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及笄之辱,碎玉斷情我叫傅清歡,盛京傅府的嫡長女。今日,是我及笄的日子。
銅鏡里的我,面色蒼白,帶著久病之人的羸弱。我輕輕撫上心口,那里的悶痛似乎與生俱來,
纏繞了我十六年。可今日,我心中卻難得地漾起一絲暖意,
因為蕭逸辰——我青梅竹馬的未婚夫,他說過,會在我的及笄禮上,向父親正式請期,
迎我過門。“清歡不離,逸辰不棄。”這八個字,是他刻在我倆定情玉佩上的誓言,
也是只屬于我們的秘密。我從錦盒中取出那枚溫潤的玉佩,指腹摩挲著上面的刻痕,
仿佛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溫度。這是我的光,是我在這座偏心到骨子里的傅府,唯一的慰藉。
我的母親,傅家的主母,此刻正站在我身后,卻不是為我整理妝容。她的目光,越過我,
落在了門口那個活潑的身影上——我的庶妹,傅云裳。“云裳,你這身衣服真好看,
襯得你越發嬌俏了。”母親的語氣里滿是寵溺。傅云裳提著裙擺轉了個圈,笑靨如花:“娘,
好看嗎?我特意讓繡娘照著姐姐的款式做的,只是換了個更明艷的顏色。姐姐身子弱,
穿不得這么艷的,妹妹替她穿了,也算不辜負這好料子。”我看著鏡中,
傅云裳那一身妃色長裙,與我身上的月白禮服款式幾乎一模一樣。她的話像一根細針,
精準地刺入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在傅家,我這個嫡女,永遠是“體弱”,是“不宜”,
而她,永遠是那個可以替我“享受”一切的妹妹。母親笑著點頭,拉過她的手,
細細叮囑著什么,眼里的疼愛幾乎要溢出來。她們身后的丫鬟婆子們,
也紛紛奉承著二小姐如何美艷動人,仿佛今日的主角是她,而不是我。我垂下眼簾,
握緊了手中的玉佩。習慣了,真的習慣了。只要過了今日,等我嫁入蕭家,逸辰會護著我,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吉時已到,我被攙扶著走向前廳。賓客滿座,
盛京有頭有臉的人家都來了。我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鶴立雞群的蕭逸辰。
他今日穿著一身錦繡華服,豐神俊朗,依舊是我記憶中那個會溫柔地叫我“清歡”的少年。
四目相對,他卻迅速移開了視線,那眼神里,沒有我期待的溫柔,
只有一絲我看不懂的復雜與躲閃。我的心,咯噔一下。及笄禮繁瑣而莊重,我強撐著病體,
一步步按照禮制進行。當贊者高唱“禮成”的那一刻,我終于松了口氣。接下來,
就該是蕭逸辰的請期了。然而,我沒等來他的上前,卻等來了傅云裳的出列。她蓮步輕移,
竟直接走到了蕭逸辰的身邊,嬌羞地、親密地挽住了他的手臂。滿堂嘩然。
我父親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厲聲喝道:“云裳!胡鬧什么!還不退下!
”傅云裳卻委屈地紅了眼眶,將頭埋在蕭逸辰的臂彎里,楚楚可憐:“爹,
女兒與蕭哥哥是真心相愛的,求您成全!”“真心相愛?”我如遭雷擊,
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緊緊相依的身影。我的逸辰,我的蕭哥哥,他為什么不推開她?
為什么任由她挽著?蕭逸辰終于動了。他安撫性地拍了拍傅云裳的手,然后抬起頭,
目光直直地射向我。那目光,冰冷、陌生,帶著一股我從未見過的決絕與厭棄。“傅伯父,
”他高聲道,聲音傳遍了整個大廳,“今日,侄兒前來,并非請期,而是……退婚。”退婚!
這兩個字像兩把淬毒的利刃,狠狠地扎進我的心臟。我眼前一黑,幾乎站立不穩。
“逸辰……你說什么?”我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他看著我,
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傅清歡,你我之間的婚約,不過是父母之命。我真正愛的人,
是云裳。她活潑、健康,能為我蕭家開枝散葉,相夫教子。而你,”他上下打量著我,
眼神里的輕蔑毫不掩飾,“你體弱多病,纏綿病榻,根本不配做我蕭家的主母!
