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殘夜鎖金枝更漏敲過三下時,蘇錦璃正用一根銀簪挑著燭芯。獄卒新換的油脂太差,
燭火總在跳躍,將她映在石壁上的影子晃得支離破碎,
像極了三日前被抄的蘇府 —— 曾是江南最負盛名的織造世家,
如今只余下 “通敵叛國” 的罪證散落在冰冷的卷宗里。“小姐,喝口熱水吧。
” 侍女晚晴將粗瓷碗遞過來,碗沿缺了口,像她此刻發抖的聲音。錦璃搖頭,
目光落在對面石牢里。那人穿著褪色的玄色囚衣,鐵鏈繞著琵琶骨,卻依舊挺直脊背,
像一株被風雪壓彎卻未折的松。他是沈硯,三年前率三萬玄甲軍收復燕云十六州的少年將軍,
如今與她同罪,被指認私通北狄。“沈將軍,” 錦璃忽然開口,
聲音輕得像飄在空氣中的燭煙,“可還記得去年上元節,秦淮河上的走馬燈?
”沈硯原本閉著眼,聞言緩緩睜開。他的眸子在昏暗里亮得驚人,
像淬了冰的寒星:“蘇小姐那時在畫舫上,與太傅家的公子猜燈謎。”他竟記得。
錦璃指尖微顫,銀簪險些滑落。那年她穿一身石榴紅裙,站在船頭看他騎馬而過,
盔纓在風里獵獵作響,引得滿河燈影都碎了。誰能想到,不過一年光景,
她從金陵第一才女淪為階下囚,而他從國之利刃成了獄中困獸。“將軍可知,” 錦璃起身,
走到木欄前,“抄家時,他們在我父親書房搜出的‘密信’,用的是北狄特有的雪蠶紙?
”沈硯眉峰微蹙:“雪蠶紙只產于北狄極北之地,尋常商賈難有渠道。
”“可我父親從未踏足北疆。” 錦璃的聲音陡然低下去,“就像將軍您,從未私通敵寇。
”牢門外傳來腳步聲,老獄卒端著餿飯進來,看見錦璃站在欄邊,
慌忙呵斥:“女眷離男牢遠點!”晚晴忙將錦璃拉回角落。沈硯重新閉上眼,
仿佛剛才的對話從未發生。但錦璃看見,他垂在身側的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這夜格外漫長,錦璃數著更鼓,直到第五聲響起時,對面忽然傳來鐵鏈輕響。
沈硯抬眸望過來,目光穿透沉沉夜色,落在她臉上:“蘇小姐盯著我三日,
是想看我如何咽氣?”“我在看將軍的傷。” 錦璃走到欄邊,
借著微光看清他鎖骨處滲出的血跡,“昨日獄卒潑水時,傷處沾了臟水。”沈硯沒說話,
只是盯著她。他知道這女子不簡單,蘇家家主蘇文謙以精明著稱,
教出的女兒豈會是溫室嬌花。三日前她被押進來時,發髻散亂卻不見惶恐,
甚至在獄卒拖拽時,還不忘將母親的遺物塞進衣襟。“我有辦法讓將軍的傷少受些罪。
” 錦璃從發髻里取出一枚玉簪,那是她僅剩的飾物,“但需要將軍幫我一個忙。
”沈硯挑眉:“蘇小姐想用玉簪換我什么?”“換將軍信我一次。
” 錦璃將玉簪輕輕放在木欄上,“三日后是十五,月圓之夜,獄卒會換防。
我需要將軍屆時制造些動靜。”她的眼神太鎮定,鎮定得不像一個身陷囹圄的女子。
沈硯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聲音里帶著一絲嘲諷:“蘇小姐想越獄?憑你我二人,
還有這滿牢的枷鎖?”“不,” 錦璃搖頭,“我想請將軍幫我送一封信。
”第二章 寒刃試人心玉簪最終還是到了沈硯手里。那是一支羊脂白玉簪,簪頭雕著并蒂蓮,
觸手溫潤,顯然是常年佩戴之物。沈硯用指腹摩挲著蓮瓣,
想起蘇錦璃遞簪時的眼神 —— 平靜無波,卻藏著不容置疑的決心。三日后,月圓。
錦璃算得沒錯,獄卒果然換了防,新來的幾個喝得酩酊大醉,癱在值班室里打鼾。
她從稻草下摸出早已備好的布條,那是用晚晴的襦裙撕成的,沾了些灶灰,顏色暗沉。
“小姐,真要這么做?” 晚晴嚇得臉色發白,“要是被發現……”“沒有退路了。
” 錦璃將布條纏在手上,走到木欄前。沈硯早已醒著,見她動作,
默默將琵琶骨上的鐵鏈繞在手腕上,猛地向后一扯。“哐當” 一聲巨響,鐵鏈撞在石壁上,
驚飛了梁上的蝙蝠。值班室里傳來醉漢的罵罵咧咧:“哪個作死的在鬧!”“就是現在!
” 錦璃低聲道。她從發髻里取出一根細針,那是她用碎銀跟老獄卒換來的,
此刻正挑著一小團棉絮,棉絮上浸了她用胭脂和灶灰調制的 “墨水”。
她飛快地在布條上寫下幾行字,然后卷成細卷,塞進一枚空心的艾草梗里。這時,
獄卒罵罵咧咧地走來,舉著燈籠照向沈硯的牢房:“娘的,再鬧打斷你的腿!
