你把并聯當成串聯了。
"他身上的皂角香混著實驗室里的酒精味，沈倦盯著他微動的喉結，
突然想起上周籃球賽決賽，這個男生就坐在主席臺第一排，礦泉水瓶在指間轉得飛快，
眼神比記分牌的紅光還亮。"你怎么知道我打......"沈倦話沒說完，
江逾白已經把萬用表遞過來。他手腕上的手繩隨著動作輕晃，
末端的金屬扣撞出細微聲響："電流超過0.5A會燒壞元件，
和突破防守時不能硬撞內線一個道理。"他忽然湊近，溫熱的呼吸掃過沈倦耳尖，
"而且你每次過人前，都會不自覺舔一下嘴唇。"沈倦愣住的瞬間，
江逾白已經退回自己的實驗臺，后背挺得筆直，像株在晨光里舒展的白楊樹。
窗外的蟬鳴突然密集起來，沈倦摸著發燙的耳垂，
發現電路板上的指示燈不知何時已經亮起穩定的綠光。他低頭看見自己的手背上，
江逾白袖口的藍色粉末暈開成小小的星系。月考成績公布那天，
沈倦攥著物理卷子登上天臺時，鐵門被風撞得哐當作響。江逾白坐在護欄上，
校服下擺被風吹得鼓起來，手里捏著揉皺的試卷，錯題處用紅筆標著顯眼的"-5"。
"年級第一也會扣分？"沈倦把剛買的冰鎮可樂遞過去，
鋁罐外壁的水珠滴在江逾白手腕的手繩上，暈開細小的水漬。江逾白接過可樂，
卻沒喝："最后一道大題用了非常規解法，老師說步驟不規范。"他踢了踢腳下的石子，
有顆滾到沈倦腳邊，"就像你上次快攻時非要用背后運球，雖然過了人，卻出界了。
"沈倦靠著墻面笑起來："你居然看我打球？"他注意到江逾白的帆布鞋鞋頭已經磨破，
露出里面白色的內襯。"校隊訓練時偶爾路過。"江逾白擰開可樂瓶蓋，
氣泡聲在暮色里格外清晰。他仰頭喝了一口，喉結上下滾動："你突破時喜歡壓低重心，
像顆炮彈。"他突然轉頭，瞳孔里映著遠處教學樓的燈光，"但上回對三中，
你明明可以自己上籃，卻傳給了左路的隊友。"晚風掀起沈倦的校服衣角，
他看著江逾白被風吹亂的額發，突然想起圖書館那天，這個男生彎腰撿書時，
后頸露出的細小絨毛。"因為他位置更好。"沈倦踢開腳邊的石子，看著它滾向天臺邊緣，
"就像你的解題方法，雖然步驟少，但邏輯鏈是完整的。"江逾白突然笑了，
露出兩顆小虎牙："下次物理競賽，要不要試試合作？你負責實驗設計，我負責理論推導。
"他晃了晃手里的可樂罐，里面的液體輕輕搖晃，"作為交換，你要教我標準的三步上籃。
"沈倦伸手接過他喝剩的可樂，冰涼的罐身貼著掌心："成交。
不過......"他湊近時聞到江逾白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你得先告訴我，
那道扣分的題到底怎么解。"畢業典禮那天，禮堂穹頂垂下的彩帶在陽光下輕輕晃動。
沈倦在人群里找到江逾白時，對方正靠在實驗室的窗臺邊，手里拿著畢業冊，
藍花楹的花瓣落在他發梢。"幫我寫兩句？"沈倦把鋼筆遞過去，
看見江逾白畢業冊里夾著的照片——背景是實驗室的窗臺，藍花楹開得正盛，
照片角落有根藍白手繩，和他背包里的那根并排躺著。"什么時候拍的？
"沈倦指尖劃過照片上的手繩。照片邊緣有些毛邊，顯然被反復摩挲過。
江逾白正在往他的畢業冊上寫留言，筆尖頓了頓："你第一次來實驗室那天，
電路短路把我嚇了一跳。"他抬頭時，陽光正落在睫毛上，"其實高一開學典禮，
我就注意到你了。新生代表發言時，你在臺下偷偷給隊友比加油手勢。
"沈倦的心跳漏了一拍，想起自己藏在背包里的手繩——那是去年決賽后，
他在主席臺撿到的，上面還留著淡淡的皂角香。那天他蹲在角落系鞋帶，
抬頭時正好看見江逾白轉身離開的背影，白襯衫下擺沾著紅土。
"所以洛倫茲變換的推導......""是故意寫錯等你發現的。"江逾白合上畢業冊，
把藍白手繩系在沈倦手腕上。兩根手繩交織在一起，褪色的藍色和白色相互纏繞，
"就像你每次訓練結束，都會繞到圖書館三樓的窗邊一樣。"蟬鳴突然變得溫柔，
遠處傳來畢業典禮的鐘聲。沈倦看著手腕上交織的藍白繩結，
又看看江逾白被陽光曬紅的耳尖，突然覺得這個夏天的溫度，剛好適合將藏了兩年的秘密，
兌成可樂瓶里咕嘟冒泡的甜。江逾白的鋼筆在畢業冊上沙沙作響，
最后一行字跡被夕陽染成金色：致我的最佳隊友——你的突破路線，
永遠是我計算過最完美的拋物線。而在這行字下方，
還藏著行更小的字：也是我解過最心動的方程。大學開學前的那個深夜，
沈倦剛結束最后一組體能訓練，汗水浸透的背心黏在背上。手機屏幕突然亮起，
江逾白發來的照片里，麻省理工的實驗室冷白光管下，
鋪滿潦草公式的草稿紙被鎮紙壓住邊角，
最顯眼處擺著兩個疊在一起的藍白手繩——那是他們高三離校前，在文具店挑的同款。
配文是："麻省理工的電路課，總覺得少了點電流聲干擾。"沈倦笑出聲，
籃球砸在塑膠地面的聲響在空曠球場回蕩。他把手機架在單杠上，
鏡頭對準自己宿舍窗外的梧桐大道。凌晨三點的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運球時護腕隨著動作晃出細碎銀光："體大的塑膠跑道，缺個會挑刺的場外指導。
"發送鍵按下的瞬間，他瞥見照片里自己翹起的嘴角，像被夏夜蟬鳴驚動的漣漪。
此后每個周末，跨越十二個時區的視頻通話成了兩人的默契。波士頓飄初雪那天，
江逾白抱著筆記本電腦沖進實驗室天臺，雪花落在他睫毛上："沈倦你看，
這雪像不像物理書上的晶體結構圖？"鏡頭突然傾斜，他慌忙扶住差點被風吹走的圍巾，
卻聽見電話那頭傳來悶笑。沈倦在晚訓后躲進器材室，
將手機支在更衣柜上："給你表演新學的三步上籃。"他故意放慢動作，
球鞋摩擦地面發出刺耳聲響："教練說我啟動角度還差3度。
"視頻里的江逾白突然推了推眼鏡，手指在草稿紙上飛速計算："右側膝蓋再壓低15厘米，
拋物線能減少0.2秒延遲。"某次深夜調試實驗設備時，
江逾白的防護服扣子歪在第二顆孔。沈倦盯著屏幕突然喊停："你的扣子系錯了。
"對方愣神的瞬間，他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第三顆扣進第二個孔，
這樣跑動時不會刮到儀器。"江逾白耳尖慢慢變紅，喉結滾動著說了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