”不配……我的腦子嗡嗡作響,那些曾經的海誓山盟,那些“清歡不離,
逸辰不棄”的甜言蜜語,此刻都變成了最尖銳的諷刺。傅云裳從他懷中抬起頭,
得意洋洋地看著我,聲音甜得發膩:“姐姐,你也別怪蕭哥哥。你病了這么久,
是該好好歇歇了。往后,蕭哥哥就由我來照顧吧。”她說著,還故意晃了晃他們交纏的手臂。
我看著他們,看著滿堂賓客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災樂禍的眼神,
看著我父親鐵青的臉和母親震驚又帶著一絲隱秘喜悅的復雜表情。全世界的惡意,
如潮水般向我涌來。我攥在手心的玉佩,硌得掌心生疼。那是我們之間唯一的秘密,
最后的憑證。我用盡全身力氣,將它舉到眼前。“蕭逸辰,”我一字一頓,
用盡最后的尊嚴問道,“‘清歡不離,逸辰不棄’,這句話,你忘了嗎?
”他的臉色猛地一變,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被狠厲取代。
他冷笑道:“不過是年少戲言,你也當真?傅清歡,別再自取其辱了。”自取其辱……原來,
我十六年的期盼,只是一場自取其辱的笑話。心口的血氣再也壓抑不住,猛地向上翻涌。
我眼前發黑,只覺得天旋地轉。“啪”的一聲脆響。是我手中的玉佩,滑落,碎裂。
就像我的心,四分五裂,再也拼湊不回。“噗——”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我月白的禮服,
也染紅了滿地狼藉的碎玉。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我最后看到的,是傅云裳那張揚得意的笑臉,
和蕭逸辰那冷漠如冰的眼神。2 慈母之心,偏如日月我再次醒來,是在我那清冷的院落里。
窗外天色已晚,屋內只點著一盞昏黃的孤燈。貼身丫鬟綠意守在床邊,見我睜眼,
喜極而泣:“小姐,您終于醒了!您都昏睡一天一夜了!”我動了動干澀的嘴唇,
嗓子火燒火燎地疼。及笄禮上那屈辱的一幕幕,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里。
“他們……怎么樣了?”我啞聲問道。綠意低下頭,眼圈通紅,欲言又止。“說。
”我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堅決。“蕭家……蕭家當天就送來了退婚的文書和賠禮。
老爺氣得當場就摔了茶杯,可……可是……”綠意咬著唇,“可是夫人勸住了老爺,
說、說蕭家勢大,不宜交惡。而且,二小姐她……她跪在祠堂外,說她愿意嫁給蕭公子,
為傅家挽回顏面。”挽回顏面?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疼得無法呼吸。我的未婚夫,
當眾與我的庶妹茍合,毀我名節,退我婚事,到頭來,她嫁過去,竟成了為家族挽回顏面?
這是何等的荒唐!“我爹……也同意了?”我追問。綠意不敢看我,
聲音細若蚊蚋:“老爺一開始不同意,可夫人說,說小姐您身子弱,
本就不是蕭家主母的良配,如今這樣,也算是求仁得仁。若能因此與蕭家結為姻親,
對傅家來說是好事……老爺他……他后來就默許了。”默許了。好一個默許了。我閉上眼,
自嘲地笑了起來,眼淚卻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我早該知道的,在這傅家,
我傅清歡的尊嚴與幸福,永遠比不上家族的利益。不,甚至比不上傅云裳的一滴眼淚。
正想著,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我的母親,傅家主母,端著一碗參湯走了進來。
她的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眉眼間卻看不出半分對我的愧疚。“歡兒,醒了?醒了就好,
快把這碗參湯喝了,補補身子。”她將湯碗遞到我面前,語氣溫和得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我沒有接,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娘,我的及笄之禮,被他們毀了。我的婚事,被她搶了。
您不為我討個公道嗎?”母親的動作一頓,隨即嘆了口氣,在我床邊坐下:“歡兒,
事已至此,你還想怎樣?蕭家已經送來了賠禮,姿態也做足了。云裳那孩子也是一時糊涂,
但她對逸辰的心是真的。如今她愿意嫁過去,彌補這一切,也算是識大體了。你就別再鬧了,
惹惱了蕭家,對我們傅家有什么好處?”“識大體?”我重復著這三個字,只覺得無比諷刺,
“那我呢?我所受的屈辱,就算了嗎?我就活該被他們踩在腳下嗎?”“不然呢?
