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時敘七年的協議情人,他那早死的白月光突然復活出現,我數了數存款的余額,
還好時敘夠大方,存下來的錢只要我不作,也夠我這輩子花了。梳妝鏡里的口紅總是涂不勻,
第七支迪奧999在掌心洇出溫熱的金屬味。我對著鏡子數自己眼下的細紋,
二十八歲的皮膚像浸了水的宣紙,輕輕一戳就會破。時敘推門進來時帶著雪松香,
他脫羊絨大衣的動作永遠優(yōu)雅,就像七年前在拍賣會上接過那幅《月光蝕》時一樣。
我蜷在沙發(fā)里看他,忽然想起昨天收到的體檢報告,診斷書夾在《月亮與六便士》里,
第三頁折角處的字跡被眼淚暈開。“下周陪我去米蘭。”他解開袖扣,露出腕間的百達翡麗,
表盤上的月光女神在燈光下流轉,“林薇回來了。”睫毛顫了顫,粉底液簌簌落在鎖骨。
七年前的新聞照片里,林薇穿著高定婚紗墜海,那時我剛搬進時敘的別墅,
正對著滿墻的月光主題油畫發(fā)呆。他說林薇最喜歡月亮,說她的眼睛比月光還干凈。
我數著存款余額的零,足夠在瑞士阿爾卑斯山下買棟小木屋。
醫(yī)生說晚期胰腺癌的疼痛像有把生銹的刀在絞內臟,可我總覺得,此刻心口的鈍痛更難捱。
米蘭的時裝周很熱鬧,林薇的金發(fā)在鎂光燈下泛著珍珠光澤。她笑著挽住時敘的胳膊,
腕間戴著和他成對的情侶表。我站在陰影里看他們接受采訪,忽然想起某個雪夜,
時敘握著我的手教我彈肖邦,說我的手指像月光凝成的冰。“阿寧,過來。
”時敘的聲音穿過人潮。我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走過去,
林薇打量我的目光像在審視一件過時的舊衣。“這是我助理。”他介紹時連個眼神都沒給我,
掌心的溫度早已消散在七年的晨昏里。深夜的酒店套房,我收拾著散落的首飾。
保險柜里的黑卡還躺著三千萬,足夠換一個沒有疼痛的結局。手機在梳妝臺上震動,
是時敘的消息:“明早九點送林薇去醫(yī)院復查。”消毒水的氣味混著林薇身上的小蒼蘭香,
她在CT室門口突然轉身:“你愛他對嗎?”我望著她腕間的月光女神,
想起時敘說過林薇的眼睛像月光,可現在那里面只有算計的冷光。“下個月我們訂婚。
”她補口紅的動作漫不經心,“你也該找個歸宿了。”玻璃倒影里,我看見自己慘白的臉,
像極了時敘書房里那幅被月光浸透的油畫……蒼白,破碎,永遠照不進陽光。
收拾行李時發(fā)現他送的第一支鋼筆,鍍金筆帽上刻著“寧”字。窗外下起細雨,
打濕了存款證明上的數字。最后一次打開保險柜,黑卡下面壓著那張診斷書,
日期是林薇歸來的前一天。機場廣播在催促登機,我望著落地窗外的雨幕。手機彈出新消息,
時敘說不用回來了,別墅的門鎖已經換過。手指懸在刪除鍵上,最終按下關機鍵。
瑞士的雪山終年不化,也許在那里,我能找到比月光更溫柔的歸宿。
2飛機穿越十二小時的晨昏線,舷窗外的云海翻涌成記憶里時敘的眉峰。空姐遞來毛毯時,
我摸到口袋里的止痛藥,金屬藥盒硌得掌心生疼。原來那些深夜蜷縮在沙發(fā)上數秒針的日子,
早為此刻的疼痛埋下伏筆。阿爾卑斯的雪落得悄無聲息,
民宿老板娘是個會說中文的意大利老太太。她指著閣樓窗邊的藤椅:“看,
那是少女峰的月光。”我抱著暖水袋蜷進去,忽然想起時敘書房的真皮沙發(fā),
總鋪著我喜歡的羊絨毯,可如今想來,那些溫度不過是月光折射的幻影。
化療的日子漫長如年。嘔吐物混著血腥味時,我會盯著輸液管發(fā)呆,
想起林薇涂著珊瑚色口紅的嘴角。護士總夸我堅強,卻不知我數著點滴計算生命倒計時時,
