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頭磕得砰砰響，卻連一聲回應都換不來。“咱…真要把西頭那半塌的偏窯拾掇出來？

”秀梅把臉往破棉襖的領子里縮了縮，聲音悶在布料里。

板車轱轆碾過凍得凹凸不平的車轍印，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那窯頂都裂了縫，

呼呼往里灌風，砌火炕、盤火墻，得費多少磚？咱家缸底那點黃豆，

頂多能換半架子車磚頭…”她說著，眼睛卻緊緊盯著板車上小山般堆著的冬儲白菜，

每一棵都帶著新鮮的菜幫子，是她咬著牙，在集上跑了三個攤子，

跟人討價還價半天才挑回來的，“要不…把咱睡覺那窯里的小土炕拆了？磚挪過去用？

”我甩了甩凍得發僵、幾乎握不住鞭子的手，哈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凝成一團霧：“不拆炕。

把…把咱窯后頭那口老棺材板拆了！松木的，厚實，打隔斷、堵窟窿正正好！” 話沒說完，

就看見秀梅猛地扭過頭，眼睛瞪得溜圓，像看瘋子一樣看著我。我心頭一刺，

放軟了聲音：“秀梅…等開春天暖和了，我去縣里木器廠，給你打口新的！用最好的料子，

漆成你稀罕的朱紅色，棺頭上…給你刻一對并蒂蓮！” 我看著她驟然黯淡下去的眼神，

喉嚨發緊，“你嫁給我那年…連口像樣的壽材都沒有，委屈你了…總不能…總不能讓你老了，

還睡那薄皮松木匣子…”路過村口那棵虬枝盤結的老榆樹時，我猛地勒緊了韁繩。

一根足有小臂粗、晶瑩剔透的巨大冰棱子，像把倒懸的寒冰利劍，

詭異地掛在最粗的那根枯枝上，

在慘淡的月光下泛著幽冷的青光——這正是前世秀梅咽氣那晚，我跌跌撞撞沖出窯洞時，

在絕望中瞥見的景象！可此刻，它竟比記憶中早了整整二十天出現！冰棱尖上凝結的水珠，

滴落在厚厚的積雪上，砸出一個個深深的小坑。“秀蘭，把車上的鐵鉤子遞我！

”一股莫名的沖動攫住了我。我跳下車，從懷里掏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卷粗麻繩。“你干啥？

瘋啦？那冰棱子懸乎著呢！”秀梅的聲音帶著驚惶。我沒理會，手腳并用，

踩著樹身上疙疙瘩瘩的樹瘤和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