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歸鄉槐樹村的黃昏像被血浸透的紗布，層層疊疊裹在山坳里。
孟青禾拖著行李箱走在泥濘的村道上，輪子卡在碎石間發出刺耳的聲響。二十年了，
自從父母帶她離開這個山村，她就再沒回來過。若不是奶奶病危的電話，
她可能這輩子都不會踏足這片土地。“青禾丫頭？是你嗎？
”一個佝僂的身影從路邊的槐樹下走出，月光下，那張布滿皺紋的臉讓孟青禾心頭一顫。
“三嬸？”她試探著叫道。“哎喲，真是你啊！”老人快步上前，
渾濁的眼睛里閃著異樣的光，“快，快跟我來，別在街上站著了。
”孟青禾還沒來得及問為什么，就被老人拽著胳膊拖進了最近的一戶人家。門“砰”地關上，
三嬸迅速拉上了所有窗簾。“三嬸，這是……”“噓！”老人豎起一根枯瘦的手指，
“別出聲，山娘娘今晚巡村呢。”孟青禾皺起眉頭。“山娘娘？
”她隱約記得小時候聽過這個傳說，是村里供奉的一位山神。但三嬸臉上那種恐懼不似作偽，
讓她心里升起一絲不安。“我奶奶怎么樣了？”她轉移話題問道。三嬸的臉色更加難看，
她湊近孟青禾，呼出的氣息帶著陳年的蒜味：“你奶奶...怕是熬不過今晚了。馬仙姑說，
她是得罪了山娘娘”“什么得罪？”孟青禾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
“我奶奶只是普通的肺炎！”“噓！”三嬸驚恐地捂住她的嘴，“別亂說話！
上一個這么說的春燕丫頭，三天前剛下葬！”孟青禾掙脫開來，正想反駁，
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像是鈴鐺，又像是金屬碰撞的聲音，由遠及近，
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三嬸的臉色瞬間慘白，她顫抖著從懷里掏出一塊紅布，
迅速系在孟青禾手腕上：“戴上這個，山娘娘就看不見你了。
”孟青禾低頭看著那塊粗糙的紅布，上面用黑線繡著奇怪的符號。荒謬感涌上心頭，
但門外那詭異的聲響越來越近，讓她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聲音經過門前時，
她透過窗簾的縫隙，隱約看到一個披著白袍的身影飄過，身后跟著幾個黑影，
手里似乎拿著什么東西。那景象一閃而過，卻讓她后頸的汗毛全部豎了起來。等聲音遠去，
三嬸才長出一口氣：“好了，安全了。”“三嬸，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孟青禾嚴肅地問，
“村里什么時候開始搞這些迷信活動了？”“不是迷信！”三嬸激動地說，
枯瘦的手指掐進孟青禾的手臂，是真的！三個月來，已經有四個姑娘不見了！
都是夜里被山娘娘帶走的，第二天在山上找到時……”她突然噤聲，眼睛瞪得老大。
“找到時怎么了？”“面帶微笑，渾身是槐花，像是睡著了一樣。
”三嬸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馬仙姑說，她們是被山娘娘選中去做新娘了。
”孟青禾的民俗學專業知識立刻在腦海中翻騰起來。
這聽起來類似某種古老的“山神娶親”迷信，但在這個時代還如此盛行，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我要去看奶奶。”她堅定地說。三嬸猶豫了一下，終于點頭：“我帶你去，但記住，
別提山娘娘的事，也別...別說不敬的話。”走在去奶奶家的路上，
孟青禾注意到村里異常安靜。才晚上九點多，卻家家戶戶門窗緊閉，沒有一絲燈光透出。
偶爾有狗叫，也立刻被主人喝止。“村里一直這樣嗎？”她小聲問。
“自從第一個姑娘出事后就開始了。”三嬸緊張地左右張望，“馬仙姑說，
晚上出門會沖撞山娘娘的巡游隊伍。”孟青禾在心里冷笑。
作為受過高等教育的民俗學研究生，她很清楚這些所謂的“神靈顯靈”背后，
往往隱藏著人為的陰謀。奶奶家亮著微弱的燈光。推開門，一股濃重的中藥味撲面而來。
昏暗的房間里，一個瘦得皮包骨的老婦人躺在床上，
床邊坐著個穿著古怪的女人——黑色對襟褂子，脖子上掛著一串獸骨項鏈，
正是村里的神婆馬仙姑。“青禾……”奶奶虛弱地呼喚著，伸出顫抖的手。
孟青禾快步上前握住那只枯瘦的手：“奶奶，我回來了。
”馬仙姑瞇起眼睛打量著孟青禾：“這就是城里讀書的那個孫女？“她的聲音沙啞刺耳，
“長得倒是俊俏，難怪山娘娘會……”“馬仙姑！”奶奶突然激動起來，“你別打她的主意！
”馬仙姑冷笑一聲：“老姐姐，被山娘娘選中當侍女是福氣。你孫女要是有這個命，
那是祖上積德。”孟青禾強壓怒火：“我奶奶需要休息，請您先出去吧。