心里反復播放的是時敘最后那句“不用回來了”。某個雪夜,手機突然震動。
時敘的號碼在黑暗中亮起,像枚燒紅的烙鐵。“你在哪里?”他的聲音裹著電流雜音,
“為什么不接電話?”我望著窗外被雪覆蓋的群山,喉嚨里泛起鐵銹味:“時總找錯人了。
”掛斷前聽見背景音里林薇的輕笑:“和誰打電話呢?”原來他連找我都這般倉促,
不過是生活齒輪突然缺了潤滑劑,才想起曾有個零件默默運轉了七年。我刪除通話記錄,
把手機鎖進抽屜,就像封存那段永遠照不進陽光的歲月。春天來臨時,
醫(yī)生說癌細胞擴散得比預想更快。我躺在病床上看阿爾卑斯的初櫻,粉白花瓣落在手背,
像極了時敘第一次吻我時,窗外飄落的玉蘭。老板娘送來新鮮烤面包,
上面撒著星星點點的肉桂粉,她說這是治愈傷痛的秘方。疼痛難忍的深夜,
我翻出珍藏的相冊。泛黃照片里,二十一歲的我戴著時敘送的珍珠項鏈,
笑容明亮得能灼傷月光。那時他說要把我寵成公主,卻忘了公主從來不屬于城堡的陰影。
臨終前最后一次清醒,我在日記本上寫下:“原來我不過是月光下的影子,當太陽升起,
連消散都無人察覺。”窗外的月光正溫柔地漫過雪山,這次,終于不再是任何人的倒影。
三個月后,時敘站在瑞士的墓前。墓碑上的照片里,我戴著太陽鏡笑望藍天。
他伸手觸碰冰涼的大理石,忽然想起某個清晨,她蜷縮在書房角落讀詩,晨光落在她發(fā)梢,
比月光更動人。風卷起枯葉,
他終于讀懂相冊里那張字條的背面……“月亮不屬于任何一個人,但某一刻,
它的確照亮過我”。3時敘的指尖撫過墓碑上“蘇寧”二字,這是他第一次知道她的全名。
山風裹著雪粒子撲在臉上,他想起七年前拍賣會,她舉牌時手腕纖細得像隨時會折斷,
卻固執(zhí)地為他拍下那幅《月光蝕》。回國后,林薇的訂婚宴如期舉行。水晶吊燈下,
她手腕上的月光女神表折射出冷光,卻再沒讓他心跳加速。深夜加班時,秘書送來咖啡,
奶泡上的拉花像極了她總愛畫的鳶尾。他鬼使神差地翻出舊手機,
已注銷的號碼還躺在收藏夾里,備注是褪色的“小月亮”。助理在整理倉庫時發(fā)現個檀木盒,
里面是七支用舊的迪奧999,每支底部都刻著日期……正是他們相識后的每個紀念日。
盒底壓著診斷書,癌癥晚期的字樣刺得他眼眶生疼。記憶突然清晰起來,
難怪她總在深夜偷吃止痛藥,難怪她最后那抹笑容像即將熄滅的燭火。
林薇的抱怨聲從身后傳來:“時敘,你又在看什么?”他慌忙合上盒子,
卻在她轉身時瞥見梳妝臺上的月光女神擺件。七年前,他說林薇的眼睛像月光,
可此刻他才明白,真正的月光早被他親手碾碎在名利場的塵埃里。某個暴雨傾盆的夜晚,
他獨自驅車來到她的別墅舊址。雜草叢生的庭院里,那棵玉蘭樹還在,
只是再沒有人為落花嘆息。他想起她說過“月光是借來的溫柔”,
原來當他把她當作替代品時,她早已在愛里燃盡了自己。深夜的書房,
他翻出她留下的日記本。字里行間都是克制的愛意,
卻在最后一頁洇開大片水漬:“如果月亮有保質期,我的愛大概會比它多一天。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他終于明白,那些他以為理所當然的陪伴,是她用生命最后的七年,
為他編織的溫柔謊言。三年后,時敘賣掉了所有月光主題的收藏,唯獨留下那幅《月光蝕》。
畫展上,記者問他為何保留這幅冷門作品,他望著畫中破碎的月光,
輕聲說:“因為有人曾用整個人生,教會我什么是真正的皎潔。”展廳角落,
阿爾卑斯山的照片墻前,駐足的人發(fā)現一張泛黃的便簽:“月亮終究會落下,但愛不會。
”風掠過展廳,卷起回憶的余燼,在某個瞬間,仿佛又看見她捧著月光,溫柔地對他笑。