”母親的聲音陡然拔高,帶上了一絲不耐,“傅清歡,你看看你自己的樣子!病病歪歪,
一陣風就能吹倒!蕭家主母的位置,本就不是你能坐穩的!現在云裳替你坐上去,
你該感謝她!至少,傅家和蕭家的臉面都保住了!”我的心,徹底沉入了谷底。
原來在我的親生母親眼里,我受辱是活該,被搶走未婚夫是我的福氣,因為我“病病歪歪”。
我看著她,這個給了我生命的女人,第一次發現,她的心,竟是如此偏,偏得像天邊的太陽,
永遠只照耀著傅云裳那一片天。這時,傅云裳的聲音嬌滴滴地從門外傳來:“娘,
我來看姐姐了。”她走了進來,身上穿著華貴的衣衫,頭上戴著名貴的珠釵,
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春風得意。她身后還跟著幾個捧著賬本和鑰匙的管事媽媽。“姐姐,
你醒啦?真是太好了。”她走到床邊,故作關切地看著我,“姐姐你身子不好,
可得好好休養。我跟爹娘說了,以后這府里的中饋,就由我來接手吧。姐姐就安心養病,
不必再為這些俗事操勞了。”她說著,朝身后的管事媽媽們使了個眼色。那些人立刻上前,
將手中的賬本和一串沉甸甸的鑰匙放在了桌上。那是掌管傅家所有開銷用度的鑰匙。
我雖體弱,但自小便跟著外祖父學理財,對數字極為敏感。前兩年母親將中饋交給我,
我將府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還用省下的銀錢置辦了不少產業,那些私房,
是我日后嫁入蕭家的底氣。如今,傅云裳要奪走它。“不行!”我撐著身子坐起來,厲聲道,
“中饋之事,關系重大,你向來揮霍無度,交給你,只會把傅家敗光!”“姐姐,
你這是什么話?”傅云裳立刻紅了眼眶,轉向母親,“娘,你看姐姐,她就是不信我。
我只是想為家里分憂,為姐姐分憂啊!”母親立刻心疼地將她攬入懷中,
回頭瞪著我:“傅清歡!你妹妹一片好心,你這是什么態度!你病成這樣,還想管家?
我看你是想累死自己,好讓我們傅家背上一個苛待嫡女的惡名是不是!”“我沒有!
”我氣得渾身發抖。“夠了!”母親厲聲打斷我,“這件事就這么定了!從今天起,
府里上下,都由云裳做主。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在院子里待著,養好你的病!”她說完,
便拉著傅云裳,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仿佛多看我一眼都嫌煩。
那些管事媽媽們也紛紛躬身告退,臨走前,看我的眼神里,充滿了憐憫與輕視。屋子里,
又只剩下我和綠意。我看著桌上那空空如也的托盤,再看看自己空無一物的手,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將我淹沒。我輸了。在我的家里,我輸得一敗涂地。
他們不僅奪走了我的婚事,我的尊嚴,現在,連我最后一點立足的根本,也要被剝奪了。
我捂住胸口,那里空蕩蕩的,比任何時候都要疼。3 祖傳頭面,
暗藏玄機傅云裳接管中饋之后,整個傅府的風氣都變了。她喜好奢華,講究排場。
短短一個月,府中的開銷便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今日買名家字畫,明日請戲班堂會,
后日又置辦昂貴的西域香料。賬房的王管事愁眉苦臉地來找過我兩次,
隱晦地表示府庫已經快要見底了。我只是淡淡地讓他按二小姐的吩咐去辦。我又能如何呢?
如今的我,不過是一個被囚在后院的廢人。傅云裳很快就將主意打到了我的頭上。這日午后,
她帶著一群丫鬟,浩浩蕩蕩地來到了我的院子。她屏退左右,坐到我的面前,
開門見山:“姐姐,府里最近周轉有些困難,你手頭那些私房錢,是不是該拿出來,
為家里盡一份心了?”我正在看一本醫書,聞言頭也未抬,淡淡道:“我的私房錢,
是我外祖父留給我的,也是我日后的嫁妝。妹妹要用,恐怕不合規矩。”“什么嫁妝!
”傅云裳的臉色沉了下來,“你如今婚約已無,還談什么嫁妝?傅清歡,我勸你識相一點!