”馬仙姑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慢慢站起身：“記住，夜里別出門。
山娘娘...最喜歡你這樣有文化的姑娘。”說完，她晃著脖子上的骨鏈，
慢悠悠地踱出了門。等馬仙姑走遠，孟青禾立刻檢查奶奶的情況。體溫偏高，呼吸急促，
肺部有明顯的啰音——確實是肺炎的癥狀。“奶奶，您別聽她胡說。您就是普通的肺炎，
去醫院打幾天針就好了。”奶奶卻緊緊抓住她的手：“青禾，聽奶奶的話，明天一早就走，
別在村里過夜。”“為什么？我才剛回來。”“因為……”奶奶的眼中閃過恐懼，
“因為下一個被選中的，很可能就是你啊！”孟青禾正想追問，
突然聽到窗外傳來“沙沙”的聲響，像是有人在撒什么東西。她走到窗邊，
輕輕掀開窗簾一角——月光下，她家門前的小路上，撒滿了白色的槐花。
第二章 死亡檔案第二天清晨，孟青禾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她昨晚照顧奶奶到凌晨，
剛合眼沒多久。開門一看，是村里的張明，她兒時的玩伴，現在在村委會工作。“青禾，
快收拾東西！離開村子”張明臉色煞白，壓低聲音說道，“馬仙姑今早在祠堂宣布，
山娘娘昨晚顯靈了，選中了新的侍女——就是你！”孟青禾愣在原地：“什么？
”“村里已經傳遍了！你快走吧”張明焦急地說，“說山娘娘在你家門前撒了槐花，
這是選新娘的信號。族長已經召集人準備儀式了！
”孟青禾感到一陣荒謬：“這都什么年代了，還搞這套？我要報警！”“沒用的！
”張明壓低聲音，“前幾個姑娘的家人也報過警，但法醫檢查說是自然死亡，沒有他殺痕跡。
而且……”他猶豫了一下，“而且那些姑娘確實都……面帶微笑。
”孟青禾突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這不是簡單的迷信，背后可能隱藏著真正的犯罪。
“張明，你相信這些嗎？”張明搖搖頭：“我在縣城讀過高中，知道這些都是迷信。
但村里人...尤其是老一輩，深信不疑。我暗中查過，但是都無疾而終。聽我勸，快走吧！
”孟青禾搖搖頭，“你告訴我那幾個死去的姑娘，有什么共同點嗎？
”張明思索片刻：“都是十八到二十五歲的未婚姑娘，好像都……都反抗過家里的包辦婚姻。
”孟青禾眼睛一亮——這就是關鍵！有人利用村民的迷信心理，
殺害那些反抗傳統婚姻的女性！“我要查清楚這件事。張明，幫我個忙，你有他們的資料嗎？
給我一份”她堅定地說。“太危險了！，再說我也不敢給你……”張明勸阻道，
“馬仙姑和族長趙德厚在村里勢力很大，連派出所所長都是趙德厚的表弟。
”孟青禾冷笑：“所以就更要查了。”張明滿臉驚恐，“我走了，資料我不能給你，
你要查是你的事情，說句實話，我怕死，但是如果你想要，晚上可以去村委會，
千萬不要打開左下方的抽屜。”孟青禾心領神會，“好的，謝謝你”她知道，這件事情，
意味著犯罪，張明害怕像那幾個姑娘一樣，不強人所難，能來提醒自己全是仁至義盡，
不必苛求太多。“這村委會看來得闖一闖了……”等張明走后，
孟青禾立刻給城里的導師發了消息，簡要說明了情況，并請求他幫忙查查類似的民俗案例。
然后她開始整理自己的裝備——錄音筆、強光手電、防狼噴霧，
這些都是她做田野調查時常備的工具。夜晚，孟青禾趁著夜色悄悄出了門，
卻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看著。村委會，半夜已經沒人了，孟青禾悄悄推開窗子，
潛入了進去，用手機燈光，蒙住了一邊，借著微弱的燈光翻看著左側抽屜的文件。
她終于在左側抽屜的最下層找到了戶籍信息。孟青禾迅速翻閱資料。四個死者都是年輕女性，
死亡時間都在滿月之夜。尸檢顯示死因是心臟驟停，但詭異的是，
死者面部都帶著平靜的微笑，尸體周圍撒滿槐花，沒有任何掙扎或暴力痕跡。
最令她注意的是，四個女孩生前都曾反抗家里的包辦婚姻安排。第一個死者李春燕，
拒絕嫁給一個比她大二十歲的男人；第二個死者王麗，
與村外的小伙子自由戀愛；第三個...孟青禾突然停住——第三個死者趙小梅，
是族長趙德厚的侄女！資料顯示，趙小梅考上大學后拒絕回家結婚，堅持要完成學業。
一個月后，她被發現死在回村的路上。“這不可能是巧合。”孟青禾喃喃自語。她繼續翻看，
在最后一份資料中發現了一張模糊的照片——案發現場附近的樹干上，刻著一個奇怪的符號，
看起來像是……她猛地想起三嬸給她系的紅布上的圖案！那扭曲的紋路如出一轍。
孟青禾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手腕上的紅布，布料粗糙的觸感下似乎有什么在微微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