4時敘開始頻繁往返瑞士。他在阿爾卑斯山下買下那棟民宿,將閣樓改造成灑滿陽光的畫室,
墻上掛滿未完成的油畫……不再是清冷的月光,而是暖色調的雛菊、初升的朝陽,
還有記憶里她笑著回頭的模樣。林薇憤而離去時摔碎了月光女神腕表,
表盤的碎片扎進他掌心,卻比不上心口傳來的鈍痛。他終于承認,
這么多年追逐的不過是記憶里的幻影,而真正的光早已被他親手推離。在整理舊物時,
他發(fā)現了她的診療記錄。密密麻麻的字跡里,除了病情進展,
還夾雜著零碎的句子:“今天化療后吐得厲害,但想起他笑的樣子,
好像又能撐下去了”“醫(yī)生說日子不多了,真希望能再看一次他眼里的星光”。
這些文字像鋒利的刀片,將他的心剜得千瘡百孔。時敘開始資助癌癥研究基金會,
用她的名字設立了專項救助金。他常去醫(yī)院做義工,握著那些和她一樣年輕的患者的手,
聽他們講述對生命的渴望,仿佛這樣就能彌補曾經的虧欠。某個深秋的黃昏,
他在基金會偶遇一位年輕女孩,她戴著和她相似的珍珠項鏈,笑起來眉眼彎彎:“蘇醫(yī)生說,
要帶著希望活下去。”時敘愣住,追問之下才知道,她曾在這里接受治療,
而主治醫(yī)師正是以”蘇”為姓的年輕女醫(yī)生。循著線索,時敘找到了那間小小的診所。
玻璃門上貼著手繪的向日葵,推門而入時,消毒水的氣味里混著淡淡的鳶尾花香。診室里,
穿著白大褂的女人背對著他整理資料,馬尾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請問...”他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女人轉身的瞬間,時光仿佛凝固。
她戴著金絲眼鏡,嘴角掛著熟悉的淺笑,只是眼底多了幾分歷經滄桑后的從容:“時先生,
好久不見。”窗外,夕陽正緩緩沉入山巒,將她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
時敘突然想起她日記里的最后一句話,此刻終于懂得……原來月亮從未真正消失,
當迷霧散盡,它會以另一種溫柔的姿態(tài),重新照亮長夜。5消毒水的氣味突然變得格外清晰,
時敘的喉結動了動,眼前的人像是被揉碎的月光重新拼湊而成。
她無名指上的素圈戒指在燈光下閃了閃,這個細節(jié)讓他的心猛地一沉。“我現在叫蘇念安。
”她將病歷本整齊碼在桌面,聲音帶著職業(yè)性的疏離,“聽說你在資助癌癥研究?
”時敘盯著她白大褂上的名牌,指甲幾乎掐進掌心。七年前那個蜷縮在他懷里的女孩,
此刻像座無法靠近的冰山。記憶突然翻涌,他想起她化療時掉光的頭發(fā),
想起她強撐著身體為他熨燙襯衫的模樣,而這些畫面與眼前從容的女醫(yī)生重疊,
竟讓他生出強烈的陌生感。“為什么不告訴我?”他向前半步,卻在她后退的動作里僵住。
蘇念安打開窗,山間的風卷著鈴蘭香氣灌進來:“那時你有林薇,
而我需要的...”她頓了頓,目光落在遠處的雪山,“是一場與自己的和解。
”手機在此時震動,屏幕亮起未婚妻的照片。時敘鬼使神差地按下靜音,
這個舉動讓蘇念安輕笑出聲。她從抽屜里取出褪色的日記本,
扉頁上的“贈給我永遠的月亮”墨跡已暈染:“你看,月亮墜落時,星星會照亮新的旅途。
”診所外傳來孩童的笑聲,一個小男孩舉著野花撲進蘇念安懷里。“媽媽,你看!
”孩子的童言無忌讓時敘血液凝固。蘇念安溫柔地擦掉孩子臉上的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