爹娘已經把管家權交給了我,這個家,現在是我說了算!”我終于抬起眼,
平靜地看著她:“既然是你說了算,那家里的虧空,自然也該由你想辦法填補。我的錢,
一文都不會給你。”我手頭的私產,大多是外祖父留下的田莊和鋪子,
契書都鎖在我一個極為隱秘的暗格里。她就算拿到了鑰匙,也動不了分毫。
這是我最后的底牌,是我日后安身立命的保障。傅云裳氣得臉色發青,
她沒想到一向溫順的我,會如此強硬。她幾次三番地派人來我院子里翻找,
想找出那些地契房契,都被我提前藏好,讓她無功而返。碰了幾次壁后,她似乎消停了些。
但我知道,以她的性子,絕不會就此罷休。果然,沒過幾天,就出事了。那天,
我父親怒氣沖沖地闖進我的院子,身后跟著哭哭啼啼的傅云裳。“逆女!”他一進門,
就將一個空蕩蕩的首飾盒砸在我腳邊,“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我垂眸看去,
那是我母親的陪嫁首飾盒,里面原本放著的,是一支極為貴重的祖傳點翠嵌寶頭面。
那頭面是外祖母傳給我母親,母親又在我十歲那年親手交給我,說是等我及笄時戴上,
定會艷壓群芳。如今,盒子是空的。“爹,您這是什么意思?”我平靜地問。“什么意思?
”父親氣得胡子都在抖,“你妹妹不過是想辦一場宴會,為我們傅家在蕭家面前掙回些臉面,
手頭緊了些。她好聲好氣地來求你,你非但不肯拿錢相助,
還眼睜睜看著她去當鋪把這支頭面給當了!這是你娘留給你唯一的念物啊!
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如此不顧大局!”我看向他身后梨花帶雨的傅云裳,
她正用一種委屈又得意的眼神看著我。我瞬間就明白了。她根本不是為了辦什么宴會,
她就是故意要動這支頭面,來逼我,來激怒父親。因為這支頭面,不僅僅是貴重,
它還藏著一個只有我和母親知道的秘密。母親生前曾拉著我的手,
指著頭面上一顆不起眼的藍寶石告訴我,這寶石后面有一個微小的卡扣,可以打開,
里面藏著一個極其精巧的機關圖紙。那是外祖父,曾經的工部大家,
耗費半生心血繪制的一張水利工程圖。母親說,此圖價值連城,可解天下水患,
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示人。傅云裳不知道這個秘密,她只知道這頭面價值不菲,
是我最珍視的東西。她把它當掉,一是為了拿到錢財揮霍,二是為了看我心痛,
三是為了在父親面前給我上眼藥。一石三鳥,好毒的計策。
我看著父親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心中一片冰涼。他只知道指責我“不肯相助”,
卻從未想過,傅云裳為何會將家族敗到需要典當祖傳遺物的地步。“爹,”我抬起頭,
目光冷冽如霜,“您只問我為何不肯相助,為何不問問妹妹,她把整個傅家的家底,
都花到哪里去了?”“你……”父親被我問得一噎。傅云裳立刻哭得更兇了:“姐姐,
我知道你怪我搶了蕭哥哥,可你也不能這么污蔑我啊!我花的每一分錢,
都是為了傅家的體面!爹,您看,姐姐就是嫉妒我,她就是見不得我好!”“夠了!
”父親果然又被她帶偏了,他指著我,痛心疾首,“傅清歡,
我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冷血無情、自私自利的女兒!從今日起,你給我禁足!沒有我的允許,
不準踏出這個院子半步!”他甩袖而去,傅云裳跟在后面,經過我身邊時,
投來一個勝利者的輕蔑眼神。我站在原地,看著腳邊那個空蕩蕩的首飾盒,
眼中閃過一絲徹骨的寒光。傅云裳,你以為你贏了嗎?你不知道,你親手遞給我的,
不是絕境,而是一把能將你們所有人都拉下地獄的鑰匙。那張圖紙……是時候,
讓它重見天日了。只不過,不是現在。我要等一個最好的時機,
一個能讓你們萬劫不復的時機。4 沖喜之婚,絕境生機禁足的日子,清冷而漫長。
我的院子成了傅府的禁地,除了送飯的啞巴婆子,再也無人踏足。我樂得清靜,
每日看書、調養身體,心境反而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平和。我所有的憤怒、不甘和怨恨,
都被我小心翼翼地收斂起來,沉淀在心底,等待著爆發的那一天。然而,
傅家似乎并不打算讓我安生。一個月后,母親身邊的張媽媽突然來到了我的院子,
帶來了父親的決定。“大小姐,”張媽媽的臉上帶著一絲憐憫,
“老爺和夫人為您尋了一門親事。對方是江州通判陸家的小兒子,叫陸景淵。
雖說家世寒微了些,但好歹也是個官宦子弟。老爺說,您這身子總也不好,不如早些嫁出去,
沖沖喜,興許就好了。”沖喜。我險些笑出聲來。我傅清歡,堂堂盛京傅府的嫡長女,
被未婚夫當眾退婚后,家族不為我撐腰,反而為了攀附權貴,
將我這個“污點”隨意打發給一個遠在千里之外的、名不見經傳的小吏之子,
美其名曰“沖喜”。這是何等的羞辱!“我不嫁。”我冷冷地拒絕。
張媽媽面露難色:“大小姐,這是老爺和夫人的意思,您就別犟了。如今您這個樣子,
還能尋到什么好人家?陸家不嫌棄您,已經是您天大的福分了。”福分?這福分我寧可不要!