”沈硯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獄卒皺著眉湊近,
罵道:“裝什么死……”就在他彎腰的瞬間,錦璃猛地將艾草梗從木欄縫隙里遞出去,
精準地塞進沈硯掌心。沈硯握住艾草梗,同時加大了咳嗽的力度,身體一歪,撞在獄卒身上。
“滾開!” 獄卒被撞得一個趔趄,怒火中燒,揚起鞭子就抽向沈硯。錦璃趁機退回角落,
晚晴連忙用稻草蓋住她剛才站立的地方。獄卒抽了沈硯幾鞭,見他咳得更兇,
還吐出一口血沫,才罵罵咧咧地走了。“將軍!” 錦璃低聲喚道。沈硯攤開掌心,
艾草梗還帶著她的體溫。他用牙齒咬開梗子,取出布條,借著透過氣窗的月光,
看清了上面的字:“北狄密信乃偽造,真跡藏于城南亂葬崗第七棵老槐樹下。”他眸光一凜。
城南亂葬崗,那是埋無名尸的地方,誰會把重要的東西藏在那里?“蘇小姐如何得知?
” 沈硯問道。“我父親生前有個暗衛,” 錦璃聲音低啞,“三日前他冒死傳信,
說密信是太傅府的人栽贓,真跡里藏著他們私通北狄的證據。”太傅張庭,
是當今太子的岳父,也是當初力主彈劾沈硯的人。沈硯握緊布條,指節泛白。他忽然明白,
蘇錦璃為何如此鎮定 —— 她不是在自救,而是在布局。“你想借我之手,揭露真相?
” 沈硯問道。“將軍若能洗清冤屈,” 錦璃看著他,“蘇家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她沒有說的是,那封信里不僅有太傅通敵的證據,
還有當年她兄長戰死沙場的真相 —— 并非意外,而是被太傅暗中調包了糧草。
沈硯沉默良久,忽然將布條湊到燭火上點燃。火苗舔過布片,很快化為灰燼。錦璃臉色微變,
卻聽他低聲道:“明日卯時,老獄卒會來送水。你想辦法引開他,我去去就回。
”他的眼神銳利如刀,仿佛穿透了這方寸牢房,望向外面的沉沉夜色。
錦璃忽然想起第一次見他時,他在演武場射箭,弓弦響處,箭無虛發。那時她就覺得,
這男人像一把藏在鞘里的利刃,一旦出鞘,必見血光。“將軍小心。” 她輕聲道。
沈硯沒有回應,只是將艾草梗的灰燼碾成粉末,撒在稻草里。窗外的月亮漸漸西斜,
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柄即將出鞘的劍。第三章 亂崗埋真相卯時的梆子剛敲過,
老獄卒就提著水桶來了。他是個跛子,走路一瘸一拐,手里還拿著兩個干硬的窩頭。
“吃的來了,餓死鬼們!” 他將窩頭扔進錦璃的牢房,又走到沈硯牢前。錦璃連忙起身,
故意撞翻了水桶,水灑了一地。“哎呀,對不住老伯!” 她連忙道歉,又拉著晚晴去擦地,
“我幫您再提一桶吧?”老獄卒罵罵咧咧,但見她一個嬌小姐如此殷勤,
臉色稍緩:“罷了罷了,你們女人家能提什么水,我自己去。” 說著一瘸一拐地走了。
他剛離開,沈硯就動了。他從稻草里摸出一枚磨得鋒利的碎石,那是他這幾日偷偷磨的,
此刻正用盡全力撬動著腳踝上的鐐銬。錦璃屏住呼吸,看著他額角滲出的汗珠,
心提到了嗓子眼。“咔噠” 一聲,鐐銬開了。沈硯沒有立刻出去,
而是將鐐銬輕輕放在地上,然后走到木欄前。
錦璃連忙遞過她用碎布做的簡易繩梯 —— 那是用晚晴的腰帶和幾根稻草編的,雖然簡陋,
卻足以讓他爬出氣窗。沈硯接過繩梯,看了她一眼,沒說話,轉身就往氣窗爬去。
他動作極快,像一只敏捷的貍貓,片刻間就消失在窗外。錦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停地望著氣窗,生怕他被發現。晚晴嚇得渾身發抖,抓著她的衣袖不敢松手。
時間一點點過去,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就在錦璃快要支撐不住時,
氣窗處忽然傳來輕微的響動,沈硯回來了。他身上沾滿了泥土,手里緊緊攥著一個油布包。
“拿到了?” 錦璃低聲問。沈硯點頭,將油布包遞給她。錦璃連忙打開,
里面是一卷泛黃的宣紙,展開一看,上面果然是太傅張庭的親筆信,
言辭間赫然是與北狄首領商議夾擊玄甲軍的內容,落款日期正是她兄長戰死的前三天。
“果然是他!” 錦璃氣得渾身發抖,眼淚差點掉下來,
“我兄長…… 我兄長是被他害死的!”沈硯看著她通紅的眼眶,沉默片刻,
忽然道:“這封信不能直接交出去。張庭勢大,若無確鑿證據,只會打草驚蛇。
”“那怎么辦?” 錦璃抬起頭,眼中帶著一絲茫然。沈硯沉吟道:“三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