然而,我的反抗在傅家毫無用處。父親甚至沒有親自來見我,只派人傳話,若我不同意,
便將我送去家廟,青燈古佛了此殘生。他們是鐵了心,要把我這個“麻煩”盡快處理掉。
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沒過幾天,一個我最不想見到的人,出現在了我的院門口。是蕭逸辰。
他穿著一身華服,春風得意,身后跟著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傅云裳。他看著我,
眼神里滿是毫不掩飾的嘲諷與輕蔑。“傅大小姐,哦不,應該叫你陸夫人了?”他語帶譏誚,
“我聽說你要嫁去江州了?那可是個窮鄉僻壤。曾經名動盛京的天之驕女,
如今卻要下嫁給那等寒酸之人,真是可憐啊。”傅云裳依偎在他懷里,嬌笑道:“蕭哥哥,
你別這么說姐姐。姐姐這也是為家族犧牲,多偉大啊。若不是姐姐‘讓’出這門婚事,
妹妹又怎能與你喜結連理呢?”她字字句句都在戳我的心窩子。蕭逸辰握住傅云裳的手,
看向我的眼神愈發冰冷:“傅清歡,你該慶幸。若不是云裳心善,
你現在恐怕連個容身之處都沒有。你的一切不幸,都源于你的無能,你的體弱多病。你,
根本配不上我,也配不上更好的生活。”“記住,是你自己,親手毀了自己的一切。
”他最后的這句話,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我看著眼前這對璧人,男的俊朗,
女的嬌美,他們站在陽光下,而我,卻被困在這一方陰冷的庭院里。他們臉上得意的笑容,
刺眼得讓我幾乎要流下淚來。但我沒有哭。我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
看著這個我曾經深愛過的男人,看著他此刻陌生的、殘忍的嘴臉。心,在那一刻,徹底死了。
也正是在那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決絕,從我心底最深處涌了上來。嫁!為什么不嫁?
留在這吃人的傅家,我永遠只是一個任人擺布的棋子。嫁去江州,
嫁給那個素未謀面的陸景淵,天高皇帝遠,反而是我脫離這片泥沼的唯一機會!
他們以為這是對我的懲罰和放逐,卻不知道,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生路!我的嘴角,
緩緩勾起一抹極淡的、冰冷的笑容。蕭逸辰和傅云裳都愣住了,他們大概沒想到,
被逼到如此境地的我,竟然還能笑得出來。“多謝蕭公子關心。”我平靜地開口,
聲音里聽不出一絲波瀾,“我的未來如何,就不勞您費心了。倒是二位,郎情妾意,
可千萬要……長長久久。”我特意加重了“長長久久”四個字,
眼底的寒意讓蕭逸辰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我不再看他們,轉身回了屋。關上門的那一刻,
我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空,靠著門板緩緩滑落。江州,陸景淵。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
但我知道,從我點頭同意這門婚事開始,傅清歡,就已經死了。活下來的,
是一個只為復仇而存在的鬼魅。傅家,蕭逸辰,傅云裳……你們欠我的,我會連本帶利,
千百倍地討回來!5 決裂之夜,掌摑惡奴出嫁的日子定在三日后,
倉促得像是在打發一個瘟神。傅家沒有為我準備任何像樣的嫁妝,
除了幾件半舊的衣裳和一些不值錢的首飾,再無他物。我那些真正的私產,地契和銀票,
早已被我用油布包好,藏在了貼身的夾層里。這是我唯一的資本。離家前夜,月色凄冷。
我正和綠意收拾著最后一點行囊,院門被人一腳踹開。來人是我的堂妹,傅明珠,